Archive for December, 2015

听电影

Saturday, December 26th, 2015

众所周知,电影是用来看的,但是我在减肥运动的过程中,却培养了听电影的嗜好,并且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没有人提到过的秘密:哪些电影适合听?哪些电影不适合听?以及为什么会这样。

我以前是一个不爱运动的人,我常常把原因归咎于自己的懒,直到搬家来到一座体育场附近住,我才发现以前的责任不全在我,懒是结果,不是原因,不爱运动很大程度上是缺乏运动的条件和环境。由于家附近的体育场从早到晚是向大众免费开放的,那里的塑胶跑道便成了我的天堂。每天晚上,一边快走,一边戴着耳机听电影成为我一天最愉悦的时光。

半年以来,我减掉了45斤,听了30多部电影,有的电影还反复地听。这些电影中,既有电影网站排行榜上评分最高的人气之作,比如《教父》《肖申克的救赎》,也有奥斯卡获奖佳作,比如《唐人街》《卧虎藏龙》,还有我个人喜欢的导演的作品,比如比利·怀尔德的《日落大道》《公寓春光》和《热情似火》。

由于一部电影的标准长度是120分钟左右,而我的运动时间控制在1小时,一部电影往往需要两三个晚上才能听完。我有时盼望夜晚快点来到,好让我续上没听完的故事。

我发现,只有曾经看过或者有一定印象的电影才适合听,如果是完全没有印象的电影,则听得云里雾里,我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了听《雨人》、《彗星美人》、《公民凯恩》,只因为这些电影我没有看完过。但是对于那些了然于心的电影,听起来则是一种享受。

我还发现,不是所有的好电影都适合听,但适合听的一定都是好电影。我曾经想把雷德利·斯科特的《角斗士》听完,坚持了30分钟,耳朵里充满了各种聒噪。这部电影我看过,我知道画面很美,但在声音的处理上,却让人愉悦不起来。罗素·克劳是一个好演员,但他的声音却远远没有他的肌肉更有表现力。另外,这部电影的台词太平淡了,谁会喜欢听一些没有个性、只起交代作用的对白呢?好的对白,只要人物一张嘴,你就感觉到那股拧巴劲儿,然后吸引你听下去。

电影《唐人街》一开场,一个胖子在私人侦探所,看到自己老婆跟人偷情的照片,痛苦万分,开始撕扯百叶窗。史上最伟大的演员杰克·尼克尔森扮演的私家侦探杰克说:

不要把我的百叶窗吃掉,这是我上个礼拜刚装的。

他的轻蔑、孤傲、拧巴,一下子就都显现出来了。

我还发现,我们之所以偏爱一些演员,其实不是爱他们的外表和演技,而是爱他们的声线。

《肖申克的救赎》里如果没有摩根·弗里曼金石质地的声音,只靠罗宾·威廉斯冷静冰冷的台词,将会何等逊色。同样道理,《卡萨布兰卡》中的亨弗莱·鲍嘉、《美国丽人》中的凯文·史派西、《教父》中的艾尔·帕西诺、《哈姆雷特》中的劳伦斯·奥利弗、《日落大道》中的威廉·霍尔顿和扮演过期女明星的葛洛丽亚·斯旺森、《低俗小说》中的约翰·屈伏塔、萨缪尔·杰克逊、乌玛·瑟曼,甚至导演昆汀·塔伦蒂诺本人(他在里面扮演一个事妈一样的中产阶级),他们的声音,都让这些电影立了起来,并且不朽。

相反,一些外表形象看着还行,但声音本身没特色或者台词处理有问题的演员,则让人心里要打一下折扣了。比如:汤姆·汉克斯,我承认,他是咱们这个时代很出色的男演员之一,但不得不说,他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更让人喜欢一些。

《阿甘正传》是我听了不到一半就放弃的电影,我不喜欢汤姆·汉克斯那种矫揉造作故作呆傻的声音。同样是僵硬、低沉的发音条件,达斯汀·霍夫曼对声音的控制和处理就比汉克斯要好的多。我对汤姆·汉克斯的好感,停留在他在《拯救大兵瑞恩》中微微抖动的手上。

我听的电影大部分是英文的,只有极少是华语的,而在这些凤毛麟角一样的华语片中,我心中屹立着一尊神像,并且听了不下十次,那就是《卧虎藏龙》。

李安在拍这部根据20年代王度庐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时,做出了两个英明无比的决定:第一、用中美两名编剧联合创作;第二,用中文对白,并且坚持让演员自己说出台词。

