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占涛导演在内蒙拍摄铁路

2017年4月份,我和宋占涛导演一行去拍摄关于铁路的纪录片。宋导对于铁路和高铁如数家珍。

中国在高铁和重载铁路上的取得的成绩,依赖于新加波公司的一项技术,铝合金一次成型。

木棉与橡树补充道: 对,除了CRH1型动车组车体是不锈钢材质之外,其他各型动车组车体都是铝合金材质

他采访过三峡,采访过大亚湾核电站,采访过铁路工业,是最了解煤炭行业的记者,做过300期当代工人节目,他的真实电影《地层深处》获得法国真实电影评委会大奖。

中国的一次成型的铝合金60–70%是一家麦达斯的公司生产的,这家企业在中国,但是是新加坡的。

万吨级重载列车是神华集团为了运煤的需要而研发出来的。它采取了双层一次成型铝合金结构,分解了压力,又将传统的车厢下沉了一大块,所以一节车皮能够装80吨。双车头可以拉100多节,万吨。中国在高铁,万吨大列方面,都是全球领先的。

木棉与橡树补充: C80是铁总和中车齐齐哈尔公司共有的知识产权,神华只是购买车,它自己只是能做一些维修。

我登上这样一台工务作业车,大型自动化养路设备,又叫捣固机。

宋导告诉我,万吨大列安全运行的关键,是路基上的石头们,通过棱角的接触摩擦,有了一定的弹性,让钢轨不会被压坏。但是石头跟石头摩擦久了,棱角就会磨平,留下很多石粉,再加上尘土覆盖,使得石头之间逐渐板结。铁路养护,就是把这些石子都翻开,把里面的沙土清理之后,再回填,使路基恢复弹性。

以前铁路都专门以后养护工,市场化后,这些工作都是民工的了。铁路方,只需要派出监工,养护路的任务就落在劳务工手里。

木棉与橡树补充: 铁路路基、道床必须定期维护,要开天窗才能作业,工人大部分是民工,工务本来就是最苦的工种,还容易出工伤

我和宋导他们昨天的工作就是拍摄这些劳务工。我们清早就出发,来到准东铁路暖水站,在一座大桥前,看到从呼市满载劳务工的大巴。

没有早餐,我们来到附近开小卖部的大妈家里,要了方便面,烤着她家的炉子,连汤带水地吃下。椅子上坐着的老人,正在拿着注射器兑青霉素,他是女主人的公公,他的猪得了肺炎,需要打针。
我们准备好无人机,准备拍摄这些养护铁路的劳务工。

这些工人,有的来自云南贵州,有的来自东北,还有很多夫妻档。但这个活既苦又重,报酬微薄,还要忍受层层盘剥。

我们的无人机起飞 了。

我走上路基,看到劳务工们的辛苦恣睢,他们彼此之间吵架,跟监工们吵架。我看到一个监工在一个劳务工负责的铁路上,用白漆打了个叉,这意味着这段不算,白干。

劳务工跟监工吵起来,两个人嗓门都很大。劳务工说:

“我就是一个老百姓,我的命不值钱。我敢从这个大桥上跳下去,你敢吗?”

监工当然不干,因为他也是民企的职工,也是老百姓。

神华等大型煤矿集团,都有自己的铁路。是它们自己管的。

整整一上午,跟劳务工们在一起,停车检修的时间只有4小时,他们还想把最后一段干完,但是监工看了看,坚决地在铁轨上画了个x。

养护劳务工的工资是透明的,70元一格铁轨。一般人,一上午只能干3格,少数能人可以干4格。

木棉与橡树說:该划还是要划的,安全第一。

但是他们需要凌晨3、 4点就从呼市出发,干完之后回到呼市又是下午的三四点。来回需要12小时。问题是,今天干完活,明天还不知道活在哪里。以前公有化体制下,养护工可以享受的国家福利,他们一概没有。

