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淼老师一起讲笑话

December 24th,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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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23日,在上海静安区的锺书阁书店,刘淼老师的新书《笑话方法论》分享会暨签售会快乐举行,我作为嘉宾和主持人,荣幸地参加了这次活动。

吸收以往当众发言紧张的教训,事先我做了一个今晚谈论的框架。围绕5W和1H做文章。WHY, WHO, WHAT, WHEN, WHERE,最后一个是HOW,落到刘淼这本书的主题,如何讲好一个笑话。

现场来了四、五十位热心读者,晚上七点钟,分享会正式开始。

我先做开场白。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马上切入正题。

笑话方法论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人类要说笑话?在我看来,说笑话是人们生活的日常。我举了一个在水电八局工地看到的标语,作为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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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释说,如果仅仅说“安全操作,杜绝事故”,对于工友们来说,肯定印象不慎,甚至会被当成耳旁风。而现在晓以利害,工友们都会刻骨铭心地记住。

一旦发生事故,严重的话,老婆改嫁,娃娃改姓,抚恤金别人花。

层层推进,伤害加倍,这就是笑话的魅力。

接下来,我开始介绍刘淼。

刘淼,简书网主编,作家,网络艺术家。原为上海市房管部门公务员,2014年,辞掉公职,加盟简书,从事文字工作。他在两年半时间内,写出三本书,第一本《西红记》,因为内容生猛无法出版,此时,现场响起轻微的理解的笑声。今年出版了这本《笑话方法论》。

刘淼讲述了为什么要写这本书。(他说话的时候,我作为主持嘉宾有点不知道改怎么做。如果是政府机关开会,那很简单,要么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要么就呆呆地望着任何地方。但是新书分享会,嘉宾必须微笑着看着发言者,同时恰到好处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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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淼说,他对人们为什么讲笑话感兴趣。经过把最古老的笑话与现在流行的笑话进行分析,他发现,笑话即伤害。根据这一发现,他花了一个星期写出了电子版的笑话方法论。当时,简书正在与浙江数字出版集团合作,要推出一批电子书,刘淼就拿自己的作品当了一个实验品。当时定了一个电子书的天价2.99元,买过KINDLE版电子书的人,知道这个价格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一套经过精心校对的红楼梦,也就卖这个价钱。后来,正好赶上促销活动,价格调整为0.99元,销量一下子就上去了。最终这本书成为亚马逊的电子书销售排行榜中名列第四。

我们为什么需要笑话?刘淼说,因为生活中有伤害。我引申说,笑话用一种曲折的方式,揭露生活中的真相,应对生活中的尴尬。

我举了一个电影中的例子。刘别谦导演的一部电影《尼诺契卡》,讲述了一个苏联女干部尼诺契卡,在巴黎遇见了一个浪荡公子里奥,两人在咖啡馆吃饭。里奥为了接近尼诺契卡,给她讲了好几个笑话,但她总是面如冰霜,不苟言笑。里奥很是生气,又把笑话讲了一遍,结果不慎从椅子上摔倒在地,全餐馆沉默了以下,集体大笑。此时,葛丽泰·嘉宝扮演的尼诺契卡再也崩不住了,大笑了一份多钟。这是人类电影史上最开怀的一分钟。

刘淼说,笑话的伤害要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对合适的人出现,否则就会变成真正的伤害,那就一点都不好笑了。比如最近发生的郭德纲用伦理梗来伤害沙溢一家的事,就是一个伤害不恰当的例子。

如何创造笑话呢?我讲述了一个平克讲的给笑话编号的故事。

有个人第一次来到卡茨基尔(Catskills)休闲山庄,看到一群退休的犹太漫画家在桌边跟朋友讲笑话。其中一人喊道“47!”,其他人便哄堂大笑。另一个人接着说“112”,其他人也乐不可支。新来的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问一个常来的人。后者解释说:“这些人经常厮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便知道所有同样的笑话。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只需要报出笑话的代码,其他人就会自动从头脑中把笑话呼唤出来。”新来的人说:“这真是个聪明的点子,我也试试”。于是他站起来大声喊道:“21!”结果所有人都尴尬地沉默着。他再次尝试说“72!”每个人都盯着他,但还是没有人笑。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对着常来这里的人低声说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笑?”那人回答:“你讲的方式不对。”

刘淼说,这正是笑话的秘密所在,就是把笑话的原型打包,包装成一个个“语块”,然后进行改编。

他举了一个例子,说一个家长抱着小孩坐公交车,别人都嘲笑这小孩丑,家长气哭了。公交车司机安慰他,别哭了,坐下消消气。不过,你先把手里的猴子给我,我帮你抱着。

后来这个笑话原型被小沈阳改编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段子,效果也很好。

刘淼认为,讲述方式不同,笑话的可笑程度就不同。为什么马三立、侯宝林的相声讲得好,就是他们拿捏的火候特别好,换了别人讲,不一定能把观众逗笑。尤其是马三立,有一种不把观众逗笑誓不罢休的气势。

