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圈友谊

April 7th, 2022

一篇中圈友谊课,引起了读者的思考,例如这篇:找回丢掉的中圈友谊

还有位同学,把我课件里提到的人名,全都查了一遍,着实令人感动。详见:文君的美丽日志D26:短的文,长的情

其实整个课件的内容,也不是我的独创,里面有一些翻译的借鉴。但既然大家都喜欢,说明至少提出了大家遇到的一个普遍问题。

中圈友谊的概念,跟项飙提出的“附近”,异曲同工。都强调身边共同体的重要性,在一个虚拟化的世界里,保持实体和位格(personal)的相交(fellowship)。

这点,对克服我们这个时代的孤独,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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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写

April 7th, 2022

我终于结束了抽风状态,回到了老老实实写字的状态。

这年头能写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人怀揣着自己的想法,等待别人表达出来,他们好去认同。所以,到处都是嗷嗷待哺一样的读者,却缺少独立思考的写作者,至于像CS路易斯这样伟大的作家,就更如凤毛麟角了。

众声喧哗,看似热闹,其实真正原创发声的就是那么几个,其他大部分人不过是跟着附和罢了。

我在微信公众号上日更了40天,其实大部分发的都是旧文,但这已经吸引了很多读者,包括某位艺术院校的系领导。看到大家点赞的时候,很难不产生一点小小的骄傲,收到大家的打赏,也会有小小的欢喜。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写作。

真正的写作,必然是内心自然的流露,没有审查与自我审查。

童自荣配音的《寅次郎的故事》

童自荣在回忆为《寅次郎的故事》配音的往事的时候说,为了体会渥美清演的寅次郎那种自由随性,他有一段时间,故意放浪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哈哈大笑就哈哈大笑,一时间让同事们还很纳闷,但当大家看他配音的电影之后,也就理解了他为什么疯疯癫癫,稍显卤莽。

写作也应该保持这样的状态,否则跟一条会打字的咸鱼也没什么两样。这里就是我最后的自留地,如果在这里还不能自由地说,我也就没有写作的必要了。

后悔昨晚喝了咖啡,现在竟没有多少睡意。但还是要强迫自己去睡觉。先写这么多吧,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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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马丁路德的感悟

April 7th, 2022

时间追溯到2020年3月份,在老家躲避covid–19瘟疫,接到老友『这是我的立场』(以下简称『老立』)的微信,说他手头有个项目,翻译马丁路德的书信集,稿费给的比较高,问我愿不愿意干。当时我正好在家没事干,很愿意找点活干,况且又是为主做工,焉有不愿之理。只是我告诉老立,我不懂德文。他说没关系,从英译本翻译成中文,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后来老立果然发来了四五十篇,大约10万字,给的期限是一年。我算了算,只需要每天翻译300字就够了,对我来说,不要太容易。就让老立牵头,跟甲方签了合同。

但是后来,我根本没有把心思用在翻译上,2020年年底,我没有交稿。老立因为是老朋友,不好意思总是催我,只是偶尔提醒一下,每次我都说太忙了,对不起,我赶紧收收心,把重点转移到翻译上来。

结果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这其中有个重要的时间节点,2021年七月份,老立又来催稿,我说,正好我要回老家探亲一个月,放心吧,这一个月我什么也不干,专心翻译。

回到老家,还没准备动工,发生了一件意外,我在广场散步的时候,一脚踩空,把膝盖摔了。这样我就有了理由,膝伤难行,无法专心翻译。结果又把这件事给拖下去了。

到了11月份,老立说,实在没办法,别人都已经交稿了,就等你这部分。甲方已经很着急,再这样下去跟谁都没法交代。我又是羞愧万分地求饶。但是我的行为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只是,我做了一件事,把英文和用 AI辅助翻译的粗稿,打印了出来。

后来,我变得十分敏感脆弱,不回老立的微信,害怕他的电话。也不是完全不接,而是他打三四次,我回拨一次。又能通过道歉,换几天缓刑。这件事逐渐变成了我的噩梦,但我知道,我肯定无法完成,因为–

我根本不想去做!