《卧虎藏龙》署名的编剧有三位,其中贡献最大的是美国的詹姆斯·夏慕斯还有台湾的王蕙玲。夏慕思甚至连原作小说都没有看,直接用英文写出了剧本第一稿,王蕙玲后来加入进来,用中文写了自己的版本。夏慕思的好莱坞式对白在王蕙玲看来过于西化,根本不像中国清代的人在说话,但是李安有他自己的想法。在好莱坞闯荡那么多年,李安深知中文编剧对白方面的局限性,他们都不擅长用对白了干除了交代剧情之外的更多的事。夏慕思所长正是王蕙玲之所短。当然,王蕙玲有她的强项,她中文底子厚,三言两语就能把西式对话迁移到汉语语境里。

铁贝勒:(一字一句地)长二尺九,宽一寸一,护手一寸,
宽二寸六,厚七分,两耳各长一寸五,剑柄原镶有七星,从剑身的旋纹看,是先秦吴国的揉剑法,汉朝就失传了。

这段关于青冥剑的描述方式,是汉语里有,英文里无的。由演员一字一顿念出来,真如宝剑一样有千钧之力。

李安坚持这部电影用中文对白,配上英文字幕,并且坚持让片中演员都自己说对白,而不是找人配音。四个主演里章子怡的国语最好,张震、周润发说话都带着港台口音,而扮演俞秀莲的杨紫琼干脆不会说汉语,连汉字都不认识。李安让她一句一句地学,一遍一遍地排,然后又用后期一个音一个音的修补,才有了最终的呈现。即使如此,杨紫琼略显生硬的发音,还是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尤其是电影在奥斯卡获奖之后,拿到台湾去放映,很多观众表达了对台词不清的不满。但是,李安下定决心让演员自己来说,是为了找到演员的最佳的情绪。外人配音无论如何是出不来这样的效果的。

事实也证明,李安是对的。当我在塑胶跑道上一圈圈听着李慕白的诉说、俞秀莲的诉说、罗小虎的诉说,他们那些不甚标准的国语,让我对自己的母语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汉语在古装片中也可以处理得如此妥帖。

王蕙玲在写台词时,使出了浑身解数。她把平日所学所积累的宝贝全都拿了出来,用在电影里。

玉娇龙在聚星楼上跟小二点菜,所报的菜名(“丸子小一点,淀粉少一点”)来自王蕙玲收藏的菜谱,并且非常适合大家闺秀的身份(所以小二听完才说,“您点的这些菜只有大馆子才有,您要多等会儿。”)

李慕白跟俞秀莲表露心迹时说:“我们能触摸的东西没有永远。把握手紧,里面什么也没有。把手松开,你拥有的是一切。“这是王蕙玲从一趟佛法课上听来的,信手拈来,用在剧中。

夏慕思对台词也有贡献,“刚才你握住我的手,你能感觉到它的真实吗?”这类的对白王蕙玲是不会去写的,因为太西方了,古人恐怕不会这么说话。但是李安认为,两个人说这段话的时候是私密时刻,古人在谈恋爱的时候难免也会说同样的话。

我对《卧虎藏龙》的台词喜爱到拿它自虐的地步。我找来其英文剧本,把里面的台词翻译成中文,再与中文剧本相对照,以便找到差距之所在。一个编剧的能力有大小,但有了这份钻研的心,就是一个合格的、职业化的编剧。

如果从我听过的电影里,选出我最喜欢的一部,那还是《日落大道》,它不是一句好,而是句句好;它不不仅对白好,旁白也好;它不仅是台词好,而是潜台词更好。

《日落大道》是比利·怀尔德的代表作,讲述了一个落魄的编剧,被一个过气的女演员给包养,想离开而不能,最终被女演员枪杀的故事。我喜欢这出戏,可能是有私心的,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还没有出人头地的编剧。

这部电影的调调我特别喜爱,我经常听着听着,乐出声来,比如他说自己的剧本卖不出去,”可能是因为不够原创,也可能是因为太原创了。“这个太原创了,让我轻快地笑着跑了二百米。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相信编剧是有秘籍的,我买了世面上几乎所有能搜罗到的中文编剧书,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到罗伯特·麦基的《故事》,从《编剧的艺术》到《救猫咪》,从坎贝尔的《千面英雄》《作家之旅》到菲尔德的编剧理论套装。后来我终于明白,编剧有术,但不在理论书里,而在好电影里面。在所有学习编剧艺术的手段力,没有比体悟好电影更好的方法了。而听电影,更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发现之前忽略的要素。

