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s Tagged ‘writing’

手工历史:谁是上海最累的人

Saturday, July 4th, 2009

《手工历史》是2004年由一毛不拔发起的一个项目,作者队伍是王小山、和菜头、李寻欢、猛小蛇、董事长和我。其基本思路用第一人称的方式来叙述当年发生的重要事件。

当时确定的写作要求是:

A、主稿以第一人称方式写作;

B、过于敏感或者涉及到名人的,不要用第一当事人的角度来写;

C、可天马行空,无限发挥,但不要完全脱离事件本身;

D、不攻击政府,体现人文精神;

D、不进行浅显无聊的道德评价;

E、当成小说来写;

F、可恶搞。

后来大家按时交稿,但这本书最终没有出版社敢接手。一毛不拔在付出了一大笔预支稿费后,血本无归地把书稿贴到了网络上。

清理电脑文件时,我发现了自己写的那一部分,择几篇发布,以安慰一毛不拔那脆弱而幼小的美国心。

谁是上海最累的人?

【新闻提要】

上海滩最累的人是谁?复旦大学社会学系师生对上海15所医院进行调查后发现,护工的生存状态最为堪忧。

绝大部分护工无固定休息时间,无休息场所。每天工作24小时,每周工作七天,一年有多少天他们就必须工作多少天,除非请假,但是请假就没有收入。而收入却不足千元。

护工没有休息权,每天24小时的工作状态,不仅使他们失去人身自由,沦为现代“包身工”,而且对精神肉体也造成永久伤害。

【手工历史】

我免贵姓卞,名字叫什么又有谁在乎呢?上海话将“卞”读成“毕”,从我进医院那天开始,大家都叫我小毕。这也好,要是叫“小卞”那多难听啊!

你们好!原来你们是复旦大学的,复旦可是个好地方。看到你们,我真高兴。一点都不吹牛,从小学到初中,我都是班上前十名的好学生。那时我的理想是考复旦,当个科学家,穿上白大褂,饭不吃,觉不睡,一天到晚坐在显微镜前搞研究。我梦想,有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紧紧握着女助手大喊:“我们成功了!”

现在我真的穿上了白大褂,不过不是科学家,而是护工。医院里最低贱的职业,不用安慰我,这活就是低贱。低贱也没什么丢脸的,《读者》上不是说,世界上只有低贱的工作,没有低贱的人嘛。我的理想没能实现,不但没有女助手,还成了小护士们的男助手。这活也并不像你们想得那么糟,也有成就感。有一次,对我最好的李教授从阎王殿里逛了一圈,睁开眼睛。你不知道我多么高兴,我激动地忘乎所以,抓住护士小王的手,她像小猫夹住尾巴一样,惊叫了一声,把手抽回去。要不是李教授,她差点抽我一个耳光。你说,她犯得着这样吗?我的手虽然端屎端尿,她的手不一样擦过屁股、换过卫生……对不起,我忘了有女同学在场,话说得有点糙了。

我从老家安徽来上海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我吃住都在医院里,这也好,房租省了,还不用害怕半夜有人敲门查证件。一年365天,我只休息过两天,其实也算不上休息,我丈母娘来上海看病,我跟老婆去陪了她两天。她得的是肝病,医生建议她换肝。我一听就吓死了,我好歹也算是个“医务工作者”,知道行情,换个肝要50多万。她这肝要是换了,我们全家的肾估计都得卖了。为这事,我老婆还跟我吵了一架,吵完两个人抱头痛哭。她哭她妈,我哭我自己,恨我自己没出息。

我不怪命运,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自打来这里,服侍病人以后,我更想开了。我服侍的病人有大学教授,有领导、老总,还有那谁,就是那个天天在电视剧里露脸的明星。我发现,在法律面前,是不是人人平等我不知道,但在病魔面前,人人绝对平等。不管你有多少知识,不管你多聪明,不管你有多少称号、荣誉,也不管你有几亿身家,只要进了这病房,全都一样。

