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是诗人

May 28th, 2009

报社突发奇想,闪电般地组织了一次赛诗会。一辆大巴,载着我们20多个诗人,向北,向北,再向北,来到了海盐南北湖。此地有青山绿水茂林修竹,我看到一块石头上刻着“北京大画幅摄影协会创作基地”,看来这是一个有文化的地方。

在会议室坐定,每个人面前发了一个小碗,碗中盛着樱桃一枚,这是选票。每个人朗诵完自己的诗之后,可以把这一票投给支持的诗人,谁获得的樱桃最多,谁就是今天的桂冠诗人。

桂冠非孙昌建老师莫属,不但因为他一直栖身诗坛,而且因为他朗诵的新作《卢武铉》,声情并茂、举重若轻,听者无不慷慨动容。

不过诗会最大的黑马还是阿吴。谁也想不到,温文尔雅,横跨采编与经营,整天与商人打交道的他,年轻时竟也是一个诗人。这次,他从家中翻出压箱底的旧作。他先自己用带着紫砂风情的宜兴普通话朗诵了一遍,又被一位美女字正腔圆地朗诵了一遍。满座重闻皆掩泣呀。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稻草人》

我在为你扎着稻草人
并为它编一顶金黄的草帽
你却要走了

村口的小河
你微低着头默默流泪
走上结彩迎亲的小木船
滑动的小河呵
将把送到一个很远的村子

一个少年避开人群
独自躲在杨树丛中
用小镰刀在树干上刻你的名字
那名字会慢慢长大的

少年还不是一个宽肩膀的男人
还没有黝黑的河堤般舒展的胳臂
身坯还不是一座黑铁塔
挑不起两百斤重的麦捆担

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一直把他当作弟弟
小时候割草或放鹅归来
总是要你背
你的两根小辫在他眼前
晃呀晃……

一晃晃去了好几年
你终于要走了
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等不及他长大

天黑以后
少年会沿着小河
走二十里夜路摸到你新到的村子

天明
你将会发现
有一个忠实笨拙的稻草人
帮你守卫着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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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黑夜想你

May 25th,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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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想你我墙头上爬,
到黑夜想你我没办法。
–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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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你上哪儿去了?
我在墙头趴了一晌午,
邻居家二婶还以为我要偷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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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车水马龙,
你在哪一辆公共汽车里?
一定把它买下来等我有了钱。

bw-night-light-0093

丁家庄的电影好看个茄子,
都疯了似的不就是个接吻吗?
谁没接过呀不信看你的照片。

1999-0098

别看灯红酒绿跟香港似的,
其实心和口袋一样空虚,
笑都是给人家看的。

candle-0091

月亮升起来了,
楼再高也挡不住月亮吧?
看见月亮就当看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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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村头碰上你妹了,
她一见我撒腿就跑。
大概是怕我问你来信了吧。

chair-0097

小学还一块儿挖过野菜,
怎么一到初中见面就脸红。
为入个团把那张纸条交老师值吗?

bw-night-0105

天快亮了还是睡不着,
闭上眼就能听见你的呼吸,
想你睡在那个城市最干净的床上。

road-0094

又一辆汽车进城了,
向他们供应粮食、蔬菜和女孩子,
唉,打嘴,我不是说你。

hk-0115

我怎么会说你呢?
别的男人想你是为了一晚上,
我想你是为了一辈子
为了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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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七个仙女一起为一个地主服务

May 25th, 2009

前些日子在看CCTV-11频道播放新版黄梅戏《天仙配》,与严凤英、王少舫的经典老版相比,新演员在唱念做打都逊色许多。尤其是扮演董永的演员,一袭白衣,倜傥飘逸,怎么看怎么不想卖身葬父的穷小子,而像紫石街上招蜂引蝶的西门大官人。不过,新版也绝非一无是处,在表现七个仙女下凡,一起为地主织布的一幕,明显好过老版。

董永为了葬父,把自己卖给地主家,做三年长工。七仙女与地主达成契约,如果一夜之间七仙女能够妨出十匹锦缎,3年的长工合同可以改成100天。地主心狠手黑,给了七仙女一堆乱丝。七仙女焚香,召唤来自己的众姐姐。七个人自备原料(请来天丝),连夜加班,天亮终于超额完成了地主的订单。

贵为仙女,应该有更好的用途,但她们却甘愿为了一个土老财,纺纱织布。追溯世上的虚掷才情与浪费生命,七个仙女大概是始作俑者。

原以为这种悲哀的事只发生在神话和戏剧里,不成想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且看他夫子自道

是不是有了钱,就可以自动拥有世间那些聪明的脑袋?也不管这些脑袋最初以何等反叛的面目出现?