我举几个例子。每一部伟大的电影里都有几句戏眼一样的台词,揭示了这部电影的秘密,而这些台词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像《唐人街》中,”忘了吧,杰克,这里是唐人街。“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可是你知道《教父》第一部的核心台词是哪一句吗?”我会给他一个不能拒绝的条件?“不对。”DON 柯里昂“,也不对。我发现《教父》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是一个忠心耿耿的黑手党告诉麦克”你父亲一直为你骄傲“。让父亲为自己骄傲,传承这种骄傲,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这就是《教父》的主旨所在。

还有,以前我觉得电影的音乐很重要,但是器物的音响不重要,但自此反复听《卧虎藏龙》,我发现青冥剑每次出鞘那一声”叮……“,是电影音响的核心。这个声音不是道具本身的声音,而是做出来的,但它占满了听觉,并且会在大脑之中萦绕。

听电影既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也是学习电影的手段,对我而言,还是一种小小的仪式。在巴黎发生恐怖袭击的第二天,我恰巧在听《卡萨布兰卡》。那晚下着霏霏细雨,我在体育场走路,看到在场地中央踢球的老外们围了一个大圈,低头不语,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他们在默哀。我当时听到了电影里一个高潮部分,一群德国人走进李克酒吧唱德国歌曲,爱国的法国人看不过了,让酒吧的乐队演奏《马赛曲》,一酒吧人,全都加入了合唱,盖过了纳粹之声。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让我小小地激动了一把。

最后,回答一个技术性的问题,我是怎样听电影的?是不是把电影的音轨抓下来,存到手机里?不,我是直接把电影的文件用一个叫Avplayer的应用程序导入到手机里,把手机用臂袋固定在胳膊上播放,由于这个软件不能在后台运行,这意味着,我一边走路,一边在放电影。旁边的人看我,会看到一个体态微胖的人,手臂上在放着有时黑白,有时彩色的电影,他顶风冒雨,低头前行。这本身就像是一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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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球场“倒霉蛋”到解说金不换:刘越的职业转型之路

Sunday, December 13th, 2015

liuyue

自从喜欢上金相凯和刘越的解说,我几乎每个星期都情愿付费在新英体育上看一场英超。金、刘这对黄金组合的解说,专业、舒服。两个人不聊足球之外的事,这相对于黄健翔那一代足球评论员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不刻意搞笑,但是经常有很高级的幽默。比如,刚刚看了伯恩茅斯对阵曼联的比赛,说起场上一个队员的姐夫,踢球也是同样的风格,刘越说:“是不是他帮他姐姐找的?”刚刚结束的比赛曼联因为伤兵满营,只好上了几个年轻的后卫,最终输球了。两个人表现出对于曼联现任主帅范加尔的理解,并没有一味去指责这些小将,因为刘越年轻时曾经有过比这更惨痛的经历。

我记得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住单位宿舍,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跟单身同事们一起看球。1996年亚洲杯中国和沙特的比赛,牵动了我们的心,因为队伍中有多名家乡国脚。宿茂臻、李霄鹏、还有刘越。当时刘越只有20岁,担任左后卫。按理说这么小的年纪,是不适合在这样的国际大赛中司职重任的,但当时也可能是因为无人可用,戚务生就派上了他。比赛一开始,中国队形势大好,以2:0领先,谁知道场上风云突变,很快被对方追平。而对方进的第三个球,是刘越的失误造成的。当时担任中国队队长和中后卫的范志毅,当着亿万电视观众的面,指着鼻子骂刘越,这种扰乱军心,缺乏担当的行为,凸显了一代球霸的作风,也是当时中国国家队精神面貌的一个写照。接下来的比赛,刘越更加紧张,技术动作完全变形,最终又犯下一个错误,让沙特4:2反败为胜。

我们当时都为刘越可惜,一个有才华的小将,就这样被放到炭火上烘烤。赛后媒体的声音也一边倒,一致指责刘越。当时国内的足球职业化刚刚开始,大家平常只能看看意甲集锦,根本没有见过国际顶级联赛的样子。后来,看了西甲、德甲、英超之后,我才明白,一个球队的队长和老大哥指责犯错的本队球员是一件非常失礼和打击士气的事,有教养的球员是干不出来的。内讧、互相指责、甚至推搡自己队友这种事,一般都出现在文明程度比较落后的队伍身上。但是上溯道20年前,谁懂这个规矩,大家还一致认为范大将军的指责是对的呢。