做护工这行有一点好,病人的家属、朋友、同事,基本上不让我们回避。低贱有低贱的好处,别人会把你当成不存在,就像穿了一件隐身衣一样。

我常听他们的谈话,有的话很假,一听就听得出来。比如,领导来探望王处长:“小王啊,你这一病,单位少了顶梁柱啊!不过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不过,他们也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一次,周老总的老婆来看他,哭得跟泪人似的,边哭边说:“都是那个骚狐狸精把你害的。”周老总尽管有气无力,但还是制止她说下去。

我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就得了这病?”这话听得人心里难受。但说句不讲良心的话,你怎么就不能得这病呢?我有一句话,来探望的人经常对病人说:“你活活累病的!”

有一次,我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听病房里三个病号在聊天。病友,尤其是得了同样的病、社会地位又差不多的病友,往往无话不谈。他们那天精神都挺好,开始倒苦水。

王处长说:“要不是整天那么累,我也不会住院。当个项目处的处长,表面上有点小权力,其实就是一个傀儡。上头有一个正局长、四个副局长,关系都得摆平。”

李教授说:“这有什么难的?领导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王科长叹了口气:“说得容易!现在领导猴精猴精的。上次孙局长,就是来看我的那一个,他的一个关系想拿一个项目,我打报告请示是否批准。孙局批示:‘同意由王宾同志处理’。王宾就是我。我想,有他的批示,我就照办呗。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他跟那个关系的条件没谈拢吧。孙局把我找去批了一顿。我不服,说,您不是批示说同意嘛?孙局说,我什么时候说同意啦?我是说,同意由你处理。我拿出那个批示一看,果然‘同意’后面没有标点符号。你说这不是成心埋汰人嘛!”

周老总说:“你累,我他妈更累。每天都得应酬,上海的酒店都吃过一遍了,当然都是我埋单。有一次,请一个香港客户,谈一笔几百万的单子。没想到他把全公司的人都拉去了,要了三个包间,我人还没到呢,他们已经点了鱼翅、燕窝,推杯换盏,杯盘狼藉了。我不动声色,每个人敬了一杯酒,然后打了个车就走,没有埋单。我心想,这单我要是埋了,肯定会恶心三年。生意是黄了,老板逼着我去向他们道歉。我不去,副总的位子不要了,我也不去。为这事我被扣了一半年薪。”

李教授问:“你太太说的狐狸精是怎么回事呀?”

周老总说:“不提这个,提起来就郁闷,我就这一个小情,没想到还是被老婆抓住了小辫。”我以为叫我,赶紧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诶!”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周总说:“小毕,没叫你,我说的是小辫”

李教授:“我算是看明白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老婆一直怀疑我跟一个女生不清不楚,去年暑假,我干脆把她带回家,当我的助手,吃住都在我家。我老婆起初还怀疑,经常逃班回家窥探,结果呢什么也没发现,也就放心了。教书育人最累,现在老教授负面新闻这么多,我每天都如践虎尾,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周总和王处长有点不耐烦了,说:“老兄,别装了,快说你们俩到底有没有上床?”

李教授赌咒发誓说绝对没有,“连你们都怀疑我!说实在的,不是没有机会和可能,可我不喜欢水落石出,那样就没意思了。暧昧点好,暧昧是一种美德。”

三个人开怀大笑起来。

你们刚才我是现代“包身工”,这点我绝不能同意。虽说每天24小时都在伺候人,虽说七扣八扣,每个月只能拿700多块钱,但至少不用在领导、客户、女人中周旋。我家里有三间大瓦房,不用为房子发愁,也不用为银行打工。我累是累点,但决不是上海最累的人。

Loading

原来你也是诗人

Thursday, May 28th, 2009

报社突发奇想,闪电般地组织了一次赛诗会。一辆大巴,载着我们20多个诗人,向北,向北,再向北,来到了海盐南北湖。此地有青山绿水茂林修竹,我看到一块石头上刻着“北京大画幅摄影协会创作基地”,看来这是一个有文化的地方。

