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大寒

January 25th, 2009

回到故乡,气温低至-16度,恰读到白居易的诗,深有同感。

村居苦寒

白居易

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纷纷。
竹柏皆冻死,况彼无衣民!
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
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
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
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
顾我当此日,草堂深掩门。
褐裘覆絁被,坐卧有余温。
幸免饥冻苦,又无垅亩勤。
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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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又庸俗了一把

January 22nd, 2009

去看中国VS越南的比赛,还拍回来一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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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January 21st, 2009

昨晚1:21分,我跟和菜头不约而同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一句话也顾不上说,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CCTV新闻频道,一方面为了抢新闻而直播奥巴马的就职典礼,一方面又怕出事而阉割奥巴马的演讲。然而,百密一疏。担任同声传译的小姑娘还是翻译出了中国官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我们战胜了纳粹和共产主义。”

话音刚落,只见新闻频道主持人愣了几秒,脸色慌张,赶忙把直播信号切掉,变成了连线华盛顿。

可以想象,新闻频道的领导度过了一个多么难忘的不眠之夜。

不管怎么说,担任同声传译的小姑娘是无辜的。一位做过同传的朋友告诉我,同声传译的时候,人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整个人处于高度兴奋与紧张之中。一个优秀的同传,必须能迅速忘掉刚才所翻译的任何一个字,才能清空内存,对付新冒出的词语。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为尊者讳”,只能如实迅速地跟着词序翻译。

如果这算一起事故的话,也只能由央视自己完全承担。

其实,奥巴马说得并不是全部的事实。共产主义之所以失败,并不完全是美国的功劳,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所以,国内那些敏感的家伙,不必发怒,因为他们也是这个制度崩溃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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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地庆贺一下

January 19th, 2009

祝贺我们部门的年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他们用一天时间排演的春晚节目,虽然是一个投资只有24元(用来刻字)的小制作,却在报社众多大投入的节目中力压群芳,被选送到集团晚会了。

要知道大家排练了只有一天。虽然是一出小戏,但也很值得小小地NB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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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死线

January 19th, 2009

人到中年,外表粗糙,内心细软。年轻时候,一张照片就能刺激到前列腺,如今荷尔蒙消停了,但几行字就能直达泪腺。

17日夜里,我一天上班时间的持续到第14个小时,这样的日子已经重复了13天。忽然手机响起,电话那端却没有人说话,而是响起了“Happy Birthday”的歌声。唱歌的不是别人,正是和菜头。我们匆匆聊了几句,我就继续干活。回家打开和菜头的博客,眼前一阵酸热。

若干天来,我一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还没资格加入黑社会,但却背上了马仔一样的义务。任务之沉重,使我浸泡在焦虑中,时刻有绳勒脖子的感觉。

假如1941年,苏联红军把一支小分队空投到柏林郊外,命令他们把战旗插到希特勒的屁眼上,这个任务,并不比我所面临的更困难。

作为这个小分队的头目,我是一根元神经。所有的信息,要通过我这里汇总,再发布出去。我所联络的人横跨数千公里,隔着多个部门;我要过问的事务,从策略方向,到细枝末节。中间还时时有新的任务下达。催促与驱使,贬低与训斥,一根根无形的皮鞭抽在我身上。深更半夜,急促的铃声把我召回办公室。面对一张张加长的脸,我要把嘴角挤成宽屏幕。此时,最大的慰藉就是,我从同事的电脑里找到了急需的文件,用不着把他也从梦中叫醒。

死线是20日。在这一天,领导沐浴更衣完毕,要看到他脑子里的计划,变成鲜活的现实。

而这一天方佛永远不会到来。太多的缺陷,太多的错误,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挫折。这一切,都需要我这钢筋一样的神经去调谐。

这些日子以来,我回到家的时间似乎之后三个:2:22、 3:33、4:44,无论到家有多晚,我总要在被窝里捧一本书,只有那时候,我才不是碎片,我才是相对完整的自己。忽然,哗啦一声,我瞬间破碎,分裂成一粒粒尘埃,飘荡在奇怪的梦乡里。

