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与他的时代一起死去

March 26th, 2009

如果对60、70年代出生的人说起海子,我只消说出下列一串关键词:政法大学,山海关,橘子,孤筏重洋,梭罗,麦地,德令哈,以梦为马,秋,神的家族,鹰,1989,春天的风暴……

然而,面对80,90后,上面这些词语如同暗语黑话秘咒,看来我需要耐心地从头说起。

海子是谁?简单地说,海子是中国政法大学的老师,留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和小胡子,戴着一副眼镜。像所有八十年代的青年一样,他写诗,他太爱诗歌了,所以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尸体解剖后发现胃里只有一个橘子。他的自杀经过精心准备,遗物中有几本书,包括:梭罗的《瓦尔登湖》、《新约全书》、《孤筏重洋》,后者一本讲探险的非虚构类作品。

在一个人人嘲弄“梨花体”,程序员开发出“做诗机”的时代,在一个人们因为失恋、失业才自杀的时代,该怎么解释海子的死呢?

海子的死似乎早有预兆,很多人从他的诗歌里找到端倪。例如在组诗《太阳》中,他写道:

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也有人类的气味--
在幽暗的日子中闪现
也染上了这只猿的气味
和嘴脸。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不过这个逻辑也很牵强,有很多喜欢吟哦死亡的诗人和文艺老中青们,至今不但没有要寿终正寝的迹象,而且都有活过文怀沙的趋势。

海子的死,本来是一场个人悲剧和家庭悲剧(海子家中还有老母),然而经过了诗人们的诠释,却成了一次殉道。一个叫西川的诗人声称:“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以此为基调,诗歌圈子开始奉海子为圣徒,视他为一种象征,一个符号,并树立为一个偶像,也成为厌世诗人们模仿的楷模。据西川在1994年撰文称:“由于自海子自杀以来,死亡一直笼罩着中国诗坛,至今已有少于14位青年诗人或自杀,或病故,或被害。”诗人果然不讲逻辑,病故和被害,跟海子的死有个鸟关系。

理解海子之死,要从他所身处的时代去找原因。

1980年代,是中国社会变革剧烈的时代,说好听点,叫“旧的秩序已然粉碎,新的秩序还没有建成”;说隐晦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说直白点,一部分人要把权力转化成原始积累的资本,大部分人反对。物质上的尖锐对立,反而促使很多青年去追寻精神。在象牙之塔内,理想主义大行其道,浪漫情怀所向披靡,现实主义则不受欢迎。诗歌成为一种理想主义的最好载体,因为它可以通过隐喻,既表达了思想,宣泄了情绪,同时又保护和隐藏了自己。这跟如今的网民们用神兽来表达观点的手法是一致的,尽管载体不同。

那时候没有互联网和手机,诗歌要想发表不外乎几个渠道:投稿给诗刊、星星等为数不多的官方认可的刊物;发表在自己印制的地下诗歌刊物上;通过墙报、大字报、信件等方式,口碑相传。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组织,一个个诗歌圈子。

对于海子来说,如果想让自己的诗歌传播,所能借助的也只有诗歌这个圈子。而据我所听到的口述实录称,80年代的诗歌圈是一个外表光鲜,内里黑乱的组织。当然用现在的眼光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把网友见面开房的年代,提前了20年。不过尔虞我诈,互相倾轧肯定是有的。据西川的不可靠回忆,海子就因为诗歌受到贬损,还跟人发生过争执。在离开了圈子,就无法传播的时代,海子没办法开个博客,他只能让自己的情绪更加内敛,同时在诗歌中传达对“彼岸”“麦田”的向往。

诗人自杀是一件全世界共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海子来说,死亡不仅可以远离猿猴一样的“人类”–其实,他大概把诗人等同于人类了,而且还可以塑造不朽,达到永恒。看上去是一笔很不错的买卖。对于他身边的诗人同僚们来说,海子的死对他们利大于弊是无疑的。那时候的诗人都喜欢大吼: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如果你面前有1000名挑战者,
我愿意做第1001名!