在会议室坐定,每个人面前发了一个小碗,碗中盛着樱桃一枚,这是选票。每个人朗诵完自己的诗之后,可以把这一票投给支持的诗人,谁获得的樱桃最多,谁就是今天的桂冠诗人。

桂冠非孙昌建老师莫属,不但因为他一直栖身诗坛,而且因为他朗诵的新作《卢武铉》,声情并茂、举重若轻,听者无不慷慨动容。

不过诗会最大的黑马还是阿吴。谁也想不到,温文尔雅,横跨采编与经营,整天与商人打交道的他,年轻时竟也是一个诗人。这次,他从家中翻出压箱底的旧作。他先自己用带着紫砂风情的宜兴普通话朗诵了一遍,又被一位美女字正腔圆地朗诵了一遍。满座重闻皆掩泣呀。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稻草人》

我在为你扎着稻草人
并为它编一顶金黄的草帽
你却要走了

村口的小河
你微低着头默默流泪
走上结彩迎亲的小木船
滑动的小河呵
将把送到一个很远的村子

一个少年避开人群
独自躲在杨树丛中
用小镰刀在树干上刻你的名字
那名字会慢慢长大的

少年还不是一个宽肩膀的男人
还没有黝黑的河堤般舒展的胳臂
身坯还不是一座黑铁塔
挑不起两百斤重的麦捆担

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一直把他当作弟弟
小时候割草或放鹅归来
总是要你背
你的两根小辫在他眼前
晃呀晃……

一晃晃去了好几年
你终于要走了
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等不及他长大

天黑以后
少年会沿着小河
走二十里夜路摸到你新到的村子

天明
你将会发现
有一个忠实笨拙的稻草人
帮你守卫着菜园

Loading

到黑夜想你

Monday, May 25th, 2009

leaves-0118

白天想你我墙头上爬,
到黑夜想你我没办法。
–民歌

sudi-7438

白天你上哪儿去了?
我在墙头趴了一晌午,
邻居家二婶还以为我要偷鸡呢?

bw-night-lovers-0106

大街上车水马龙,
你在哪一辆公共汽车里?
一定把它买下来等我有了钱。

bw-night-light-0093

丁家庄的电影好看个茄子,
都疯了似的不就是个接吻吗?
谁没接过呀不信看你的照片。

1999-0098

别看灯红酒绿跟香港似的,
其实心和口袋一样空虚,
笑都是给人家看的。

candle-0091

月亮升起来了,
楼再高也挡不住月亮吧?
看见月亮就当看见我了。

cow-0104

昨天在村头碰上你妹了,
她一见我撒腿就跑。
大概是怕我问你来信了吧。

chair-0097

小学还一块儿挖过野菜,
怎么一到初中见面就脸红。
为入个团把那张纸条交老师值吗?

bw-night-0105

天快亮了还是睡不着,
闭上眼就能听见你的呼吸,
想你睡在那个城市最干净的床上。

road-0094

又一辆汽车进城了,
向他们供应粮食、蔬菜和女孩子,
唉,打嘴,我不是说你。

hk-0115

我怎么会说你呢?
别的男人想你是为了一晚上,
我想你是为了一辈子
为了一辈子啊。

fire-741w

Loading

白板报故事会之《小潜伏》

Thursday, April 30th, 2009



sunset-plane-2

原由 redredpei 上載

大于和小刘同在一个公司上班,大于是部门经理,小刘是业务员。他俩都喜欢上了新来的前台秘书–小团圆。

小团圆姑娘是一个90后,每天穿得桃红柳绿,一水的名牌,不是范思哲,就是阿玛尼,手上的包每天换一个,最次的也是LV,右手拿着万宝龙,左腕戴着百达翡丽。刚开始大家都以为那是吴山夜市淘来的A货,自从办公室多事的吴大姐偷偷记下一只保罗-史密斯限量版包包的编号,并拨打了400验证热线之后,真相才不胫而走。原来这个月薪只有1500的小丫头用的都是真货!不说别的,单单她一只百利的钥匙包就相当于吴大姐两个月的工资,还是巧妙避了税的。大家能不议论吗?