从此刘越的事业走上了下坡路,渐渐地在山东泰山俱乐部也失去了自己的主力位置,眼看已经呆不住,他转会去了云南红塔,在那里度过了4个赛季,表现非常出色,最后在重庆力帆俱乐部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球员生涯。在这个时候,恐怕谁也想不到,他会转型成为国内一流的足球评论员。

按照刘越的说法,他第一次客串做足球评论员是上海电视台的著名解说员唐蒙拉他去的,当时他正好有伤在身,就拄着拐杖去解说了一场中超比赛,想不到从此爱上了话筒。在大学修了一个本科文凭之后,他彻底转型,到上海的五星体育当上了一名专业足球评论员。

当时的足球评论界三分天下,央视在张斌的带领下有黄健翔、张路等人,垄断了国际赛事的解说;ESPN异军突起,以浑厚理性充满激情的声音,引起了球迷们的兴趣,其中桂彬、詹俊,还有一位苏姓解说员是这一派的代表。而刘越、唐蒙等人代表的海派,刚刚兴起。

刘越毕竟是在场上踢过球的队员,加上眼睛好使,善于观察和动脑,尤其是有着高超的语言天赋(其实也是写作天赋),很快引起了大家的主意。张路也当过球员,也喜欢讲解战术,但是对照刘越的解说,大家发现张路有时候是在信口解说,他手里画满箭头的战术板,只不过是一个帮助来自圆其说的道具罢了。

刘越和金相凯从何时开始搭档,我不得而知,感觉他俩在一起相当默契。两个人不会互相抢话,也不会一个解说,另一个唯唯诺诺。金相凯的声音是真正的都市之音,相当于汉语里的“伦敦音”,而刘越的声音略显老成,但发音绝不是北京胡同串子的那种,倒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归国华侨(我想不到更好的赞美的词儿了)。尤其是刘越,从来不提自己的踢球经历,这一点跟其他的那些由球员转型的解说员很不一样,他们喜欢翻起过去的老黄历,拿自己当年的经验来套世界顶级比赛场上的形势,这好比用自己在校话剧团演出《哈姆雷特》片段的经历,来评论朱迪·丹琪在英国国家剧院的表现,类比荒诞,止增笑耳。

刘越可以说是职业转型的成功典范,他没有去开餐馆,也没有去经商,而是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足球领域,像足球名宿加里·内维尔那样,成为在自己语种中知名的评论员,其声音盖住了前央视解说员的自大、自卑、淫(过度)邪(不正)和狂妄。这是很值得人敬佩与学习的。

记得1996年国足失利后,我和小同事们喝了一顿闷酒。如今我们有英超还有其他四大联赛,谁也犯不着为国足烦恼。相反,足球成了庸常生活中最具有升华力的一个象征与图腾。我们看到瓦尔迪从业余队员变成打破英超进球纪录的英雄,会为之感动,也觉得自己买菜时掏硬币的手,都增加了力量。我们看到伯恩茅斯这样的小球队战胜切尔西和曼联这样的巨无霸,会感到与有荣焉,只因为我们自己在生活中也常常被更大的家伙所碾压。而刘越的声音,在网络中破空传来,穿过这逝去的二十年的光阴,仿佛是一支竖笛吹响,叙说芳草、佳树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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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做了一个快速写作实验,结果令人震惊和振奋!

Saturday, December 12th, 2015

快速写作,就是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头脑中的想法记录下来。我们知道,说话的速度追不上思想的速度,而写作的速度又住不上说话的速度。在没有电脑之前,夸奖一个人写字快用给一个词叫文不加点,意思就是文章写完之后,一点一划都不用添加。但是人天生是一种喜欢犯错误的生灵,完全不加点是不可能的,不删除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名人的手稿上,可见修改的痕迹。据说古人买到苏东坡的手稿,发现有的文字都涂改了六遍,所以,真正写文章不需要修改的高人,实际上寥寥无几。

即使在没有电脑的时代,普通的手写输入还是太慢了,因此人们发明了速记,拼音文字则率先发明了打字机。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欠人文债,必须在一个月内交出一部长篇小说,考虑到用手写已经来不及,他就雇佣了一位打字员安娜,自己口述,由安娜打出来,用了一个月时间写了《赌徒》,总算填上了欠出版商的一个大窟窿。后来两人产生爱慕之情,成为眷属。