说到这位地主,我要做一个小见证。

我的一位朋友,开了一个外贸公司,因为在阿里巴巴上遇到一个恶劣的骗子,被骗走了1.8万元的货款。该骗子在阿里巴巴上发布化工原料出售信息,用的是一个早已注销的公司名称,并且欺骗了我朋友公司业务员的信任。虽然,这位业务员也有轻信失察的责任,但是阿里巴巴作为一家电商网站,疏于对卖家进行审核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朋友向阿里客服投诉,得到的答复是,到你当地的公安机关报案!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有些商户至今不上阿里巴巴?不是他们落伍,而是他们不相信任何神话,无论是用电话销售轮番轰炸而讲的老掉牙神话,还是雇用网草根英雄、用大片的路数编造出的新鲜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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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像花儿开放

May 24th,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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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希腊神话,有个人心里藏着个秘密,憋不住,就在地挖了个洞,对着洞把秘密说了出来。后来地上长出一根芦苇,微风一吹,就所说出了这个秘密,而且一传十十传百……

按照福柯的观点,现代社会的一大“进步”,就是由公开的惩罚变成了更加精巧、更加隐秘的自我监控。这一招如此之奏效,以至于刚刚敲了几百字,又用退格键,一个一个地清除掉。

既不能说,唱还不行?

这儿直通着天堂,
监控像花儿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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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异化的陈子昂

May 23rd,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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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西安的城墙,一个人再文盲也会想起几句唐诗。我当时想到的就是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摆弄手里的相机,忽然想起陈子昂的故事。此事不见于新旧《唐书》,而是记载在《全唐诗》陈子昂集的小传中。

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少以富家子,尚气决,好弋博。后游乡校,乃感悔修饬。初举进士入京,不为人知。有卖胡琴者,价百万。子昂顾左右,辇千缗市之。众惊问,子昂曰:“余善此。”曰:“可得闻乎?”曰:“明日可入宣阳里。”如期偕往,则酒肴毕具。奉琴语曰:“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贱工之伎,岂宜留心?”举而碎之,以其文百轴遍赠会者。一日之内,名满都下。

好一个陈子昂,比马克思早1100多年,提前想到了人的异化问题。胡琴作为消费主义的象征,跟徕卡相机一样,不过是“贱工之伎,岂宜留心?”,而生命的终极价值体现在“有文百轴”之中,岂能靠照相这种雕虫小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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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地乎斯文

May 22nd, 2009

自从白话文干掉了文言文,伊妹儿干掉了信件,短信又干掉了伊妹儿,传统书面语的交流方式已被送进坟墓,只剩下口水乱飞的口语表达。然而,口语有一个大毛病,过于直接,过于单一,面对中国人崎岖蜿蜒的思想错综复杂的关系时,立即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就拿借钱催债来说吧,本来是世上最难启齿的几件事之一。如果写短信,大概会这么说:

“哥们,有一事相烦,我最近刚买了房车,资金有点周转不过来,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借给我XXXX元,三个月内奉还。”

可是,在以前,中国人互相借钱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人们一般会写一封信,去掉寒暄,信的主干往往这么写:

弟株守经年,迫于生计,订于三月下旬买舟过武林。是役也,一以希遇合于新交,一以呼将伯于旧雨。其如空囊羞涩,资斧缺如,真令设措无地。恃叨爱末,迳遣小价,敬叩台处,贷银百两,半为家用,半载行縢。如荷俯俞,年余奉偿,决无或爽。

看“迫于生计”、“空囊羞涩,资斧缺如”说得多么实在和真切。如今已几乎没有人承认因穷告贷,而是把自己包装得跟巴菲特一样,只是资金周转不灵,而不是生计陷于窘迫。另外,“决无或爽”这样的保证也已罕见,有的是轻如鸿毛的承诺。

万一到期之后,钱还不上怎么办呢?按照现在的方式,一般会发短信:

“不好意思,最近钱不凑手,如果你不急用的话,借你的钱能不能两个月以后再还?如果你急用,我就再别处筹款,以不耽误你使用为原则。”

而在郁郁斯文的时代,人们通常都会这样写信:

前蒙移挪,感戴奚穷。刻已及期,自应践诺,惟因某事出于意外,所费不赀,以致现状拮据,不能如约归赵。私哀焦悚,莫名可言。夙荷云情,可否请赐展两月,届时收得租款,即当子母请还。

别小看“私哀焦悚,莫名可言”这几个字,它表达了一种不便诉诸口语、但在内心确实存在的情感。如果翻译成现代口语,恐怕没几个人能说出口,谁会这么说:“我心中难过焦急恐惧,难以用语言表述。”这是叨请展期,还是要挟对方。

遇到欠钱不还的怎么办?我个人的经验是,债主顶多就是找个用钱的理由催促一下,很少有人责欠。因为那样很容易人财两空,债要不回来,朋友也没得做了。可是过去,人们会毫不客气地发一封委婉但不失严厉的催讨信。

弟与阁下交好有年,甚不欲以此区区者致生恶感,然屡次诱约,实已迹类迁延,岂不令人气短!兹特与君约再缓一月,以观后效。倘届时仍不践言,则是阁下有意愚弄故人,弟亦不任受矣。