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她做了房地产大亨的二奶,有的说,她做了广电局长的小三,也有的说,其实她余则成在国内的孙女。余则成是谁?此人曾是中共安插在军统内部的高级情报人员,大陆解放后,他潜伏到台湾,领导228事变失败后蹲过国民党的监狱,后来励精图治当选台湾地区最高地方行政长官……对不起,我说得太多了。

后来,大于公布了正确答案。他说,你们都是瞎猜。小团圆的爸爸是咱们市鼎鼎大名的黑社会头目XXX–这个名字说出来都会吓破大家的胆。XXX怕女承父业不学好,就命令她出来上班,挣多少钱无所谓,关键要有事做。只要她坚持上班,每个月就可以从黑老大爸爸那里领到3万元零花钱。大家听得将信将疑,但对有钱人小心点总没有坏处,从此,再也没人敢说小团圆的坏话。吴大姐为表示亲善,还特意从菜场买了两斤小核桃冒充娘家带来的土特产送给她套近乎。

小刘饱尝了相思苦,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学了个倒霉专业叫新媒体艺术,四年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开关投影仪。幸亏英语还好,毕业后应聘到这家公司,从事电子商务维护工作。他长这么大从没谈过恋爱,小学时给同班女生写了封情书,被班主任发现,拍照发到猫扑网上,他当时羞愤难当,要不是学校禁止破坏公共卫生,他差点从教学楼上跳下来。

小刘默默爱着小团圆,为了多看她一眼,每天都多跑20次厕所,只为了从前台经过,以至于搞卫生的大妈每次都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他跑进跑出,终于忍不住最后悄悄在蹲坑旁放了一张报纸的广告版–前列腺发炎不用愁,宝善桥宾馆上三楼。

可是小刘不敢轻举妄动,倒不是因为小团圆老爸是黑社会,小刘不怕黑社会,因为在尚不成熟的大脑里他认为,黑社会和政府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收取一定的费用对民众提供保护,甚至黑社会更加公平规范一些,因为有竞争存在。小刘怕的是大于。大于对小团圆显然很有意思,一天中很多时间都靠在前台,跟小团圆说笑,让人想起一个旧社会的成语叫“倚门卖笑”。

小刘怕大于,因为在他不丰富的阅历中,他感觉大于是个无比狠的人,这个狠不仅表现在对人,而且表现在对己上。大于逢人就说自己中学时的轶事,为了锻炼意志,他采取过无数非常规手段。比如,大于喜欢打乒乓球,但每次打到就差一分拿下比赛的时刻,他把拍子一扔,不顾对手和同学的劝阻,回去学习去了。小刘觉得,假设此人在新婚之夜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只要组织的电话铃一响,他也会立即穿好衣服,奔赴工作岗位,留下娇喘微微的新娘瞠目结舌。

当然这新娘绝不能是小团圆。

唯一的办法是“锄掉”大于,当然不是夺取他的生命权,而是消除他的晋升权,乃至工作权。

从小到大,身材瘦小的小刘练就了在夹缝中生存的本领。中学时住校,宿舍里的老大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有一次命令天光着屁股跳舞,他跳了,但仇恨埋藏在心里。几天之后,老大缩进被窝,就像一只豆虫一样蠕动出来。一抖床单,上面全是头发茬。这就是小刘干的,至今没有查出来。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之徒。小刘在电子商务网站上发现了一条重大商讯,一家南非公司准备采购上千万的设备,而这种型号恰好是小刘所在的公司经营的。南非人周六到广州,下榻流莺宾馆,如果能及时上门拜访,积极洽谈,说不定公司就在来势汹汹的金融危机中抢得先机。

小刘决定绕开大于,直接向总经理汇报。一般来说越级上报是公司中的大忌,但这次情况不同,大于人在大连。小刘带着激动的颤音拨通了老总的电话,老总说,你跟于经理抓紧去一趟广州。小刘说,于经理在大连,怕是赶过去来不及。老总说,那你就代表我去。你到了之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要快。不能让我们的竞争对手抢到前面。

小刘如闻神谕,立即把案头工作处理完,春风满面地来到前台,对小团圆说,帮我定一张明天到广州的机票。

小团圆抬起粉面,嘟起嫩嘴,说,奇了怪了,你们怎么都要去广州?