进入电脑时代,尽管打字已经成为电脑操作的基本功,但是快速打字依然是少数人掌握的技能。专业的速记录入,需要专用的设备和受过专门训练的录入员。目前主流的速录设备是亚伟和E讯。我花了一个小时时间读了E讯的培训说明书,发现它的学习曲线特别长。一个人从入门到精通E讯速记,至少需要一年的艰苦训练。因为速录机的秘密就在键盘和编码上,它们通过特殊布局的键盘和编码,同同时击键来代替依次击键,从而大幅度提高了录入速度。高级速录员平均击键一次能够录入1.6-2个汉字,而我用全拼写这篇文章,平均录入一个字需要击打三次键,两者的效率相差了5到6倍。所以,用电脑键盘的全拼输入法,每分钟打字100个已经是很惊人的速度,而一个入门级的速录员,速度是每分钟180字,而高级速录师,每分钟可以达到500字,那真是如飞的速度。

专业速录设备把普通人拒之门外,那么语音录入却向大众翩翩走来。最近,我在iphone上试用了易迅开发的APP:语记,直接用语音录入,每小时可以录入12000字(含标点字符),当然文字的错误率也是很高的。我用语记花了两个小时,完成了一个剧本的毛坯稿。

不过且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两小时写一个剧本有诸多条件限制:

一、这个剧本的大纲是我事先已经准备好的,里面的人物、故事、三幕戏的结构,我已经事先考虑清楚,在语音录入的时候,只是丰富细节就够了。

二、这个毛坯稿毛坯得比较厉害,里面充满了滔滔废话,也有着很多混乱的字符,加上萝卜快了不洗泥,这样的剧本质量可想而知,至少还需要花20个小时修改,才能算是草稿。

三、语音录入对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首先周围不能有熟人,否则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开口。其次,周围不能有人注意到你,这要求人与人之间应该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按照以上要求,无论在家中还是在一般咖啡馆,如果周围有人,都会使语音输入受到限制。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有和没有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一个想法在自己的大脑中,无论怎样汹涌澎湃,如果不变成文字,总是一堆思想的泡沫而已,只有变成比特,它才真正属于你。所以,只要能写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值得嘉许的。

我最近接触快速写作是看到在简书上,一群人搞了一个活动,每天写一个“马拉松”,就是写42195字,我刚看到的时候,觉得这伙人简直疯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写这么多字。要知道,在我年轻气盛、精力最好的时候,一夜也只能写一万字,还是自己特有感觉和积累的内容。

后来,关注了其中几个代表人物,我发现这其实没有什么难度。且不说对于掌握了快速录入的人来说,达到这个字数只需要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即使纯粹用语音录入,也不过只需要4个小时就够了。当然,前提是你不考虑内容。每小时万字的输入,意味着你不能停下来思考,只能随着思维的流动,让手指不要停。

快速写作的好处第一个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它让那些隐秘的想法,从头脑中变成了字符串。这个过程是人类所独有的,非常了不起。千万别小看写作,从认知科学的角度,它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写作,就是把大脑中网状的思想,按照一种语言的句法要求,理成一条有着先后顺序的字符串,这好比,把一团棉花纺成棉线,或者把一只羊的毛变成毛线。快速写作,其实就是锻炼人快速组织语言的能力。

快速写作的第二个好处是培养作者的胆子,很多人写的少或者干脆不写,原因只有一个,不敢写。觉得珠玉在前,觉得自己写的不好,觉得写作这件事情太难了需要特别的天赋,这些顾虑都对,但是都不能成为阻止你写作的理由。对于写作,古人有一句格言:初学写作须胆大。这种胆大就是放弃完美主义,打破神秘主义,让写作变成简单的肌肉运动。快速写作使得精雕细琢、怯怯生生的写作成为历史,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无疑是最受益的。

快速写作的第三个好处是治疗写作中出现的各种症候:完美主义、断片主义、拖延症主义,所有这些问题,原因都是让思虑拖垮了行动,治疗的办法只有一个:写。赫尔佐格说,如果你要戒烟,首先要做到的一件事是停止抽烟。我引申一下,如果你想要写作,首先要做的是写呀。光愣在那里,僵在那里,彷徨踌躇在那里,总让头脑中藏着一部红楼梦,又有什么用?别人看不到你的作品,你自己也无法通过写作来整理这些思想,所以你头脑中的好故事、好想法,等于不存在。

既然快速写作这么好,是不是人人都应当学习语音录入,或者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学习速录机录入呢?没有一定之规。任何方法都是可行的,只要这个方法适合你。

我找到一个测试打字速度的网站,用搜狗拼音的全拼输入法,我一分钟输入速度是100字左右,正确率是94%,这让我恍然大悟,我只要不停下来持续地打下去,一小时也可以写6000字,只比语音输入慢一半。但是手打和口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写作状态,所动用的脑子里的区间也不一样好吗?手打更少扰民,手打更加准确,手打更加自然,更加像写作。