2021年11月中旬,我上次受伤的膝盖再次摔伤,这次比上一次还厉害,连韧带也拉伤了,夜里疼得睡不着。后来,我受伤的膝盖上了护具,每天只能待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

此时,我反而收心了,决定一鼓作气,把欠账还清。于是,我用了最笨的番茄钟的办法,来强迫自己工作和休息。30分钟为一个番茄钟,然后休息10–15分钟,一天工作11–13个番茄钟。

猜猜怎么样?我用了三天时间,差不多35个番茄钟,解决了战斗。把拖欠了一年多的翻译干完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

我因为翻译路德,而了解了一些路德,开始读他的书。把一直买来但没读完的《加拉太书注释》用了一天12个番茄钟看完。忽然,我明白了因信称义的教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属灵生命。

发现,我以前所有的问题,都源于路德青年时期的挣扎。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得做点什么好人好事,才能让上帝喜欢我,才能配得到他的救恩。而通过读路德,我发现这完全是错的。

在上帝眼中,人的义,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件污秽的衣服。只有上帝的义,才能是真正义,要想穿上洁白的义袍,人并不需要去做什么,而是单靠信就够了。也就是说,只要相信耶稣基督,耶稣就把他的义白白给你了,你就不再上上帝的敌人,而是他的儿女。耶稣在哪里,你也将在哪里。耶稣怎么样,你也将怎么样。耶稣的生命就是你的生命,耶稣的死为你废掉了律法、死亡、地狱和魔鬼的计谋,耶稣的复活确保你获得了彻底的自由。

马丁路德最大的贡献,就是让人重新回到圣经,回到因信称义的真理。

我承认,这个道理太让人惊奇了,因为太违犯常识。但是人的常识本来就是错的,是人对宗教的固有的观念所施加的影响。自古以来,千千万万的宗教都是强调善工的力量,人要做点什么才能赢得佛祖、安拉、土地公公、灶王爷、妈祖、黄半仙的喜欢。但是基督教完全不同。它的福音是违反人的常理与经验的。所以,才是福音,才是好消息。

人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单单凭借信心就可以得救。

当然人得救之后,会凭着信心自然而然作出善事,结出佳果,散发出耶稣基督身上的香气。

但,不能本末倒置,让人先做好事,先做好的决定,先成为一个好人,再获得上帝的救恩。

救恩不是赚取来的,而是上帝赏赐的。赏赐给谁呢?给所有相信的人。怎样才能相信?就是把上帝的话当真,毫不怀疑,这就是相信了。

上帝通过《圣经》说: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人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圣经· 罗马书》10:9–10说:

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因为人心里相信,就可以称义。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

就是这么简单,对于上帝的应许,你只有两个选项:

  • 不信

没有第三个选择。

所以我选择相信。而我一相信,所有的罪就都获得赦免了。这不意味着我已经变得完美,不再犯罪,而是我今后会走在通往天国的路上,而无论是谁,都无法把我跟上帝的爱隔离,因为这爱是在我生命的主人和我的救主耶稣基督里的。

以上就是我翻译马丁路德书信的意外收获。我详细,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奇妙的经历和变化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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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临死亡造就了我的表达

April 7th, 2022

四字头末尾的那年遭遇的那场风暴,让我明白原来距离死亡并不遥远。一切源于一阵令人惊怖的心悸,那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我知道坏了,有大的麻烦找到了我。第二天去了医院。幸运的是,有贵人相助,经过半个多月的手术和疗救,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按理说,经过了死亡的洗练,我应当更为成熟,也更懂得如何爱惜生命。表面上看也的确如此。我显得沉稳、弘毅,甚至热衷于宗教生活。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内心依然狂放不羁。我粗枝大叶,毫不谨慎,半年之内,竟然两次摔伤,且一次比一次更为严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痛得难以入睡,睡眠这滋润生命的甘露,此刻对于我来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救命的水滴。在这样睡眠不超过两个小时的夜晚,我想了很多,也顿悟了很多。