还有谁要去广州?小刘急问。

还有谁,你们头。

大于,不,于经理不是在哈尔滨吗?

是在哈尔滨,不过他叫我马上给他定哈尔滨今晚飞广州的电子机票。我这不正在给他定呢。

今晚?

对,今晚。你定什么时间的?

你稍等。小刘说罢,又飞也似地往厕所跑。

过了一会,就听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叫小团圆过去。阿姨说,早晨刚放进去的卫生纸,中午就用光了,也不知道谁拿走的。写字楼也不光你们一家公司,能不能叫大家自觉一点。

小团圆杏眼圆睁说,阿姨,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么多公司,凭什么说是我们的人把卫生纸拿走的?

阿姨说,姑娘,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地赖人,我忍受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人就是不自觉,你看我在厕所门口贴的告示都不管用。

小团圆顺着阿姨手指方向一看,果然厕所门口贴着:

坚决不能容忍
那些
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
大便后
不冲刷
便池
的人

小团圆笑了,赵阿姨,原来你也写诗啊。

一场矛盾就此化解,当小团圆回到前台,发现小刘正坐在那里,摆弄自己电脑。她赶忙过来,问,你没关掉我的窗口吧?我正订票呢。

小刘说,没有,没有,我查了一下航班,要不也给我改成今天晚上吧。我好与于经理会合。

小团圆看了一下携程旅游网的网站,说,好吧,我给你定上,你晚8点到。

于经理几点到?

6点半。小团圆说。你俩可以一起吃宵夜了,我知道一家阿一鲍鱼挺不错的。

大连周水子国际机场,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拉着外交官皮箱,来到安检处。安监的小姐看了他的证件,又盯了他一眼,说了声,请稍等,走开了。过了一会,领来了两个穿制服的彪形大汉。对他说,于先生,对不起,请跟我们来一下。

小刘从财务借了点现金,拉着坏了一个轮的拉杆箱,匆匆忙忙奔向机场。一切顺利,两个小时之后,他已经透过机舱的舷窗俯瞰一片云海了。

小刘落地后,打开手机,给大于电话,响了五遍没人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刘来到了流莺宾馆,此时,再打大于终于接了。大于说,遇到一点麻烦,航班改明天早晨了。你等我明天中午跟南非客人一起吃午饭,不要擅自行动。

小刘马上给老总打了电话,老总指示他立即去约见南非人。小刘照办。

当第一缕霞光从葫芦岛升起,大于踏上机场的摆渡车。他决定把愤怒埋藏在心里,准备等回到杭州公司总部,再委婉地了解事件的原因。

一个月后,小刘因为谈下了南非的大业务,获得了提升,顶替了大于的位置,大于呢,被调到宁波分公司,负责组织货源去了。

在临走的前一天,大于来到前台,看见小刘正在手把手指导小团圆做网页。大于咳嗽了一声,小刘的手慌忙从小团圆的小嫩手上撤开,借故走开。

大于调整了一下表情,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上个月买机票,你为什么为我买了10份保险?

小团圆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大于强压怒火说:不要装糊涂,你知道,买这么多保险,又从大连机场登机,意味着什么?你想再制造一次“57空难”吗?(故事中暗表,此时,坐在门口座位意外偷听的公司新人小蒋,悄悄在谷歌浏览器里敲下“五七空难”,找到了一篇报道。)我被机场审查了4个小时才放行。你,你是不是跟那小子联手?……