由于各国文化和语言的差异,一种语言下讲述的笑话,放到另一种语言中未必可笑。但是幸好人类有普遍接受的笑话,根据一项全球投票,有一个笑话被评为全球最可笑的笑话。

有两个猎人到森林里,其中一个突然倒地不起,看起来已经没有呼吸、两眼翻白。另一人连忙拿出手机,呼叫紧急救援,他喘着气说:「我的朋友死了!我该怎么办?」接线生回答:「冷静下来,我可以帮忙。首先,先确定他真的死了。」一阵沉寂,接着听到一声枪响。那个猎人又回来讲电话:「好了,那现在呢?」

刘淼老师讲完,现场并没有笑声。他说,尽管大家没有笑,这的确是全球最可笑的笑话,因为翻译到任何语言都是被接受的。他另外讲了几个短笑话,现场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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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刘淼的话茬,我讲了一个收入刘淼书中的苏联笑话。

有个苏联人被发配到西伯利亚,为了防止书信被检查,事先跟妻子说好,真话用蓝墨水写,假话用红墨水写。过了一段时间,妻子收到他的信,蓝墨水写着:“这里一切都好,吃的好,穿的暖,教官不打不骂,周末有电影,天天喝肉汤……”妻子很欣慰地把信收起来叠好,看到信纸背后写着:“只有一点不好,TMD找不到红墨水。”

刘淼说,我还以为这篇笑话被删掉了呢,原来还在。

正在我们活动进行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个笑话。一个大喊过来问:“你们什么时间结束?我们被吵得都不能安心看书了。”

现场很尴尬。这是书店组织的活动,而书店是卖书的地方,不是图书馆。但是这位读者认为笑话不应在这里发生,斥责得理直气壮。

不过这也提醒我看表。刘淼老师又讲了好几个妙趣横生的笑话,现场气氛又活跃起来。

进入读者互动环节。有读者问,如何看待冷笑话。刘淼说,冷笑话是时代发展的产物,热笑话演化而成,没什么不好。一个笑点低的人,才能更好地感受生活。

又有读者问刘淼为什么辞去公务员。刘淼说,现在公务员辞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人各有志。我来到简书,觉得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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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个多小时的交流时间很快接近尾声,最后读者们把刘淼团团围住,热烈有序地让他签名并合影。刘淼尽可能满足每个读者的愿望。现场有的读者买了十几本来让他签,他签得非常认真,每个读者都问了姓名,并尽可能把这名字嵌入题词之中。

《笑话方法论》的签售活动还会在北京、南京、杭州等地举行,如果想看到讲笑话的刘淼老师,就留意简书的通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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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教于不乐

December 9th, 2016

教育,无论是师从于他人,还是自学,本质上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它带来满足,然而是一种延时满足,它带来回报,然而是一种复杂而曲折的回报。过于强调学习的快乐,其实是把学习的主要过程,也就是辛苦乏味的过程,给刻意忽略了。其后果,就是让人们对于学习开始心生畏惧,从而半途而废,没有尝到学习初熟的果子,就已经转投他处。

我一位大学同学的儿子,马上要到国外读大学了,咨询我关于未来专业的问题。我问这个孩子自己有什么打算。同学说:他喜欢游戏,因此希望将来去学习视觉艺术。我说,世界上的学问,有视觉的学问,也有艺术的学问。前者,要学习色彩学、视知觉、美学、还要学习一些绘画、构图的方面的知识。后者更加包罗万象,单说艺术史,就够一个人学很多年。而学好艺术史,需要掌握拉丁文、意大利文、英文就更不用说了,还要掌握从古希腊、古埃及以来各种艺术作品,能够如数家珍,把一样样学下来。同时,再把这两者结合于一体。至于是做游戏,做设计,还是做影视,那就要靠将来的机缘了。但你只要掌握了这两种学问及其相关科目,再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而一上来就学什么电子艺术,学什么游戏,我觉得是舍本逐末。这样的兴趣不是真兴趣,这样的学问也不是真学问。同学听了,深以为然。

我这么说是有理论根据的。历史学家布克哈特在《世界历史沉思录》一书中说:

“每个人首先要选择一个固定的专业:神学、法学或者其他任何专业,并且对其进行投入,一直到毕业为止。尽管如此,他的这些投入不应该是为了以他所学的专业为终身的职业,而是为了学会如何坚持不懈和前后一致地工作,学会尊重一个专业内所有的科目,培养科学研究所必需的严肃品质。”

我们经常看到半吊子的学问家,就是因为没有深入扎实地钻研一门学问,而只会去追逐时尚之学。如果要打下深厚的基础,必须甘心情愿地接受一门学问带来的枯燥、无聊和孤独寂寞。

布克哈特又说:“我们应该学习两门古典语言,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增加若干现代语言,因为他们是我们在学界深入下去,特别是接触世界上各类文献的钥匙。我们掌握的语言越多越好。好的翻译应当予以尊重,但是作者的原汁原味的表达法是任何翻译者都无法替代的,另外,原作的词汇和措辞本身已经是深厚历史积淀的最好的证据。”

