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November, 2004

最狠的编剧

Tuesday, November 16th, 2004

无论戏剧也罢,电影也罢,最NB的人不是导演,而是编剧。

我现在恭维人的水平越来越高,越来越不知道脸红。十月底,报社请孟京辉夫妇来杭州参加一个活动。孟的夫人廖一梅是个小资编剧。在车上,我说:将来的戏剧史和文学史,会留下廖一梅的名字,而孟京辉可能会被人忘记。这话让孟夫妇非常受用。孟说,导演也就是现在风光风光,看来我想青史留名,还得要搞创作。

一夜之间,很多码字工人都成了编剧。编剧,尤其是编电视剧,是一条不错的赚钱出路。目前编一集电视剧的价码从500到80000的都有。中不溜的编剧也可以拿到8000-10000,电视剧每集45分钟,约需要写25000字,平均千字320-400元,比写专栏的价码高,而且还是批量定购。

但编剧这活确实不好干,随手打开电视,随便哪个电视剧,看上五分钟,都能让人喷饭。以下是最近看的几个搞笑片断:

1、一部古装剧,时代不明,看装束肯定不是清代。剧中一个女人说:“公主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我靠,还未知数呢?你怎么不说微积分。未知数这个数学名词,再早也是清末民初翻译过来的吧。

2、一部现代剧,深夜,女会计到写字楼的办公室偷窃资料,拿着手电,鬼鬼祟祟。一会儿,一个保安上来巡查,女会计侥幸溜掉。保安拿着大手电,在办公室里东照照,西照照。我差点喊出声:大爷,办公室有灯啊,你怎么不开灯,看个仔细。偷资料的用手电,怕被人发现,你是保安啊,为什么不开灯??

3、一出反映足球俱乐部的戏,不知道啥名字。一个SB球员,先是开着DV自拍,说,我XX明天要上场打主力了,我要NB了。这时,有人敲门, SB球员把DV撂到沙发上开门,一看是对阵球队的张总。张总是来收买SB的,SB起初犹豫,后来笑纳。而这一切,被沙发上的DV全部录了进去。神奇的是, DV的镜头正好框住两个当事人,妈的,摆都摆不这么准。SB球员毫不知情,DV带子,后来被他女朋友发现。

正是这些编剧,败坏了这个行当的名誉。

但也有很敬业的编剧,一位江湖网友,前几天来浙江,为了编一出与和尚有关的电视剧,进寺庙体验生活。他告诉我,为了学习编剧技巧,他每天拿出3、4个小时看韩剧,有时还做笔记。人的能力有大小,可只要有了这种认真的态度,就是一个不错的编剧。

现在看电影,我总是抱着一种恶意的看客心理。暗自说:孙子,我看你怎么往下编。

用这样挑剔的眼光,我发现,国外的编剧也不是都NB,也有很多不敬业的,编不下去的时候胡编。

慕容雪村向我推荐一部英国的小制作电影《时光倒流七十年》,写一个编剧,回到七十年前,拍拖一个女演员的故事。看了开头,我很好奇这个有恋祖母情结的小子,怎么回到从前。我靠,原来是用意念,他努力让自己相信生活在从前,于是回到了从前。

这也太把俺们观众当SB了。

前几天看了一部德国、丹麦合拍的惊险片《冰雪迷踪》,故事很老套:科学狂人找带有神奇能量的陨石,而杀害了一个儿童。儿童的邻居女科学家,发誓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于是上了狂人的探险船。

看到这儿,我才发现,这个编剧是我知道的有史以来最狠的一个人。

女科学家上了船,一个海员看上了他,邀请她一起FUCK。女科学家起初不悦,后来发现这个海员帮她,就答应说,事成之后FUCK一次。海员说不着急,到了香港FUCK也一样。

这句话说完后下一个镜头,海员就被坏蛋打死了。

这编剧真TM狠,佩服佩服。

一方面,编剧不能让女科学家食言,那样有损她匡扶正义的形象;另一方面,编剧又不能让她真的兑现诺言,那样女主角不就成了木子美了吗?所以,万全之策,只有把可怜的海员干掉。

当编剧真不容易啊,需要有蛇蝎心肠,为了把故事圆起来,为了拿到稿费,不惜杀害那些可怜的生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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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阶级

Wednesday, November 10th, 2004

我决心,永不背叛穷人,无论发达还是潦倒。
我决心,永远当一个左派,当一个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者。

阶级理论,纯他妈扯淡。从小到大,我们的教科书上都说,工人阶级是无产阶级的主力军,是个最先进的阶级。潜台词是,农民阶级,显然不那么先进,只配坐在无产阶级的替补席上,当板凳队员。

可我是一个农民的后代,在乡野里长到16岁。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工人,那是城里人,跟农民处在两重天地。

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去的一个地方,不是北京、济南,而是一个江西的城市--吉安。因为我们村王卫东的爸爸就在那里上班。上班,按我们家乡人的话说,叫“吃工资”。能吃上工资的人,都是人上人,吃不上工资的,都是庄稼汉。王卫东的爸爸是吃工资的,他们家有《少年科学》和《我们爱科学》杂志,还有一个微型电动机,他们家的家具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气息,那大概就是城里的味道吧。

而我们家唯一的藏书是一套《列宁选集》,里面没有飞碟,也没有电动机,满纸都写着“革命”和“阶级”。小学三年级,我跟村里几个小地痞混在一起,做他们的“军师”。我当街拿一本《列选》,在扉页上记下我们“组织”的名单。放牛的老汉看到我,赞不绝口:“你瞅瞅,这孩子多么爱学习!”

小时候村里的规矩,农民的儿子对自己的父亲不能喊“爸爸”,只能叫“爹”,“爸爸”那是吃工资的人的专利。有一次我喊了,被村里一个伶牙俐齿的愚妇听见,挖苦道:“你爹要是吃一分钱的工资,你喊他‘爸爸’也行。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叫‘爹’吧。”

我从小就不喜欢城里的男孩子,他们傲慢,最可恨的是他们有钱买书,而我却不能。我曾经跟一个回乡探亲的城里孩子去县城逛新华书店,他买了四五本书,而我只能眼巴巴地在旁边看。梦想这狗日的能良心发现,借给我一本看。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抱着一大堆战利品得意洋洋地回家了,只抛下我这个穷人的孩子,徒步三里,一个人回家。

城里的女孩子,哦,她们令我羞怯、恐慌。父亲在镇上中学当代课老师,我经常有事没事去看他。一次,碰到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女孩。她妈妈是牛老师,她叫什么,我忘记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跟城里的女孩子说话,我大概是满脸通红,一直低着头。她拿了一本彩色的图画书给我看,那画,我至今还记得--竟是斯芬克斯之谜。画上是一个妖艳美丽的女人,她喜欢给人出谜语,答不上来的,就吃掉。我情愿被这女人吃掉。我平生第一次发现,这世界上有比猪头肉和面包更好的东西。可是,太遥远,太渺茫,太不可企及。

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证明我曾是一个穷人。我属于穷人阶级,而不是那个已经沦为既得利益集团的无产阶级。如果马克思生在我们村,如果马克思的爸爸不在吉安吃工资,他的想法会跟我一样。

而今,为了摆脱贫困,为了让我将来的子孙获得我未曾有过的幸福,我在城市里漂泊、经营,但无论怎样,我决心决不背叛我的童年,不会背叛那些跟我一样出身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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