即使用电脑键盘进行手打,也可以借鉴速录机培训的一些重要原则。E讯速录培训教材中强调,如果要提高打字速度,一个重要的注意事项是不要删除字,也不要频繁回去修改,这两个动作都大大拖延打字的速度。其实,我们平时用拼音输入文字,也是耽误在这个删改上。有鉴于此,应当对错别字有容忍态度,通过盲打来提高输入效率,少做或者不做无用功。

说来说去,快速写作跟输入法的关系不大,它跟心态有关,跟创作方法论有关。认同快速写作,意味着尊重创作的规律,接受写作最艰难的挑战,能够以更加健康而积极的心态对待写作这回事,让写作变成一种乐趣,而不是负担。最为重要的是,能够给自己带来自信。原来所有“我写不出来”的毛病,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去写。

我写这篇文章用时45分钟,一共2672字,相当于每小时3562字,虽然只相当于语音输入的三分之一,但对我来说,已经相当满意了。这样的速度飚起来,写一个两万字的剧本,也只需要6个小时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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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斤正能量:我的减肥之路

Tuesday, December 8th, 2015

jianfeiqianhou

这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今年5月1日拍的,一张是12月4日拍的。左边的我和右边的我相差22.5公斤,多出的这45斤就是我今天要传递的正能量。

这不是教你减肥的文章,因为文中的方法可能不科学,可能对你不适用,也可能会给你的健康带来不可逆转的损伤。我要讲的是一个人怎样拓展自己极限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爱、信心、希望与合作的故事。

在我人生的各个阶段,我充当过形形色色的胖子,微胖子,小胖子,虚胖子,大胖子……人一胖,就让朋友很为难,因为纵然锦心绣口,也很难找到一段话去赞美一个胖子的外表。戏剧家张广天在《我的无产阶级生活》一书中,写道:”王佩很胖,但是他的微笑像海洋。”虽然有个”但是”,但这已是我迄今为止在外貌方面得到的最高表扬。

我就一直这样胖着,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从二十多岁胖到三十多岁,又从三十多岁胖到四十多岁。即使儿子的出生,也没有让我变瘦,相反,反而刺激了我胡吃海塞,储存能量的本能。因为老熬夜,每天晚上一顿宵夜是不可避免的。明知这样下去身体要出状况,但我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吃瘾”。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每年的体检报告出来,如果只是脂肪肝这样的老问题,对我来说都像摸到大奖一样。然而,好运气并不总是伴随着你,尤其是你选择与危险同行的时候。

就在今年五一的时候,我跟几位朋友去了一次陕北。到达神木县的时候,大家一起去爬二郎山:一座只有几百米的小山。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只能爬到三分之一,就不得不停下来:并不高的台阶对我俨然成了天梯,哪怕手撑着膝盖,我还是没有力量爬上台阶。我头脑中飘过各种不祥的猜测,会不会是痛风?会不会是横纹肌溶解?

很多答案在风中飘荡,我决定选择最容易抓到的那个:超重。以我的身高,理想体重的上限不应超过70公斤,而我当时至少有95公斤,这好比一个正常人背着50斤的面粉在爬山,能上得去吗?

五月份在南下回家的列车上,我做出几个重大的人生决定。一是为了儿子,搬迁到临近的大都市;二是开始尝试瘦身。

我减肥成功的经验只有一条:你需要有几个一同减肥的好朋友。这对我不是难事,我一生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好朋友,瘦的也有,胖的也有。

与我相识30年的发小郭大侠建了一个微信群,取名“一瘦再瘦”。里面都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那就是一瘦再瘦,直到无须再瘦。

本群的一大优点是大家都是海洋一样宽阔的中年人,能够互相激励,更能够互相安慰。每次不慎吃多,或者偷懒不运动,得到的都是温暖的鼓励,而不是批评和指责。

本群的第二大特色是不主张运动。如果BMI肥胖指数过高,运动反而损害健康,所以我们把重点都放在吃上。主要办法是减少碳水化合物的摄入。什么是碳水化合物?精米、白面、淀粉、糖。考虑到完全不吃碳水化合物会对健康带来损害,我们采取循序渐进的办法:

1、早饭照常吃。烧饼、油条、包子、面条,爱吃啥吃啥。
2、午饭主食减半,以前吃一碗米饭,现在吃半碗。
3、晚饭不吃主食。
4、肉类,尤其是鸡肉、鱼虾照吃不误,以补充足够的动物蛋白。

有人会说,这种饮食结构有问题,专家指出,不吃碳水化合物会对健康带来影响,甚至对心脏都有伤害。

也许,maybe, probably,即便如此又怎么样?既然我已经决定减肥,早已把要付出的代价考虑在内了。

要减肥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可能发生的,但是想到甩掉的肥肉,就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一句话:再怎么死也比胖死强!