听上去好像世界是个异性,而挑战仿佛是求婚。

而面对死亡,他们一个个都朝海子努嘴,卧吧,卧吧,你走到了人类的尽头,快去跟但丁讨论神曲,我们会怀念你的,我们会写文章回忆你的,我们会开朗诵会悼念你的,20年后,我们甚至会出版你的全集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海子死了之后,暴风雨随之而来,此后的中国,进入了另外一条快车道,一直疾驶到2009年。只是今天的中国,已不再是20年前的那一个。如今社会的财富疆土已经瓜分完毕,被理想主义蒙骗的人们等清醒过来也只能吃点别人的瓜落,而今的年轻人,已经不再轻易受种种打着精神旗号天师神汉的蛊惑,他们心中有主张,路上有惊慌。我难以想象,当他们打开海子诗选的时候,会做何感想?那些秤砣一样的话语,还会敲打他们的额头并留下印记吗?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春风吹着四一哥,阳光照着洛丽塔,他们在讨论谁叫海子他为什么死以及他为什么还在那么多人心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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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简单的快乐主义

March 25th, 2009

【按】我摄了一年的影终获发表,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在我的博客上,有一位匿名网友留言,分享了其走入古典音乐之门的诱惑、激动、解脱与喜悦。和菜头有“树洞”,我有后发优势,规模一定大过他,姑且叫“防空洞”,以下是本期防空洞全文:

  在过去的一年,跟你一样,我迷上了一样东西——古典音乐。

  音乐同样给我打开另一扇门,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后来,我在享受音乐的美好时,一样被欲望所缚,搜集和购买各种版本的进口CD成癖。一个喜欢的作品买8、9个演奏版本,一周不去音像店就浑身不自在,一见到好版本就两眼放光激动得要背过气去。

  还好我只是烧进口CD,还没发展到烧进口器材。但已经够得上“败家”二字了。

  忘了是哪天,在图书馆里发现了一大批进口CD,仔细看里面的说明页上,都手写着几个小字:“XX收藏于XX年”,然后就是图书馆盖的“捐赠”章子。

  突然发觉自己很自私,甚至有些变态。

  我所有的CD都不许任何人碰,包括我的家人,更不会外借,每日小心翼翼的取出想听的CD,甚至连自己落在碟片上的指纹都会厌恶。我真成了它们的奴隶。

  自那以后,我就不再买CD了。并开始把自己的CD送给感兴趣的朋友。一张张送出去,人反而轻松了,解脱了。

  现在,古典音乐听得少了,但开始给孩子写歌了,像王佩老师一样自己录音,然后放给孩子听。当听到孩子唱我写的歌时,绝对比听巴赫、贝多芬更感动。

  现在,漫画也看得少了,开始给孩子画故事,做成小册子。看着孩子傻乐傻乐的看我编的故事,自己也傻乐傻乐的。

  现在,一个人出去玩,已经不用照相机了,只想把看到的都记在脑子里,能记多少是多少。

  这是什么主义,没想过,就叫简单的快乐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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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底揭晓

March 25th, 2009

看这里

或者看这里(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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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明天,又一个明天

March 24th, 2009

明天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值得纪念的日子,请允许我把秘密再保留10多个小时。

给点暗示,请看这两张即将获得荷赛奖的作品《守望家园》。

守望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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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

March 24th, 2009

今天,我又回到了坎特伯雷庄园。当然不是在梦里,我的梦非常奇特,堪称不同床的异梦。

周六,单位加班,周日,去了苏州。印象只有一句话:苏州是个有很多小公园的大村庄。但是,总比上海好。上海是一个鸟不拉屎,狗不撒尿,乌鸦也不搭窝的地方。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昨晚八点我就睡了。9点多,一哥们来电话,找我要稿子,稿子在我办公室的电脑里,我在心里琢磨着如何不去办公室实现乾坤大挪移,于是我远程控制了我的桌面,当然是在梦里。早晨醒来才知道稿子只在梦里交了。

然后做异梦,梦到了世界末日,我看到天空出现了一个电脑,然后是神秘的闪光,内心充满了末日情绪,身边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姑娘,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什么是她出现在我身旁?来不及细想,我就开始大战外星人,惊险无比,九死一生。眼看我把最后一个异种干掉,闹钟收音机响了起来。就这样,那些可恶的外星人依然会残留在我以后的梦中。

昨晚睡前看了《中国不高兴》,这本书并没有它的名字显示的那么雷。看了一会,觉得这本风格行文不太统一的书,似乎都有一个主题,那就是,不亲美也一样可以搞民主,即王小东提出的:“对内人权,对外族权”,更露骨一点就是:“对内民主,对外扩张。”

可是中国靠什么扩张?当全社会的精英都削尖脑袋去当公务员,而不是把聪明才智和利比多应用在创造、冒险的商业事务上时,整个民族已然被阉割。“宝贝”都在房梁上挂着呢,还谈什么崛起和扩张?