学问,没有捷径可以走。古人说,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一字空。不坐冷板凳,只能贴别人的热屁股。追逐时尚,跟随热点,永远蹭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营销。过着抖一点小机灵,卖一点小情怀。酒壮怂人胆,歌咏小人情。等到当局一吓唬,立即噤若寒蝉,躲到龟壳里,继续做一个安全的公知。

有两条路,一难一易,选难的那条走,一般都没错。相反,选了容易那条,表面上是赚了,实际上,将来要连本带息付出去。

写作,是一门需要刻苦训练才能达到的技能。除了少数天才,大部分的天资都差不多,那唯一决定一个人能否成为成功的作者的变量,就是勤奋了。编剧莎漠,现在已经是一线电视剧编剧,代表作是《浮出水面》和《乌兰巴托不眠夜》。他曾经是一个城管,但是爱好写作,四处投稿,但是屡屡被拒。他老婆对此大为不满,曾经一赌气说了狠话,他一气之下,烧了16斤手稿,只剩下24斤。然而,就是这24斤废稿,成为他现在的财富。因为虽然这些习作作为小说文笔不成熟,语言不精彩,但是里面的故事却很曲折,对话很接地气,而这些正是影视剧需要的。他现在废物利用,从这些手稿里提炼出自己所需要的材料,一部接一部地出大纲和剧本。多年的积累终于获得回报。如果不是当初忍受枯燥、乏味和不被人理解的心酸,他哪怕今天出了名,也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现成的故事和作品。

这只是我们身边一个小小的成功的例子。而那些大学问家、大艺术家的例子更是举不胜举,因为被提及得太多,所以我也就不再赘述了。

总之,一旦一门学问给你带来了太多的乐趣,一旦一项训练不像冬泳一样,每次面对冰河都需要你重新鼓起巨大的勇气,跳下冰窟窿,你就要小心了。那么轻松愉快的学习和训练,可能不是早就你,而是害了你。

寓教于乐,不是总是有效,有时我们需要不乐,需要苦辛,需要更多的磨砺。

在《圣经》的罗马书有一句话:“并且我们知道,万事都互相效力,让爱上帝的人–就是按着他的旨意被召的人–得益处。“(引自《新约全书・新汉语译本》罗马书第八章第二十八节)学问的路程,就像天路历程一样,也是充满着我们暂时不能解释的奥秘和奇遇,直到有一天,我们回首走过的路,才知道之前付出的枯燥和艰辛,都会得到更大的更复杂的回报。

那时,我们才会明白,为什么古罗马人会说:然而,快乐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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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情的魔咒

December 3rd, 2016

最近,我与人合作翻译了一本关于写作的书,史蒂芬·平克 (Steven Pinker)所写的 The Sense of Style(中文暂名《风格的感觉》)。翻到第三章,小标题叫the curse of knowledge,初稿翻译成“知识的诅咒”,发给心理学者、《精进》的作者采铜看,他认为“知识的诅咒”的译法有问题,本身就有“the curse of knowledge”的特点。

the curse of knowledge 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人对某件事情知情,而别人不知情,但是这个知情的人,想当然地认为别人知道的跟自己一样多,从而没有利用这些知识和信息来获得利益。比如说,在二手车市场上,卖家对自己的车况是知情的,买家是不知情的。但是,研究者发现,卖家心里总觉得买家对这辆二手车的了解跟自己一样多,从而没有以次充好,利用自己知情的优势来获得便宜。这在经济学上就叫the curse of knowledge ,或者沿用过去的翻译,“知识的诅咒”。

可是这个翻译不是没有问题的。正如采铜所说:

诅咒是西方文化的概念吧,我们这边用的比较少,诅咒的结果感觉是很严重的,死了残了这样的。“知识的诅咒”从字面理解是,有了知识然后遭受了厄运。

采纳他的建议,我把the curse of knowledge 译成了“知情的魔咒”,并且加了一条译注。

【译注:the curse of knowledge,此处译成“知情的魔咒”。一般翻译成“知识的诅咒”,但是这是一个误译。因为knowledge在这里的意思是the state of knowing about a particular fact or situation,对应的中文词是:“知晓;知悉;了解”,而不是通常意义上讲的(通过教育和经验获取的)“知识”。故应翻译成“知情”。而curse在这里的意思也不是中文里的“诅咒”“咒怨”,而是,something that causes harm or evil,中文一般翻译成“祸根;祸端; 祸水”,但是在这里翻译成“祸根”,又太重了。斟酌再三,决定翻译成“魔咒”。有点魔幻,有点无奈,还带一点轻松幽默。如果沿用以前的翻译“知识的诅咒”,在汉语里会引起很多误解,作家采铜对译者说,若翻译成“知识的诅咒”,会给人以“有了知识就遭受了厄运”的感觉,这种翻译本身就是一种the curse of knowledge,因此他也建议翻译成“知情的魔咒”或“知晓的魔咒”】

知情的魔咒,可以解释我们遇到的一个写作中普遍存在的问题。正如平克所说:

为什么有那么多文字令人费解?为什么一位普通读者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理解一篇学术论文、税务登记表上印刷的小字、或是组建无线家庭网络的说明?