有群存在的最大好处是,每天早晨可以向大家播报体重,这是一种很棒的激励机制。在群友的赞许鼓励宽宥声中,体重不知不觉就在一路下降。虽然没人在乎,作为数据控的我还是喜欢把每周的体重记录下来,半年来的记录如下图:

5-11月体重趋势图

到8月底,当体重降到80公斤以下,我就开始加上运动:每晚到体育场的塑胶跑道上走路,速度也不快,时速6公里,每次一小时,除了重度污染以及有要事之外,风雨无阻。从9月1日到11月底,三个月底时间,我在体育场一共走了500公里。运动这件事,它释放痛。而痛苦这件事,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应该既私人,又短暂。利用运动来消解,再好不过了。

我走路不听音乐,只听电影,那些经典的、大师级的、终生喜欢的电影。一边听一边体会它的结构、故事、声音,还有画面,在我内心秘密的放映室里,会以我想象的方式重新播放出来。电影情到深处,我会随着落泪;激昂之处,我会随着欢喜;那些幽默的段落,会让我笑出声。比如听《日落大道》,倒霉编剧说,”大公司拒绝了我的剧本,也许因为它们不够原创,也许因为它们太原创了!”我为这个”太原创了”,笑了200米。

瘦身带来的好处,可以罗列一大堆。我还没有去体检过,无法从指标上进行衡量对比。出了健康状况变好之外,还有三个最大的变化:

一、戒了食物瘾,忍饥挨饿的能力大幅度增强。晚饭之后,坚决不再摄入任何热量,饿了,就喝水或者喝黑咖啡,再饿,就上床睡觉。后来看BBC的纪录片才明白,在自然界,大型食肉动物都是擅长挨饿的,孟加拉虎一周吃一顿,鳄鱼一年只吃一餐,蓝鲸为吃一顿饱饭,要游过整个大洋……饿了就吃的高级生物只有人类自己。

二、因为身体瘦了,耐受力增强,从而拓展了自我的边界。以前够不到的地方,可以够到了;以前做不了的动作,现在可做了;以前受到的限制,现在不再受限了。这种感觉,就像蝴蝶从蛹壳里爬出来一样。

三、最为重要的是,减肥让生命有了意义。一天不管多么白过,虚度,什么正事也没干,但是因为控制了饮食,做了运动,顿时觉得还是干了一件正事。看着次日没有反弹的体重,对自己增加了些许信心。而就凭这点信心,就可以把山移开。

以上就是我的正能量分享,请大家吸取其精神,不要模仿具体方法,因为我的方法,可能是错的。我可能因为减肥不当而遇到不测,但我不后悔,并且作为一生的事业去追求。因为我不是明星那样,为了减到一定体重去拍个片子,随后再胖回去。我的减肥是终生的。我敢肯定地这样说是因为——

任何人只要尝到瘦身和运动带来的滋味,就会一生爱上它,虽金玉而不换,虽九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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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编剧吐槽:为什么说原创电影已死?

Thursday, December 3rd, 2015

原标题:Why Writing For Movies is Officially Dead (and Why TV Rocks!)

作者:B. O’Malley
译者:王佩

【译者按】片商齐抱IP大腿、原创剧本越来越难以立足的现象,并不是中国所独有,也并非是阿里影业们造成的。好莱坞也遇到同样的问题。美国编剧 B. O’Malley 在博客上进行了吐槽。

当我看到好莱坞近年来的电影,我忍不住哭之笑之。因为我从一个剧本阅读人的角度观察,发现剧作这门古老的艺术一方面在死去,另一方面又在顽强地生存。

制片厂已经不再以制造原创电影为业。

如果你像我一样,见证了电影这个文化巨人,曾经怎样在艺术上精益求精,在商业上知足常乐,怎样把声音与和画面、奇观和胜景、人们的心灵和头脑融合在一起,那么,你也许会注意到,那些曾经创造过无数伟大电影的巨头们正在干什么。他们只喜欢复制已经做过的电影,或者拥抱自带粉丝的IP(有知识产权的热门内容,比如漫威的漫画等—译者注。)