近来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昨夜,我在用两只拖鞋,在拼命划船,船像一支箭一样蹿出去。有一夜,我坐朋友的车,要过一道90度的大坡,车整个竖起来,像积木一样缓缓滚下坡去,有人死去,而我还活着。

重要的是还活着。考虑到死线的逼近,我不得不使用了游戏中最后一招,召唤大法师。法师几乎踩着风火轮来到了这里,然后就焊接在电脑椅上。一连两天,他努力把我从一堆乱麻中择出来。

此时忽然想起,人间已是年底。单位春晚,我们要出一个节目。而排练时间只有不到一天,剧本都没有成型。我感到沮丧之至。我没有选择切腹,只不过由于肚腩上脂肪层太厚。我在一张纸上用英文写下了咒骂自己的话。一字字,一句句,一行行。后来,变成了凌乱而疯狂的线条。发泄之后,我困了,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醒来,忽觉有了灵感,又带领小同事们一起排练。这时,我听到了这些日子梦寐以求的声音,仿佛从云层中传来的声音:解决了,都好了!

我没有欢喜,没有任何表情。这些日子以来,我头脑已经变成了一坨盐。

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把自己逼到这样的绝路上。这不过是一个工作?怎么就一头拴到了命上。离开这个地方能死呀?

后来我懂了,这是代价。当我一个月什么活也没干,却安心地把工资卡插入ATM机的时候,欠账已经生效。你要找一个有固定收入的地方,你要找一个自以为安适的地方,你要找一个只要不犯错误就不会失业的地方。你找到了,但你必须付出代价。这代价就是死线。不但你成为奴隶,为法老做工,你的兄弟姐妹也要如是。你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你能带领他们出埃及,否则只能忍耐。

这就是我内外的暴风雨,在这里写出来,是为了结束这段恶梦。为了自由,心,身,灵,欲的自由,免于被驱使的自由。

这自由让我想起不太遥远的一个阳光灿然的下午,在一家LOFT仓库里,我抱着笔记本在听一个冗长乏味的技术报告。一墙之隔的小会场,传来一阵阵笑语欢声。那是我的好朋友和菜头,在做主题讨论。我知道他在那里,我知道那里有趣,但我就是不愿过去。越是投机,越是信赖,越是莫逆于心,越会保持一段距离。这种刻意的距离感来源于强烈的自信:我们相聚的每一次都不会是最后一次,再灿烂的日子也不是我们说“太美了,停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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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岁

January 17th, 2009

又一岁来临的时候,内外的风暴也来临了。我希望:

FOOD

每天的饮食,每天赐给我。

BOOK

书可以是精神家园,但不是精神鸦片。

NATURE

要去读大自然这本大书。

SMILE

也要读懂人们的微笑。

BED

不要做一只无助的动物。

PLAN

哪怕无法实现,也要多做计划。

GREEEN

在没有希望的土地上,梦想是唯一的绿色。

DOOM

哪怕末日临近,我也要说:

BELIEF

我依旧相信我、以及不完美的生活、以及千疮百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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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词典

January 13th, 2009

学英语这么多年,我没有用过一本像样的词典。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我一般都跳过,实在跳不过的,就用类似金山词霸的软件解决。只要在线,查单词更是离不开网络,一般去dict.cn,或在GOOGLE输入框里敲入“define:”,就地解决。

如此,竟也游走江湖多年。直到有一天,也就是最近,我发现我的英语到了该突破音障的时候了。

光靠猜单词过日子肯定不是个办法。猜词最大的问题是望文生义,家乡有句谚语“山东秀才念半边”。例如,最近各国政府纷纷救市,新闻中最常看到的一个词是bail out,我不认识bail,把它看成了bait(鱼饵)。于是,我理解为,政府给困难企业注入资金,就像给投放诱饵一样,吸引更多的钱进入企业,于是一个倒闭的破落户就这么就活了。倒也解释得圆通,所以更不想查字典了。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我越发感觉到自己单词储备不足。决心一改过去不查字典的毛病,从此爱上字典。