他进而指出,文章写得晦涩难懂的主因是:你难以想象,你所知道的事情,在不知道的人看来,是什么样子。

我们称之为“知情的魔咒”,这个术语由经济学家发明,用来帮助解释,为什么一个人明明掌握了对手所不知道的信息,却没有在做生意时表现得更精明。

知情的魔咒可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学概念,那种把“你知但别人不知”的东西抛诸脑后的无能,是人类普遍遭受的折磨。

为什么好人写出烂文章?据我所知,知情的魔咒是最佳且唯一的解释。很简单,作者毫不知情,她的读者们并不知道她所掌握的知识,也不熟悉她业内的土话,不能领悟她觉得简单得不值一提而故意忽略掉的推导步骤,更无法视觉化对她来说明若白昼的场景。于是,作者不肯花时间解释术语、详述推导逻辑,也不肯提供必要的细节。

任何人想解除知情的魔咒,须先意识到此种魔咒之恶毒。如同醉鬼已经麻痹到认识不到自己业已麻痹到不能开车,知情的魔咒也阻碍我们认识到自己中了魔咒。

我们生活中遇到的“知情的魔咒”还真不少。“知识的诅咒”的翻译本身,就是其中之一。咱汉语有个特点,可以自由组词、自我解释。电冰箱,电视机,电吹风,扫地机器人,空气净化器……都是现成汉字,随便一组和,就把外来词搞定了,不像西方语言,往往要新造生词,不能一看便懂,一个中国农民哪怕从没有见过电冰箱,但是看到这三个字,就能猜出大概。而一个德克萨斯农民,第一次看到refrigerator肯定晕菜。

同理,比较“知识的诅咒”和“知情的魔咒”,两种翻译的优劣也是显而易见的。

当白痴经济学者翻译“量化宽松”的时候,就没考虑大家有没有看得懂。你看以前的政治经济学翻译,虽然也有一些专有名词,但基本都可以让人合理地望文生义,大差不差,猜个八九不离十。剩余价值,扩大再生产,……,都能让哪怕一点经济学基础都没有的人看明白个大概。可是现在的供给侧改革,M2,次贷,就真让人看不懂了。

如何摆脱知情的魔咒,一个办法,就是把文章的草稿先给朋友看,至少把文稿给你自己看,最好是等到连自己都不熟悉了文章内容的时候再看。如果你像我一样,你会发现自己在想:“我那时这么写是什么意思?”“这里的意思是怎么连贯下去的?”,而且,不止一次地自问:“谁写的这篇烂文章?”

在《风格的感觉》第三章的结尾,平克说:

我常听说,有的作家能够文不加点、倚马可待,最多就是在发表之前改改错别字和标点符号。你也许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很多作者改了一稿又一稿。至于我自己,在进入下一步之前,隔段时间就把每个句子都改写一遍。而且,我要将整个章节修改两到三遍,才去拿给别人看。然后,拿到了别人的反馈之后,在进入新的反馈循环之前,我会把每一章改写两遍,最后把整本书再润色两遍。只有到了编辑手上,我才罢手,那时,又开启了一个新的审稿流程。

如果不是把这个翻译草稿给采铜看,我还真没有发现,自己在翻译知情的魔咒时,也陷入了这同一个魔咒。

作为编剧,也应当避免知情的魔咒,你所知道的,观众未必知,你所记住的,观众未必能记住。

比利·怀尔德《日落大道》中,编剧为了让观众记住男主Gillis的女朋友、年轻的剧本阅读员贝蒂·莎菲(Betty Schaefer)的名字,你知道,一共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遍吗?三遍。

  1. 在剧本第10页,制片人办公室里,制片人 Sheldrake记不清这个年轻的剧本阅读员的名字,错叫她“克拉莫小姐”,贝蒂纠正说:“莎菲,贝蒂·莎菲”。
  2. 当贝蒂离开时,Sheldrake再次搞错,但马上纠正自己:“再见,克拉莫小姐,哦,莎菲小姐。”
  3. 在剧本第57页,贝蒂重现,Gillis没有认出她,她只得再次提醒Gillis(同时提醒观众):“让我帮你,我是贝蒂·莎菲,Sheldrake办公室的。”

有句老话,为了让观众记住一件事,作者至少重复三遍。应该把重要信息加以重复,以便使观众牢牢记住。

知情的魔咒无处不在,这是每个作者,无论写任何文体,都应该时刻记在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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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扔掉你所有的编剧书

December 1st, 2016

译自托尼·比尔(Tony Bill)《电影会说话》(Movie Speak)一书。

关于电影编剧这回事,已经被写得太多,而且还不断被写出来,这使我很犹豫,要不要对这门艺术和手艺稍加评论。但是我有确定无疑(也许有人说是自以为是)的看法憋在胸口,必须一吐为快。

在过去的三十五年时间里,我在制作、导演剧情电影和电视电影。几乎所有的电影都有以下共同特点:

  1. 它们是编剧的处女作或者处女制作。
  2. 它们是原创剧本。
  3. 原作者保留署名,且是唯一署名(只有两部除外)。

所有的剧本都通过不寻常的方式提交,绝大部分编剧都没有代理。但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无论好坏,每一个剧本都是真正的原创,没有蹈袭任何一部前人的作品,重复那些让人生厌的类型与公式。

故而,我在这里只说原创剧本。改编剧本是一种不同的小东西,最好留给专业人士。但是如果你想拍下一本书或者一个故事,去拍,其他编剧用这种方式获得过巨大的成功。最近的例子有:《血色将至》、《断背山》。没有人雇佣这些编剧去写这些剧本。他们都是自己找到了材料,追随之,然后写出改编剧本。没有代理,没有工作室,没有制作人,也不需要去上必修课。

绝大多数处女做剧本都有共同的特点:新鲜,令人惊奇,不给人以被剧透的感觉(意思是情节、台词、场景不老套–译注)。最近的代表作有:《朱诺》、《阳光小美女》,它们跟《我的盛大的希腊婚礼》《心灵捕手》《洛奇》《出租司机》一样,都是处女作剧本。上述中,没有一部是教你编剧的书或者周末编剧课培训出来的。处女作剧本经常产生于需要写点什么(或者,有时是生活的需要)。但是它们不会产生于想写出个大片、想制造出票房奇迹、想一炮走红这样的需要,鲜有例外。另外,它们不会追寻成功影片的脚步,它们永远是商业片中的意外。无论什么类型,它们都从心而出。

(此处略去一个例子)

想写一个好剧本?我要说,别麻烦了。好剧本一毛钱能买一打,像它们说的,“所谓好其实还不够好”。写一个酷的剧本,伟大的剧本,否则你就是在浪费你的时间。这年头,圈内圈外有成千上万的剧本被写出来。绝大部分极差,一些还行,一些算好的,只有极少数是真好。不幸的是,许多作者只关心如何卖掉自己的本子从而找了一条平庸的捷径。我不是责怪他们,但我不鼓励。为何?因为你不可能设计一个卖出去的剧本。但是,你当然可以设计一本如何写剧本的书。扔掉这类书,把它们清除出你的书架,你的记忆。

你能想象一位今天的好画家会花时间读《如何画一幅好卖的画》吗?或者,一位受人尊崇的诗人在阅读《人人都能写出了不起的诗》?你有没有注意到,哪一个小说家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们是看了《畅销小说的结构》才写出了一纸风行的小说?

写出一个真正好的剧本的唯一真正的关键是:人人都自以为有的才华,辛勤的写作,还有一点点灵感。人们很乐意承认自己缺少音乐、体育和绘画方面的才华,但是它们一般都不承认缺少写作之才。我奇怪这是为什么。我看到过通过不同渠道(网络、代理、朋友、剧本比赛、电影学院等等)递过来的剧本,我很惊奇地看到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非常非常坏的剧本上。每个人对于电影都有个伟大的想法,似乎每个走出电影院的人都说,“哇,这是一个电影的好点子,我喜欢这个点子。”伟大的想法,好点子,商业类型,伟大的开场画面,这些都是一毛钱一打。或者,至少是,执行为王,写出来才算。

所以,这是我的完全免费的“如何写出一个伟大的剧本”的演讲、书籍和培训系列,归根结底一段话:

找三到四个很棒的原创剧本。你来决定是那几个。读之。如果你乐意,分析之,或只是让它们洗洗你的脑。注意其格式:它们无一例外都符合行业标准。然后,扔掉并且从记忆中抹掉所有含有以下内容的书、文章和课程:三幕结构,五幕、七幕结构,刺激事件,角色弧,救赎,约瑟夫·坎贝尔(《作家之旅》《千面英雄》的作者–译注),情节图表,或者业内秘诀。忘掉这些乱七八遭,然后写出这个该死的剧本,写120页,或稍短。如果你有足够的才华,足够的原创,足够的灵感,其它任何东西都不需要。如果你没有,其它任何东西都帮不了你。如果你缺少以上一种或三种要素,那就再写一个。也许再写一个。直到你不愿再尝试为止。你不看那些编剧书所省下的时间足够你写好几个剧本了。听上去很残酷是吧?去问问任何一个电影编剧。

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所有积极和正能量的东西。不容易,但简单。做到这一点不需要才华与灵感,它是机械性的。人人皆能做到。不听,风险自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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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交电影剧本十二“禁”

December 1st, 2016

译自托尼·比尔(Tony Bill)《电影会说话》(Movie Speak)一书。

当你提交电影剧本的时候,有十二件事不要去做。任何一条,都会影响到你的剧本的阅读、买卖和命运。下面这些规则不是我制定的,我只是像发现运动定律一样,恰巧发现了它们。

1. 不要给剧本加上花里胡哨的封面

至简为美。不要用皮革封面、艺术设计、手写书法、照片或者其它噱头。使用稍硬的纸或者软塑封即可,不要装订成精装笔记本。只需要用标准的白纸打印,打三个空,用平头钉装订。(这是好莱坞的业内标准,国内编剧可以作为参考–译注)