好朋友发来短信,故乡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无声无息。天象诡异,似乎在印证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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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与物:2009第5号

March 20th, 2009

1、媚眼做给瞎子看

语出自经济学家郭艳茹的博客,她有一场演讲,题目是《粮食安全与土地制度:对产业安全政策的反思》,她不怕人不去听,怕的是别人去捧场。

千万不要特意组织学生去捧场
这样的虚假繁荣于我毫无意义
为了要面子而让不感兴趣的学生去凑数
于他们是时间浪费,于我则是媚眼做给瞎子看,情感上的浪费更甚
学术不是德云社的相声,教师也不是郭德刚,一定要听者云集、叫好声不断才算是隧了心愿
如果连面对空教室的从容和淡定都没有,学术和学者的骄傲与尊严又从何而来?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画牡丹也比强行布道好

2、父母比我们想象中老得快

柠檬在《惊觉:父母比我们想象中老得快》中说:

我很爱吃家里的泡酸萝卜。一边吃一边说:爸爸你不用每次剁得这么细。都说过好几次了,觉得他又吃力又不讨好。反而是切大块一点口感好一些。
有一次他终于说了:“切得太大,我牙齿现在不好,咬不动。”

3、这是最好的时光

出自北京女病人同名博客

这是最好的时光,我喜欢春天的暧昧和夏天的热烈。

就算金星逆行也挡不住我们没心没肺的快乐。呃,一个人高兴不高兴,日子过得如何都是写在脸上的。

我们翻看以前的旧照片,深深的被各种臃肿憔悴幽怨给震惊了。回顾那些旧时光,最难看的时候总是最不开心的时候。如今我们当然渐渐的老掉了。但,那也并没什么不好,我们可以笑得更从容舒展。

这个时候我简直觉得言语是多余的东西。有时候少想一些心事,多走出去见人和玩耍才是最直接的。

年纪越大,越觉得语言可以表达的越来越少,有时只是心里瞬间掠过的一丝明悟,就可以让自己和生活达成谅解很久。

最近我经常引用北京女病人的这段话的大意,警醒自己,勉励朋友。是啊,我年轻的时候,竟然那么不快乐,那么愁眉苦脸,时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而郁郁寡欢。想想竟是多么愚蠢与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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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献诗

March 19th, 2009

歌词的主体部分是海子写的,曲是我自己配的,吉他已经多年不练,勉强伴音而已。我唯一敢保证的是真唱。

[audio:http://www.pub.hzrb.cn/audio/0/10/00/84/10008473_952505.mp3]

黑夜的献诗 ——献给黑夜的女儿

歌词:海子
曲唱:王佩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
黑夜从你内部慢慢地上升

草叉闪闪发亮,
稻草堆在火上
稻谷堆在黑暗的谷仓
谷仓太荒凉

你从远方来, 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丰收之后荒凉的大地
人们取走了一年的收成
取走了粮食骑走了马
留在地里的人, 埋的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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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了你
在这个静静夜里
我又想起了你
在这个寒冷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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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感应、与呼召

March 18th, 2009

老吕,河南人,是我自少年时代起的好友。那年春夏之交,自胡马窥江之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老吕毕业后从商,做了几家企业的高管,现在决定自己创业,专事茶酒。茶,岩茶,武夷山岩茶;酒,红酒,波尔多红酒。

昨夜刚睡下,接到老吕的电话。聊着聊着,清醒过来,开始谈人生。我问老吕,你最近看什么书。

他说,最近在看销售方面的书,还有篆书。

我非常好奇,一向工于世俗经济之道的老吕,一向喜欢与运动和美女相伴的老吕,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对古文字发生了兴趣。

你知道吗?他说,我家距离甲骨文出土的小屯才100多里。我们那里有两个村子,一个叫小落纣,一个叫大落纣,中间还有一座武王庙。那是武王伐纣的地方。

老吕觉得,进入不惑之年,应该去探求一些接近本源的东西。而在冥冥之中,他与古老的文字遥相感应,也许这一切从他刚孕育成胎时,已经注定了。

放下电话,我怎么也睡不着了,内心仿佛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可是这样的春夜,我又能干些什么?我拿起一本美国诗选,大声朗读,可是文字却只能飘在空气中,无法进入脑海。

干脆起来看碟,看的是法国人拍的一个纪录片,记录北京京剧职业学校的。那些孩子们6:30就起来练功,有的要练到晚上9点,10岁左右进来,出去就已经成年了,因为培养一个京剧演员,至少要8年。8年,按照每天练功4小时计算,扣除节假日,训练恰恰超过1万小时,这与国外研究,掌握一门技艺需要苦练1万小时的结论相吻合。

片子里有个演武丑的小演员,连得最苦,他的职业生涯注定成不了大牌演员,因为跟生净比起来,丑永远只是配角。然而,他的一生就这么托付了。看到他在舞台上眼花缭乱地翻着跟头,我仿佛看到了我们好些人的影子。

人做什么,也许从受胎时,就已注定。生活的历程,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受到感应,并接受呼召。

只不过,这个时机,有时候来的早,有时候来的晚。只要保持心灵的敏感,它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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