我惨不忍睹的生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我四处逃避,总在伪装。从业务上讲,我自己是水平也仅仅在70分左右,远远没有达到优秀的程度。人们来就我,赏我一口饭吃,无非出于一点点情怀,还有对我的照顾。我所拥有的,并不是我配得的。一切属于我的,都可以瞬间消失。我一点也不知感恩,心里的筹划也是虚空和枉然的。

我曾经有好朋友,但我没有珍惜。为了一点点政见上的分歧,就说出狠话,几乎绝交。如此恩断义绝,令我至今仍然后悔不已。如果还有机会,我多么希望能够恢复跟朋友的关系。

哪怕对于自己的家庭,我也不是百分百忠信和尽力的。但当灾难来临,我所能倚靠的唯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凡此种种,让我明白自己的本相。我不过是尘土,不过是一粒沙,我明白自己在这个星球上的位分。我生命的价值,就在于写作。写得好与不好并不重要,我不落笔,这个世界的显示屏上,就少了那么几个像素。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有朝一日,当人们想看到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时,会发现这几个像素的价值。

为了回应这个使命,我重新写blog,或者说journal, 叫什么都无所谓。我要像一个初学写作的人一样,一笔一画地把自己从池沼中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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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地翻转过来

April 7th, 2022

新网站,新宇宙,我想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北岛的诗句:

当天地翻转过来
我被倒挂在一棵老墩布一样的树上
眺望

默写这句诗的时候没有任何迟钝与犹豫,也没有借助任何搜索引擎,这诗句已经在脑海中植入了34年。

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是在中学,县城的图书馆,借到一本《读书》,里面有一篇介绍北岛诗作的文章《走向冬天》。这本薄薄的杂志,几乎奠定了我一生的基调。

如今回首往昔,有些改变了,有些没有变。

无论如何,我重拾书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顽强地表达。

希望我的这些文字,能够留给后来的人一点点思考和镜鉴,如此,则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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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读红楼梦005:黛玉进贾府 张力初现

March 15th,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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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散文:好读红楼梦(更新到004)

March 15th,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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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与后真相时代

February 24th, 2022

红楼梦中有一种强大的扭曲现实力场,在一个“后真相”时代,托住人们最后的理性,让人们不会疯掉。

金钏儿之死,可以是红楼梦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金钏儿是王夫人的丫鬟,全家至少两代为奴,她和妹妹玉钏儿,也忠心耿耿地为荣国府服务。但是因为贾宝玉一番轻佻的调戏,她挨了王夫人的耳光,并且被撵了出去。羞愤难当,跳井而死。

这是恰好宝钗来看王夫人,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王夫人点头哭道:“你可知道一桩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宝钗见说,道:“怎么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王夫人道:“原是前儿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他几下,撵了他下去。我只说气他两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宝钗叹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王夫人点头叹道:“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心不安。”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我们看到扭曲真相的一幕。

王夫人并没有说出金钏儿跳井的真实原因,而是谎称金钏儿弄坏了东西才挨了自己几下打。

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宝钗是不相信的。因为谁都知道王夫人并不心疼财物。贾瑞被王熙凤相思局害得生病,家里向王夫人讨人参,王夫人吩咐凤姐,给他二两,好歹救人一命。

但是宝钗立即为王夫人找了一个台阶,说金钏儿是自己贪玩儿失足落井的。

可能认为这个理由太牵强,她又退了一步,说纵然是她因为生气自杀的,也是糊涂人,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接着,她给出解决方案,就是多赏她家几两银子。

这扭曲现实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不但一下子王夫人释怀,而且话题很快转到赏金钏儿衣服来不及做的问题上。此时,宝钗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当然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衣服给死人穿,全不忌讳。