2. 不要附上人物小传

剧本应该自己会说话,人物应当通过剧本清晰地介绍出来:他们是谁?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是否是主角?这是话剧剧本和电影剧本的巨大差别。

3. 不要建议由谁来演

在进行剧本推广时,一个行业惯例是宣称“女主”可以由朱丽叶·罗伯茨来演,或者这是一个“桑德拉·波洛克型的人物”,但是在剧本中不要提到演员的名字。

4. 标题页越简单越好

片名位于中央。下面标出原创剧本,编剧是谁。在右下方留下你的地址和电话。除非剧本已经售出,不要加上日期。不用标注是第几稿。不要写上“版权登记”号,你剧本中体现的才情会自动为你进行版权注册。越搞得紧张兮兮越证明你业余。

5. 不要附上故事大纲

这只会鼓励制片人不读剧本。如果他们愿意总结出一份大纲,他们自己的人会去做的。

6. 不要附上道歉信

没有任何理由让剧本中出现错误拼写、长度问题和情节漏洞。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好,就不要提交。改了再交。一封道歉信会把你的剧本直接送进碎纸机。

7.不要包含镜头提示或者其它技术指导

那是导演、编辑和摄影导演的工作。不要出现“特写”、“镜头推拉摇移“,或者其她你碰巧学到的技术术语。除非在极个别的情况下,出于叙事的需要,才对视角进行必要的提示。实际上,连”切入“这类词都是累赘,你不“切入”又如何能从一个镜头换到另一个呢?(也不要写融入、渐隐、渐显之类的词)。不要提到其他电影。不要提到配乐,尤其不要出现歌词。你以为作曲和音乐总监是干什么的?

8. 不要给演员加入情绪提示

[愤怒地]、[讽刺地],等等。除非特别必要–而这种情况几乎不存在。埃尔默·伦纳德(Elmore Leonard)写过好几打成功的小说,描写人物的对话都是用“他说”或“她说”。绝大多数好演员都很讨厌别人告诉他们怎样说出台词,许多情绪提示看也不看就会被直接涂黑。顺便说一句,你应该读一读埃尔莫·伦纳德写的《十条写作规则》,它很简短。虽然无意指导剧本,但它的确是最好、最简明的编剧指南。顶多花你十五分钟,读两遍。

9. 不要过长或过短

不要提交一个少于100页或者多于140页的电影剧本。不要改变留白和字体。英语剧本都是用Courier或者Courier New字体,12号英文字体。上、右、下各留1英寸。左侧留1-2英寸。一般剧本的长度是110-120页,差不多正好是每页一分钟。你骗不了行内人。(由于中文剧本不是正好每页一分钟,所以这条对于中国编剧来说还不适用。–译注)

10. 不要有错别字

每台电脑都有拼写检查软件,写出一份干净、完美、无误的剧本越来越容易。不过你依然应该认真地阅读每一个字。我可以打包票,如果前10页中,有半打错别字或其他错误,剧本会被打回。如果你不在乎剧本的整洁,制片人也就不愿意浪费时间读它。语法错误也要消灭。没有任何借口。

11. 不要给场次编号

场次编号只适用于拍摄剧本,而不适用于文学剧本。为场次加上编号的目的是为了制定拍摄计划,选定地点和编制预算。如果你使用编剧软件,那就关掉场次编号这个功能。

12. 使用高质量的打印机和复印机

使用激光打印机。如果字体不清晰,那么就容易被拒。(对于中国编剧来说,打印和装订都可以找复印店解决,不是什么问题。–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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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快乐写作

November 14th, 2016

写作,并且快乐,不亦难乎?

写作之难,在于把思维这张大网,抽丝成线,变成按照词语先后顺序排列的、符合语法的一串字符串。字要一个一个地写,词要一个一个地组,话要一句一句地说,段要一节一节地排。字词句章,先来后到,轻重缓急,抑扬顿挫,牵一发而动全身,乱一字则动全局。

好的文章,不惟胜在炼字造句上,还胜在布局谋篇上。它像一张波斯挂毯,近处看只见花花绿绿的线条,远处看才见到叹为观止的画面。

虽然有人写文章之前,写提纲、画草图,但是人类有文字以来的历史上,绝大部分好文章,却没经过事先的设计,而是直接从笔端流淌出来的。也就是说,结构存于作者的脑子中。甚至在动笔之前,作者也不知道文脉要流向何处。只不过凭借多年的训练,胸中的沟壑,充盈的文气,才一气呵成,留下千古名篇。

古人说,文章千古事,妙手偶得之。妙手,并不是工程师之手,它超乎设计之上,游走于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可训练但不可速求,可吸收而不可摹刻。

所以,古往今来教人写文章的文论,都说得比较玄乎。这并非故弄玄虚,而是务求以一种模糊的方式迂回接近本质。当我们看到“文气”、“文心”、“文胆”这样的词的时候,不要以为奇怪,在对于写作的描述方面,它并不比“句法”、“语法”、“风格”等词更抽象。