小团圆满脸通红,百口莫辩。

大于:你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老爹根本不是黑社会,不过是个包工头。

小团圆把一条爱马仕的丝巾一撕两半,说,姓于的,你别诬赖好人,我什么时候害你了?!要害你,也是别人干的。

说完,她抬起头,看到打扫卫生赵阿姨,握着拖把,正朝这边偷偷看。

忽然,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大于觉得挺无趣,怒冲冲地走了。

小刘回来,笑嘻嘻地说,团妹子,我们继续……

小团圆定定地盯着他,说,是你干的。

没等小刘反应过来,一杯COSTA宅急送的纸杯连同冰意大利苦咖啡,飞到小刘的外贸服装店淘来的PAUL LR的粉红衬衫上。吴大姐恰好从外面走进来,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她仿佛看到接下来的黑社会寻仇和血光之灾,急忙把小刘拉到一边。

赵阿姨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打扫。她只困惑于一个问题:电视剧里的地下党是不是塑造得过于聪明了?

Loading

为什么要回归纸和笔

Sunday, April 19th, 2009

从存储介质来看,笔墨纸张基本都以植物为原料,属于植物界;而计算机以矽和硅为原料,属于矿物界。迄今为止,人类的文明成果,基本都用植物记录。写作介质决定写作内容和思维方式。弃电脑而回归纸笔,就是远离光速传输、粗燥坚硬的矿物界,返回舒缓悠长,柔韧细致的植物界。

基于这个原因,我在写重要的文章时,都会用5B铅笔在A4纸上打草稿。这样写出的字,还能带一点烟火气。

Loading

那些没写完的博客

Thursday, March 12th, 2009

和菜头感觉时间不够用,把想写而未写的博客列了一张清单

我也有一张清单,不过是博客程序Wordpress自动保存的,那是我写的博客草稿列表。日积月累,居然有150多篇。大多数只有一个标题,还有一部分只写了个开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半途而废的博客呢?一个原因固然跟我的惫懒有关,另一方面也因为写博是一个耗精力、耗逻辑、耗感情的力气活,前戏一下就草草收兵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以后,我要把下面这些篇什补齐。

1、安静要安静

南丁格尔说:“安静是最坚强的力量。”

保罗说:“要立志做安静人,办自己的事,亲手作工。”(帖前4:11)

2、伦敦街道

先讲一个小段。破坏一个城市的罪恶,怎么能跟治理一个城市相比呢?

3、销金窟

秋水老师视察诺丁汉,无意中跟她一起走进Waterstones–诺市最大的书店。很快我就忘记了客人的存在,沉浸在对书籍的向往与对书价的诅咒里。

如果说英国也有销金窟的话,非书店莫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代作者的书奇贵还情有可原,

4、博客写什么呢

和菜头都不想写一个字的时候,

5、走向不确定性

一枕黑甜后醒来,想起博客还在,一天顿时美好起来。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将离开,这里的一切都将跟我再无关系。窗外一片安静,而平常维修房屋的机器噪音总会搅乱清梦。我一下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周末建筑工人不会上班,大小商店会提前关门。这一切都有定时。

如果说英国跟中国相比有什么优势的话,我要说是它的确定性和可预测性。你基本不用担心

6、关于麦克白的想象

人人都是麦克白。别不承认,我们都被黑色的欲望驱使,像山羊被牵往宰杀之地。女巫的警告,夜枭的啼号,良知的震慑,惩罚的恐惧,所有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我们心中精巧的那个计划。握在手里的匕首,牵引着我们,跨过守卫的身体。一个守卫在梦中大笑,一个在梦里哭泣并祈祷。我们口舌打结,说不出阿门,只希望早点把那件事干掉。

教父克里昂说:干掉,然后忘掉。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坚韧的神经。

7、简评《森林之歌》解说词

1980年,挤在人堆中,穿过脑袋缝,我看电视转播审判江青。自那以后,我没记得再为央视搔首踟蹰。但昨晚例外,从九点多,我跟忍痒就排排座、吃果果,倒上顶级红酒,等待《森林之歌》。