读了一篇网上达人的文章,深受启发,就把文章打印下来,按图索骥进了书店。买回来好评如潮的《朗文当代英语大辞典(英英· 英汉双解)》,还有更大部头的《DK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插图版)》

一查果然比我猜的准多了,原来bail是保释的意思。bailout,就是政府注入困难一笔资金,帮助它们走出困境。这跟破财消灾的保释是一个道理。

虽然有这两本字典已经够用,但我还是禁不住朋友的劝说,又买了一本陆谷孙编纂的英汉大词典(第二版)。像我这样横跨两门语言的人,怎能只有英汉,没有汉英,于是我又买了一本外研社出的《新世纪汉英大词典》。当然所有这些辞典都是大字本,我无法忍受微雕一样的缩印本。

原来看字典会上瘾,会不会有一天,我会断言,其实不需要看任何书,只看字典就够了。

我对朋友说,我梦想有这样的字典,把莎士比亚全集中每个单词都收入,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也不少。

查了一下亚马逊,果然有这样的辞典。即:

Shakespeare Lexicon, Vol. 1 (Paperback)
Shakespeare Lexicon, Vol. 2 (Paperback)

我很想拥有这样一套辞典,但是马上转念一想,有了又怎么样,我哪有时间读莎翁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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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象译经一例

January 11th, 2009

冯象志存高远,正在重译《圣经》,目前已经完成了《摩西五经》和《智慧书》(从约伯记到雅歌)。对于冯象的工作,有人有不同看法。比如一篇文章中所说:“因为冯象还未成为基督徒,没有属灵的生命和认知,更没有受过系统神学教育,因而他对圣经的理解是有局限的,他对和合本的评论也不是中肯的。”

我个人的理解,冯象的志向并不是翻译一部给信徒们使用的《圣经》。对于信徒来说,灵修还是用惯常使用的《圣经》比较好。但是如果你准备把《圣经》当成一部文学作品去阅读,如果你想体会希伯来《圣经》的简洁、雄浑,那么我建议你读冯象的译本。

冯的译本究竟有什么特点呢?它翻出了其他版本所忽略的文学性,当然有时也有为了文采牺牲准确的嫌疑。试举《创世记》第7章16-24节为例,结合《圣经》和合本(1919),思高本(1968),吕振中译本,进行分析。

创世记7:16-24

7:16

冯象本: 按照上帝的命令,每对一公一母,紧随挪亚进了方舟。门是耶和华关上的。

和合本:凡有血肉进入方舟的,都是有公有母,正如神所吩咐挪亚的。耶和华就把他关在方舟里头。

思高本:凡有血肉的,都是一公一母地进了方舟,如天主对诺厄所吩咐的。随后上主关了门。

吕译本:那些进去的,是凡有血肉,有公有母进去的,正如上帝所吩咐挪亚的。永恒主就把他们关在船里头。

【简析】这一句中,吕本翻译的最差,基本不是汉语。和合本的最后一句,“耶和华就把他关在方舟里头。”,显然没有思高本和冯象本清楚。

7:17

冯象本:一连四十天,白浪滔滔,把方舟托起。

和合本:洪水泛滥在地上四十天,水往上长,把方舟从地上漂起。

思高本:洪水在地上泛滥了四十天;水不断增涨,浮起了方舟,方舟遂由地面上升起。

吕译本:洪水泛滥在地上四十天。水越往上长,越把楼船漂起,使它离地上升。

【简析】冯象的翻译最简洁,而画面感最强。一个托字,意境全出。

7:18

冯象本:水,越涨越大,激流拨弄着方舟;

和合本:水势浩大,在地上大大地往上长,方舟在水面上漂来漂去。

思高本:洪水汹涌,在地上猛涨,方舟漂浮在水面上。

吕译本:水势浩大,在地上大大地往上长,楼船在水面上漂来漂去。

【简析】其余本都用漂,是站在方舟的视角上描写;唯独冯象本用“拨弄”,是站在洪水的角度用词。不知道与原文有没有差异,仅从意象上讲,冯本更胜一筹。

7:19

冯象本:越涨越高,淹没了乌云下的群山。

和合本: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

思高本:洪水在地上一再猛涨,天下所有的高山也都没了顶;