快乐写作,就是尊重“写作难、写作苦”这个基本事实,难中取易、苦中作乐,首先求精准描述,其次求创造性表达。两者都做不到,至少要大胆去写。大胆尝试写各种文体、写各种场景下使用的文本,用文字去探险,用文字去打头阵,用文字去充当十万精兵。

快乐写作,就是不求快,也不求精,尊重写作规律,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写自己理解的东西,写自己相信的东西,修辞立其诚,保持内里的诚实,不将写作降格为修辞练习,不做油嘴滑舌的文痞、文丐。

快乐写作,就是每天都写,空下来就写,想到就写,在手机上写,在电脑上写,在笔记本、卡片、餐巾纸上去写。日积月累,就成为专属于自己的财富,长在自己身上的本事,风刮不走,雨冲不走。

快乐写作,就是在练习了基本写作技能之后,专注于自己的细分领域,英文叫niche,nicht就是山体或大教堂里的“小壁龛”、小神龛,那里供奉的不是大神,而是一个个细分的小神、小圣徒。找到自己的niche,你可以把学到的写作技巧全都用上,成为这个细分领域的“小圣徒”。

快乐写作,也是一种自动写作,潜意识写作,当你正襟危坐,什么也写不出来的时候,不妨放出思维的野马,让它随着你的指尖在键盘上奔驰。写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写这个动作本身。写作的意义,在于不断地重复“把思维之网化成字符之线”这个过程。山鹰如何训练它的翅膀,猎豹如何训练它的四腿,写作者就如何训练自己的文笔。

快乐写作,不求速成。日积月累,终成壁龛上的小小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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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对写作无用论

November 5th, 2016

最近,博客连翻译了两篇,好像自己创作了一样,其实,什么也没创作。

翻译是所有写作中最不重要的一种。翻译只不过是拿了别人的东西,冒充自己的。但是又无法消除原作的烙印。如果翻的好,大家会说是原作好,不会将功劳记在翻译的头上。如果原书不好,大家也会先骂翻译的烂。

关键是翻译对训练写作并无明显的提高作用。无论你翻译谁的作品,你输出的译文依然是你输入过的母语的沉淀。林纾、严复的译文是桐城派的沉淀,郑振铎、冰心的译文是五四时期白话文的呈现。因为读了外语著作,连带母语也变好的例子,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怎样才能写好母语的文章,答案就是多读多写母语里的文章。我相信有文气这样的东西存在,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韩愈说「气盛言宜」、文天祥说「天地有正气」,说得都是一种东西。而文气是可以模仿,吸收,内化,吞吐的。

大凡写一檄文之前,读一读骆宾王《讨武曌书》还有毛泽东在内战时的电文;写自辩文字,读一读司马迁《报任安书》、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交代身后事,则读一度夏完淳、林觉民写给母妻的文字。都能使得文气充盈,下笔如有神。

而读外文,虽然也能获得部分文气,但很难导入到母语写作中去。无论普鲁斯特的文字如何绵长,海明威的小说如何简断,陀思妥耶夫斯基如何低廻,西塞罗如何雄辩,都跟你的母语写作没有多少关系,你所阅读的只是徐和瑾、陈良廷、臧仲伦、王焕生等人的译文而已。而这些翻译家的文字,是通过阅读和写作中文炼成的。

翻译无意义的另一原因是翻给谁看的问题。如今,英语已经成为中国一个标准读书人的第二语言,翻译不翻译,实无必要。也就是说,翻译本来就是迁就知识分子中那些不太合格的人,真正合格者给他们提供原文就足够了。为什么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去翻译,最终却没有影响到该影响的人呢?事实上,我们之所以买翻译书,只是因为不能很方便地接触到原著,或者原著太贵罢了。

翻译,不是创造,只是贩运,是苏州买,扬州卖,是六国贩骆驼。尽管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翻译是一种诱惑,有一种代替原作者领奖的感觉,但是总归是别人娶亲你放炮,这种不相干的荣光还是不要去沾的为好。

翻译一万字,不如扎扎实实地写一千字;翻译一套新版莎士比亚全集,不如规规矩矩写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QED–命题得证:翻译对提高写作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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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more Leonard的十条写作规则

November 4th, 2016

【按】Elmore Leonard是美国通俗小说家,索尔·贝娄、斯蒂芬·金都很推崇他。他的悬疑小说,大部分改成了电影和电视剧。奥斯卡最佳影片The Sting(骗中骗)的制片人Tony Bill,认为所有指导编剧的书都没什么用处,唯独对Elmore Leonard写的一本小册子《Elmore Leonard的十条写作规则》推崇备至,认为这是一本不是写给剧作家的剧作指南。这本册子很短,配上插图再加上一大半留白,还不足90页,有的一页只印了两个单词。但不得不说,这是我看过的最有趣的写作风格指导书。下面试译之,仅供学习参考,请购买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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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more Leonard的十条写作规则