《森林之歌》,陈晓卿2007年作品,财政部、林业部出钱,“陈家班”出力,植物领衔主演,动物友情客串,人类配音,偶尔有穿帮镜头,是专家们情不自禁露了一小脸。

第一、二集没看,因为叫“政论篇”,在庙堂上发政论,。第三集开始讲自然。

8、致城市里的王八蛋们

走在没有信号灯的斑马线
我们恨不能后脑勺后面也长上眼睛
左顾右盼 战战兢兢
看着你们驾着嫦娥13号
骄横地鸣着喇叭
一辆辆恶狠狠飞过去
你们认为行人让汽车是自然的
王八蛋们

9、那谁,我暂时写不出来,喝酒去了–胶东话

一千个屎壳郎变不了一个知了
净干些猫儿盖屎的事儿
你瞧这个人长得猫头狗耳朵的
人家放个P他就打个嗝

10、为黄纪苏说几句话

我无意介入《色,戒》大辩论,一部电影就是一部电影,打出演职员表那一刻,就已经自足,已经完结。戈达尔说,没有好镜头和坏镜头,只是镜头。

但黄纪苏陷入《色,戒》纠葛,我没想到。我跟黄纪苏认识已经八年了,对于他,我还算了解。

公道?世上哪有公道?京剧戏文中常有衙役这么调侃:“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那就只有天知道吧,

11、人生读书蛊惑始

牟森的蛊惑下,我买了一本特吕弗影评集《我生命中的电影》,花了40元,还不打折。

牟森看这本书,常常发出会心的微笑,因为书中评介的古董电影,他90%都看过,而且特吕弗的一些观点,还跟他不谋而合。而我,只看过其中三四部,就像参加了一场别人的同学会,人家在八卦得热火朝天,我却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幸好,特吕弗喜欢总结。比如他评论《你好忧愁》这部电影的时候,说出了我潜伏已久的心声。

“电影是女人的艺术,即女演员的艺术。导演的工作就是寻找漂亮的女性来做漂亮的事。”(p.122)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有些电影不好看,原来是没有漂亮的女演员,或者有靓女却没有做漂亮的事,比如:《十面埋伏》。

特吕弗说,希区柯克玩着玩着电影觉得没劲了,就开始为自己制造障碍,然后一次次跨过去。这点,对于我的博客事业很有启发。

另外一个喜欢蛊惑人读书的家伙叫宋石男,他一再求我读徐中约写的《中国近代史》。

12、街头作家

省图书馆每个周末都有图书集市,在那里可以掏到很便宜、很古怪的书。今天春光正好,我背起包向那里徒步进发。

沿途免不了看到街头艺人和乞丐。我有一个习惯,上街兜里揣着几只硬币,只帮艺人,不给乞丐。今天也是这样,我往一个吉他盒子里扔了几元前,对跪倒在路边敲着瓷碗的乞丐视而不见。

就在快要走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发现路边坐着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戴着一顶太阳帽,帽檐遮住了大半个脸。面前是一堆书,书下压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

“请支持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买一本我写的《》”

13、开始多说人话

一定要关掉IE,关掉火狐狸,关掉一切能上网的软件,关掉MSN,关掉旺旺,这样才能开始说句人话。

濒临死亡,早就了我的表达;濒临失语,却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时局变幻莫测,耳边瓦釜雷鸣。看右派们张牙舞爪、自娱自乐的样子,真不忍心扫了他们的雅兴。看食肉者进退失据、忽软忽硬的表现,也让人对今年的运程不敢乐观。

灯光已不够用,快把火把点燃。在这个混乱残酷的四月,需要触动生活的痛点。

罗兰巴特把照片中打动人的那种东西叫做puctum,既是一个个像素组成的小点,也是一个个针刺的小伤口。我们不能拒绝生活的刺痛感,让自己全然麻木,从而丧失对世界的惊奇。

从本周起,减少上图的数量,开始多说人话。

14、同学是内心的柔软 故乡是致盲的光芒

15、《皇帝与秀才》读后

“曾静遣徒张倬(熙)投书案”是有清一代文字狱的大案、要案。一个案子,先后经历了雍正、乾隆两世皇帝重视,而牵连之累重,处理之离奇,以及后来之反复,都是清史中少有的。我最早了解这段史诗,看了黄裳发表在《读书》上的《雍正与吕留良》一文。