王夫人忙派人跟着宝钗去拿了衣服,这里有一个细节,宝钗又跟着拿衣服的人回来见王夫人。礼数之周全,心思之缜密,实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所为。

为什么宝钗要再跟着回来呢?一来,显出对这件事的重视;二来,表示自己真的不忌讳;三来,表明自己不会置之事外,作壁上观。直面麻烦,是获取长辈和上级信任的最重要方式。

旧约《路得记》中,路得的丈夫死了,她的婆婆拿俄米催她回娘家另找归宿,路得说:

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随你。你往哪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 神就是我的 神。你在哪里死,我也在那里死,也葬在那里。除非死能使你我相离,不然,愿耶和华重重地降罚与我!

虽然薛宝钗不能跟路得相提并论,但是她们的做法,都会让老人感动。

结果,一场悲剧,差点就这样以皆大欢喜收场。若不是半路上跑出一个贾环。

贾政撞见贾环四处乱跑,忙把他喝住,当听说家里有丫鬟跳井自杀,更是惊愕不已。

贾政听了惊疑,问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喝令快叫贾琏、赖大、来兴。小厮们答应了一声,方欲叫去,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说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 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贾环的版本当然也是扭曲现实,但至少比宝钗的“贪玩儿失足说”,更接近真相。起因的确是宝玉性骚扰引起的,挨了一顿打也是现实,赌气跳井就更是现实了。

于是有了接下来不肖种种大遭笞挞这一幕。

值得注意的是吃瓜群众们对于金钏儿之死的反应。

宝玉被贾政喝住不敢动,想找人报信,恰巧来了一个耳聋的老姆姆,通过两人鸡同鸭讲的对话,可以看出一般仆婢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那婆子道:“有什么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的!”

也就是说,大家基本接受了薛宝钗的看法。金钏儿虽然跳井死了,但是,太太赏了银子和衣服(其实是宝钗的衣服),这件事就算处理好了,如果谁再不依不饶,探究真相,那就属于不知好歹了。

后来宝玉让玉钏儿亲尝莲叶羹,王夫人把让玉钏儿领两份月钱,这件事就被抹平了。

我读红楼梦,常常感到一种系统性崩溃,大家不是不知道真相,而是揣着聪明当糊涂。

晴雯死得比金钏儿还要惨,因为她实在是被王夫人直接害死的,背后的阴谋黑手追究其来,还有袭人。对于这一点,宝玉不是不知道,但当宝玉写祭文《芙蓉女儿诔》,还在诅咒小人和悍妇。(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

难道真正的悍妇是谁,你不知道吗?

荣宁二府中的人,都这样同一个毛病。贾琏偷娶了尤二姐,被王熙凤知道后,设下毒计,骗进荣府,从此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最后,吞金自杀。

贾琏搂尸大哭:

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贾蓉忙上来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说着,又向南指大观园的界墙(暗指凤姐),贾琏会意,只悄悄跌脚说:“我忽略了,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

贾琏情急之下哭着说,查出谁害死你的我要为你报仇。

这一段看了很多读者都想骂:

谁害死的,你还不知道吗?

你老婆呀!

现在想一想,生活在荣宁二府中的人,为了不惹祸,也为了自己不疯掉,已经都适应了这里的扭曲现实力场。

大观园制度的顶层设计者们深知:重要的不在于谎言会不会被揭穿,会不会被所有人都接受,最重要的在于这个后真相时代这么操作,让普通人开始怀疑自己认识事实和逻辑思维的能力,从而智商被降低,正义感被羞辱,自信心遭到摧毁,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被精神病。

一句话,就是让大部分人被降维成低级生物或者略好一点的智力奴隶。

当然也有不服从的人,比如老奴才焦大,酒后说了大实话,也有不慎失言的人,比如柳湘莲说荣宁二府只有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但是一个嘴上被塞了马粪,一个跟贾府再无来往。

这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要想活得不纠结,最好不要知道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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