有一些规则是在我写书的路上捡到的,它们帮助我保持隐身,帮助我去展示(show),而不是去讲(tell)故事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拥有语言和形象方面的才具,而且你的调调让自己愉悦,隐身不是你所追求的,你可以跳过这些规则。即便如此,你也可以浏览一下。

规则1:写书绝不以天气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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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仅为了营造气氛,而不是描写人物对天气的反应,你不需要把天气写得那么长。读者会跳着翻页去找人物。也有例外。如果你恰巧是Barry Lopez,在《北极梦》(Arctic Dreams)一书中描写冰雪办法比爱基斯摩人还要多,你就尽情报告天气吧。  

规则2:避免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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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很招人烦,尤其是前面还有前言、介绍。

在非虚构作品中,序言很常见。一部小说的序言,就是背景故事,你可以随心所欲放在任何地方。在约翰·斯坦贝克的《甜蜜星期四》(Sweet Thursday)中,也有序言,但是它在那里很合适,因为书中的人物表达了跟我的规则一样的观点。他说:

「我喜欢书中有好多对话,但我不希望有人告诉我,这个家伙说话时是什么样子。我希望根据他谈话的内容自己指出来……根据这家伙所说,指出他所想。我喜欢一些描述,但不要太多。」

斯坦贝克的人物继续说:

「有时候,我希望一本书里能够放进去一些喋喋不休的话,以变得松弛……玩弄一些漂亮的辞藻,或者用语言唱一些歌。但我希望这些能单独放在一边,我可以不必须去读。我不希望喋喋不休跟故事混在一起。」

规则3:写对话时,绝不使用除「说」(said)以外的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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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的内容属于人物,动词是作者横插一杠子。但是,「说」比「咕哝」、「气喘吁吁地说」、「小心翼翼地说」、「撒谎道」更少一些唐突。我曾经注意到Mary McCarthy结束一句对话时用了she asseverated(「她郑重声明」),我不得不停下阅读翻词典。  

规则4:绝不使用副词去修饰「说」(s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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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严肃地告诫。像这样(或像那样)使用副词犯了死罪。作者现在热切地暴露自己,使用了一个分散和打断交流节奏的词。我在一本小说中,通过一个人物之口说,她写的历史浪漫小说,充满了「奸淫和副词」。  

规则5:控制使用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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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你每写10万字使用2到3次。如果你有Tom Wolfe使用惊叹号的才能,你可以随意使用。

规则6:永不使用「突然」(suddenly)或「顿时乱成一团」(all hell broke lo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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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规则无需解释。我注意到,喜欢使用「突然」的作者,在使用惊叹号时也不加节制。

规则7:节俭地使用方言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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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你在对话中使用方言的拟音拼写,你就刹不住。注意Annie Proulx在她的短篇小说集Close Range中是怎样捕捉怀俄明方言的韵味的。

规则8:避免对人物进行详细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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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贝克表达过。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白象一样的群山》(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中,「带着一个姑娘的美国人」长什么样子?「她摘下帽子放在桌上」。这是里面唯一的一句外表描写。但是,我们能够通过他们对话的语气看到并了解这对男女,尽管没有看到一个副词。

规则9:不要过分描述一地、一事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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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有Margaret Atwood之才,能用语言描述Jim Harrison画风的风景。但即使你擅长此道,你不想让这些描写使得动作、故事的流动处于静止状态。   最后–

规则10:略过读者会跳过去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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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当我和本月图书俱乐部的编辑一起午餐时,这条规则跳进我的脑海。想想你读小说时跳过去的部分:密集的段落充斥着太多的词语。

作者在做什么?他在写呀写,喋喋不休,也许正在描写天气,也许走进了人物的脑袋里,而读者要么已经知道人物在想什么,要么根本不在意。我大都,你不会跳过那些对话。

我最重要的规则,将上述十条一言以蔽之:

如果听上去像写作,我就重写。

或者,如果正确的用法被堵在路上,就让它去。

我不能允许我们从作文课上所学的那些东西,去打断叙述的声音与节奏。

我尝试隐身,而不是用显而易见的写作,来分散读者对于故事的注意力。

(约瑟夫·康拉德说过一句话,大意是,词语阻挡了你想说的话。)

如果我在写一个场景,总是用特定人物的视角去写,这一视角最能把场景带活。我专注于人物的声音,告诉你他们是谁,他们对所发生的事物的所见所感。而我是不可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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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贝克在《甜蜜星期四》中,在每一章都加了一个提示性的小标题。「上帝爱谁就让谁疯狂」这是某一章的标题。「糟糕的星期三」这是另一章。第3章的标题是「喋喋不休之一」,第18章是「喋喋不休之二」,作为对读者的警告,斯坦贝克似乎在说:

「在这儿,你将看到我用文笔乘着想象力的翅膀起飞,但是这不会挡住故事的路。如果你想跳过去,就跳呗。」

《甜蜜的星期四》1954年出版,那一样我也开始出书,我至今忘不了它的序言。

我读了那些喋喋不休的章节吗?

一字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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