蜘蛛侠,超人,蝙蝠侠,秘密特工,浑身是劲,复仇者联盟,加勒比海盗,霍比特人……名单还可以拉很长很长。

电影是原创的艺术,而这些几乎不算。这些电影都用了地动山摇的电脑特技,按照同样的狗屁公式和烂大街的概念制造出来,无论从内容上看,还是从公交车站的海报上看,你都很难把它们区分开来。今天的片子跟半年前那些同样由动漫改编的的电影别无二致。

我敢打赌,今后不会再有原创的脚本被制作成电影,即使是功成名就的编剧写的也不成。尤其是在这个捞钱走人、趋利避害的电影大环境下。

见鬼!我们这些还没成名的编剧甚至连个工作机会都找不到了。即使是这类特许经营超级英雄的电影,也是请大编剧们来执笔。他们也不会拒绝,因为再大的腕儿也要吃饭啊。(不过,我敢说,大牌编剧们看到这些改编来改编去的疯子英雄,内心也一定是崩塌的山岳。)

那么,那些灵感直冒的原创编剧们去做什么呢?怎样才能让自己扎实原创的剧本被制作出来,被人看到呢?

对我这样一个信奉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最低抵抗原则的人来说,对我这样一个直接把魔方大卸八块给拼成同色的人来说,对我这样一个喜欢快刀斩乱麻的人来说,答案非常简单:

去他的电影!

对,你没听错,电影,去他的!

电影从来就是大亨、显贵、赚钱大户们玩的领域,也是他们的酒池肉林和海天盛筵。

大电影公司组成的卡特尔,由一个个穿着阿玛尼套装、脖子上挂着MBA狗牌的红男绿女们掌控着。他们一手拿着“一键拨号华尔街”的手机,一手拿着沾满着血痕的匕首,踏着电影这个娱乐门派中代表正义、善良、光明的弟子们的尸体大踏步前进。

那么一个要养家糊口的编剧又怎么能“去电影的”呢?简单!只需要把酒馆娼寮(这个词出自《卧虎藏龙》,是编剧王蕙玲的神来之笔,也是译者比较满意的意译—译注)一样的电影制片巨头们彻底从你的心中和作战计划中抹去。电影工厂已关门大吉。游戏结束。官方的口号是:如果这小子没有《蝙蝠侠》的版权,我们都懒得跟他谈。

电影需要特许经营权,电视才需要剧作家!

但,嗯,我们还有电视,且让我称之为电视,实际上我指的是在各种屏幕上播放的东西。

在新世纪第二个十年来临的时候,电视活得很好,很健康,谢谢。

我们这些幸运的剧作家们,还有观众们,发现我们身处在一个娱乐蓬勃发展的时代。网飞(Netflix), Hulu, 亚马逊,HBO Now(后面省略很多)让干掉电影大公司组成的索伦之眼(《指环王》中的邪恶之眼—译注)越来越容易。

解决之道就在家庭娱乐的革命中。我叫它“客厅里的生活大爆炸”,(当然我妻子对高清投影仪和80寸的大屏幕不是很感兴趣。)

那么底线何在?我们的结论是:

新常态是一堆接一堆的频道和平台冒出来,每一个都需要大量的剧去填满。每个剧都需要剧本对吧?每个剧本都需要人来编对吧?

对于我来说,我为自己静静地集结,因为在看过了1000+小时的剧(包括且不限于Boardwalk Empire, Sopranos, The Wire, TrueBlood, Halt and Catch Fire, Louie, Downton Abbey, Battlestar Galactica, The Walking Dead, Game of Thrones, Breaking Bad, Better Call Saul等等)后,我知道这些剧不但需要一支新老编剧组成的大军,而且还意味着,电视剧和编剧们都面临史无前例的风险。

简而言之:

新电视热爱、追求、拥抱风险。

新电影热爱、追求、拥抱电脑特技以及特许经营的所谓IP内容。

新电视需要剧作家、需要新鲜血液,并且不断榨出新料。

新电影只需要编剧大腕帮他们去编写那些竞标来的特许经营的所谓IP电影。

新电视由爆炸性增长的新频道、新平台组成,有大公司,也有DIY的小工作室。

新电影由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的垄断大公司组成,他们纠集了一群唯利是图的公司,只看重广告,甚至不在乎电影院内的环境是否足够幽暗和安静,因为每小时工资10美元的引座员太贵了,电影院又怕摔到人打官司,就让走廊灯一直亮在那里。

对于剧作家来说,趁早打消为制片厂写部电影的念头。当然,我会继续写独立电影,但是那个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派拉蒙片头之后的人哪儿去了?那个人正躲在iPad之后,收看HBO Now的《权利的游戏》。

(转载请保留原作者名和译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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