他们父子兄弟,兄妹夫妻,一起上阵,干一会就挥汗如雨。内蒙的春寒,昨天凌晨还下雪,可他们有的都光着膀子干活。

在宋导的带领下,我坐上了一列火车的车头,跟司机和副驾一起,踏上了一段万吨列车运煤之旅。

本来以为开火车很容易,其实不然。列车沿线有很多很多信号,为了确保司机不出错,必须配备副驾,副驾的工作就是报告信号,然后,司机重复,再作出相应操作。

木棉与橡树說: 呼唤应答

司机坐在左侧,副驾坐在右侧。一个标准的流程是,副驾站着瞭望,看到前方有绿灯,一边喊话,一边做出手势。

副驾:前方绿灯。(同时左手向前一指)

司机:前方绿灯。

操作通行。

而在实际操作中,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含糊,还吞音。

就变成了:

副驾:绿eng。

司机: 哎eng.

木棉与橡树說: 如果不说出来,司机也会睡着的

以前副驾是可以睡觉的,但是现在的机车都有3分钟打卡装置,三分钟必须按一下,否则,列车会被强制停车。谁也不敢睡了。

从驾驶室里看到的前方,除了铁轨还是铁轨,刚上车很新鲜,半小时后,我一个看客都快看睡了。

我觉得烈车通过隧道的时候,就像人死亡后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宋导说,火车司机曾是一个无比荣耀的职业。当年在东北林区,谁家孩子考上火车司机,那是全家族的荣耀。过年回到家,会讲各地见闻,说得眉飞色舞,听众挤一屋子。

可是万吨重列上的火车司机听到后,叹气说:

“我们现在是社会的底层。”

作为中国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问别人的收入,而且被问的人,也不会拒绝回答。万吨重列司机的月薪是7000,副驾更少。这个工资看上去不算低,但是跟他们付出的代价,以及跟铁路方获得的收益比的话,你就不这么想了。

一路上两个司机,抽空就把头扭得像自转的九大行星一样。那是他们的职业病:颈椎病。

木棉与橡树说: 以前司机是五十岁退休,应该算特殊工种,现在不太清楚了

司机说他夜里疼得常常睡不着。

由于现在都是电气化铁路,头顶是2.5万伏的高压,在这辆株洲生产机车,说辐射隔离得多好,司机们怎么也不相信。司机说自己患有神经衰弱,跟受了辐射有关。不过,我们看到了电气化铁路,很神奇的一门技术,就是“断”“合”,术语叫:过“分相区”。

原来电气化铁上的列车,并不是总通电的。列车沿线有很多变电站。从一个变电站,进入下一个,列车要断电,靠惯性滑行一段,进入下一个变电站。

所以,司机真的很忙活。

过站的时候,司机也要断电,那是因为核定电压不够那么多车用的。需要有的车断电,通过分相区。司机除了盯着信号,过分相区断电合电,还要看着电弓,过桥过弯过隧道都要鸣笛。

在铁路上,不能出现任何红色的东西。因为铁道上的红色意味着停车。有时候信号灯坏了,拿件红衣服摆在路中间,司机看到也要紧急刹车。术语叫:撂闸。撂闸要果断,这是每个司机都必须具备的素质。

木棉与橡树说:其实列车就怕紧急制动,容易擦伤车轮

由于火车的驾驶过程枯燥乏味,极易犯困,冬天司机都不敢开暖气,都是开着车窗,穿着大衣。

通过跟随神奇的宋导,体验了铁路上的养路工还有列车司机的工作状态。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只要你愿意打开,就能进入一个未曾见到的世界。

木棉与橡树说: 你已经了解了两个主要的铁路专业,“机、车、工、电、辆”里的机和工,有机会再了解一下其他几个专业吧,写一部现代红灯记。

宋导报道过一位普通的养路工,使他成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当晚,他设宴款单我们一行,点了沙屹堵能够点到的一切名菜。劳模不善言辞,只是一味地往我们的酒壶里倒五粮液。这顿酒喝得真痛快。

我内蒙的旅程,也画上了一个终止符。我会想念内蒙这片土地,想念这里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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