即便是措辞如此严厉,末尾仍少不了“顺颂 台祉”几个字。

现代中国人失去的不仅仅是什么传统文化,一套语言系统,而是彻底失去了这种慷慨与优雅。白话文,让人们变得刀枪不入,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因为再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击中要害,让人们知道世上有四个字叫礼仪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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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日

May 21st, 2009

北京正午,阳光直射,我走进清华南门一家书店。想不到,这家跟杂货铺开到一起的小书店里,竟然藏着如许多的宝贝。在里面,我买了一套九本《唐宋八大家文抄注释》、还找到了尼克松《不再有越战》,找寻已久的《伯尔文论》。下午,去了一家著名的门户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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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家网站的社区部,挂着很多网络语,多少可以体现出编辑内心的狂野。但是如今的互联网公司,已经无法跟十年前相比。那时候,每一家公司里面都沸反盈天,放音乐的,吃零食的,拿着宝剑打斗的,处处可见。现在则是鸦雀无声,连打电话的声音都是轻轻的,轻轻的,只有他们的眼睛间或一轮,才能分辨出是一个活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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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的角落摆着免费咖啡和茶水,这是他们最大的福利了。员工上下班要打卡,很多人每天有三个小时奔波在路上。住在公司附近是享受不起的奢侈,大致了解了一下,靠近清华一带的一室一厅的房租要2900元,到杭州可以租三室一厅或者在到一家经济型酒店开长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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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窗外扭曲的高楼大厦,我有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生活在这样的钢筋水泥中,到底为什么?跟他们比,我还算幸运,办公环境之宽松,来回交通之方便,这座楼里的人们恐怕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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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完毕,打车奔向跟王小山的会合地光华路CBD。的士奔驰在东三环上,后面一辆大巴冲过来,车身上的文字让我想起:渔阳鼙鼓动地来。安禄山果然来过了,我看到了新闻中的大裤衩之北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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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照着CCTV电视台,地铁这一站叫金台夕照,名字听着就怪异。现在台已不姓照,改姓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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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新十景:焦台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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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小山的新部门度过了愉快的一小时。他的部门同事,一个比一个可爱,开会就像过年一样,我还见到了传说中的倾城妹妹,跟她两次握手。虽然同样在硕大的水泥盒子里办公,他们的团队显然总能苦中作乐。用王小山的话说:咱们开个会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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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赶时间,我匆匆上了地铁。把光华路泡在身后。这里曾经是我九年前战斗过的地方。以前服务的公司有钱在嘉里中心租一层,但没钱给我们发工资,我经常在嘉里对面的上海小笼包花5元买两笼包子。如今包子铺民居全不见了,都变成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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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饭,跟老蒋相约,一起泛舟什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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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站,南锣鼓巷,过客酒吧。在那里到深夜才散。如今的南锣鼓巷,已不复往常的安静,真的假的洋鬼子挤在街巷中,等待艳遇,等来的却是酒瓶和板砖,警察叔叔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以应对突如其来的义和团运动。夜风吹来,北京的夜,熟悉又陌生。这次我没有乐不思杭,因为北京是我决心逃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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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到北京

May 20th, 2009

登上飞机,才忽然想起,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来北京。

靠窗坐着一个朴实的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她是来北京旅游的。我来了兴致,给她推荐了几个地方:天坛、东大桥路使馆区、美术馆、南锣鼓巷、东棉花胡同……姑娘姓周,是浙江一山区地方论坛的斑竹,在资讯的占有方面跟大城市完全同步。我们讨论了70码、邓玉娇等事件,预言了贪官的末日。不知不觉,飞机已经在下降。我很想见见周姑娘的表姐,因为她刚刚雅思考了9分,我从来没见过考过这种分数的活人。然而,由于急忙忙赴宴,上了摆渡车我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由于飞机晚点,已经让朋友们在餐馆里等了很长时间,我恨不能立即杀将而去。司机看出我的心情,开出了70码的高速。

进了餐厅,看到了纳纳,若若、品牌还有几位第一次见面的朋友,我家菜头还没有到。大家都已经吃完,我来了看到满桌子绿肥红瘦,立即食欲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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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头来了,顿时满座生风。有一位搞艺术的老师,说准备用“全国粮票”这个ID在江湖上混,被和菜头笑着纠正:你叫这个网名,明显是要把80后姑娘们都吓跑。因为这个ID足以暴露你60后的身份。后来大家聊起了波士顿,美国精神的发源地。直到餐厅下班,我们才各自散去。

打上车,才感觉如今的北京大得像一片沙漠,出租车轻轻一开,100块钱就没了。

路过蓟门桥,猛然一怔,十年以前那个春天,每天晚上我都打着面的,从城南出发,经过这座桥,到牡丹园,去见一个姑娘。然后打车原路返回。一不小心,岁月已晚,过去的欢笑眼泪,如今已经不知道遗落在哪个门洞里。

跟菜头一起回宾馆聊了两个小时,说了一些靠谱以及不靠谱的想法,考虑到明天他还要上班,我还要办事,不得不散去。

美美的泡了个澡,写完博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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