吕译本: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普天下的高山都被淹没了。

【简析】其余各本,都写普天之下的高山都被淹没了,唯独冯象进行了大胆的联想,既然是高山在“天”底下,而天上又开了口子,洪水倾斜而出,那么天上肯定乌云密布。用“乌云下的群山”,立即给这个场景加上了色彩。

7:20

冯象本:浩浩荡荡,竟比重峦叠嶂的巅峰还高出了十五肘。

和合本:水势比山高过十五肘,山岭都淹没了。

思高本:洪水高出淹没的群山十有五肘。

吕译本:水势比山涨二十二尺半,山岭都被淹没了。

【简析】此一句,属冯的译文最长,应该说是一个败笔。败就败在使用成语上。对翻译者来说,成语最现成,但要时刻牢记的是,成语最误事。因为这种约定俗成的四字词组,不但曲解原文的意思,而且会拖慢句子的节奏。“重峦叠嶂”在这里用得很失败。重峦叠嶂形容山脉可以,形容“巅峰”就有点不靠谱了。另外,这个“竟”字,是小报记者的用法。圣经的作者不会这样大惊小怪。

这一句的翻译还属思高本好。和合本词法上也不通,“水势”是“水的势头”的简称,不能用尺寸来计算,我们至多能说“水势浩大”。吕本,依然不是中文。

7:21

冯象本:大地上所有的动物,鸟兽蛇虫同人类一起,都淹死了。

和合本: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

思高本:凡地上行动而有血肉的生物:飞禽、牲畜、野兽,在地上爬行的爬虫,以及所有的人全灭亡了;

吕译本:凡有血肉,而在地上行动的,飞鸟,牲口,走兽,和在地上滋生的各样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溺死;

【简析】冯象把“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合译成“鸟兽蛇虫”,确实很简洁,但是只强调“蛇”,不知道“蜥蜴”会怎么想?

7:22

冯象本:所有鼻孔里存着一丝气息的生命,陆地上栖息的一切,

和合本: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

思高本:凡在旱地上以鼻呼吸的生灵都死了。

吕译本: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

【简析】冯象考证,圣经原本没有标注章节,章节是16世纪才加的。但这一套章节划分往往把一句话分成两段,所以翻译出来,就出现了这种孤零零的句子。

7:23

冯象本:一切生灵物种,无一幸免。只有挪亚,还有方舟里他的家人和动物,活了下来。

和合本: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只留下挪亚和那些与他同在方舟里的。

思高本:这样,天主消灭了在地面上的一切生物,由人以至于牲畜、爬虫以及天空中的飞鸟,这一切都由地上消灭了,只剩下诺厄和同他在方舟内的人物。

吕译本:水把地上的众生,从人类到兽类,到爬行动物,以及空中的飞鸟,都擦灭了;他们都从地上被擦灭。只有挪亚和那些同他在楼船里的,得存活,

【简析】比较和合本和冯象译本,汉语水平高下立见。“只留下挪亚和那些与他同在方舟里的”,不是汉语的表达方法。说“只有挪亚,还有方舟里他的家人和动物,活了下来。”就清楚多了。

7:24

冯象本:洪水汹汹,陆地不见,整整一百五十天。

和合本:水势浩大,在地上共一百五十天。

思高本:洪水在地上泛滥了一百五十天。

吕译本:水势浩大在地上,共有一百五十天。

【简析】冯象的翻译,用了诗一样的语言,比和合本强很多。

参考阅读

冯象:雅各之井的大石——《摩西五经》前言

冯象:谁写了摩西五经?——《摩西五经》译序

冯象:神的灵与言啊,谁最能诱骗世人——答彭伦

冯象:唱一支锡安的歌——《智慧书》译序

对冯象翻译的圣经的几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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