美国历史学家史景迁的《皇帝与秀才》一书,英文书名叫《Treason by the Book》

16、诸葛亮

忽然想起这是一个写短篇小说的好题目,暂时存档。

17、我们村的人间悲剧

牛年除夕,我们村一位孤寡老人被孤单地烧死。

没有人确切知道,惨剧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今天上午,老人的外孙女到我们村来走亲戚,走进姥姥家,觉得不对劲,一推门,发现地上横着一截黑炭,

Loading

购书中心

Monday, March 9th, 2009

要签约多少垃圾制造者
才能让跑马场一样的购书中心
不再亮出舌苔或空空荡荡

历史的架子前
堆满明朝那些事儿
已经出到了第6季
尽管我是孙中山的FANS
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呐喊
还TM有完没完
努尔哈赤呀你在哪里

二楼文学馆人头攒动
最热闹的是青春文学
鬼在这里吹灯
妖精在这里打架
孩子们坐在地上组成人肉盾牌
把怪蜀黍们挡在青春之外

每个人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归宿
那要发票报销的秃顶中年
手里抚摸着《党校同学》
腋下还夹着3个《驻京办主任》
那个穿纳粹式样皮靴的女子
在搜索张爱玲
我该不该告诉她
大陆还没有《小团圆》
这里只有小团员
还有从了良的小时代

在一排独立的书架上
我惊喜地看到我的朋友慕容雪村
所有的作品重新包装
排成一排好像南池子一带的红砖墙
为了这一天
他特意成立一个图书出版公司

当一个作家像老舍一样塞满一面墙的书架
我就知道他已离我们而去了
但是也不尽然
柯云路占据的空间也不亚于老舍
而且活得很健硕
唯一可惜的是少了他的代表作《大气功师》

外国文学争夺更加白热化
去年获诺奖的英国老太婆
跟今年获奖的法国老头子
比赛谁更滞销一些
村上春树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竞争不但来自电车之狼
还有更厚重的德川家康
照这样下去
紫式部
只能穿过时光隧道
去负责一个专管紫色式样服饰的部门
而川端康成
只配给
德川家康
端一碗中成药
这还算幸运
看看小林多喜二
连做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只因为名字里有个二

就这样我在书海中徜徉
把稍微能看的几本书的名字记在手机上
我要把拉动GDP的工作交给卓越和当当
而永不打折的购书中心
只能成为我偶尔散步和抒情的地方

Loading

到灯塔那边去

Thursday, February 26th, 2009

哈佛大学的教授们做梦也不明白,为什么宋石男会拒绝他们提出的offer。他们本来打算把《哈佛法科学评论》的副主编的职位留给这个中国人,宋石男的回答礼貌却也坚决。

“谢谢,我很荣幸,however,我的根在中国。”他怕老外听不懂,又用手比划了一下:“I mean my root.”

老外无奈地耸耸肩,说:“Good luck, So long.”

宋石男急忙谦逊地说:“Thank you, not very long.”

于是宋石男直接飞回成都,成了四川大学温馨学院的一名教师,每堂课讲课费是30元,夏季另有高温消费券的福利。因薪水不够买书钱,宋石男不得不偷偷向《知音》和《故事会》投稿,直到去年年底,终于发表了一则小笑话。

那么是什么力量让宋石男,这样一位“中国最会写时评的小说家 最会写小说的历史学家 最会写历史的时评家”甘心扎根校园,默默耕耘呢?

宋石男的一名女弟子在博客上揭开了谜底。原来吸引宋石男的不是高校的科研环境,也不是每年两个假期,更不是评职称涨工资,而是讲台下那一双双好奇、明亮的眼睛。

以我对宋石男的了解,他属于典型的人来疯,只要众人一架秧子,他就“很英俊地笑了”,然后用乐山普通话,偶若悬河滔滔不绝,偶尔夹杂着几句拉丁语、希伯来文、梵文、沃尔多语、僧伽罗语和斯瓦西里语。下课铃响了,他没有听见,上课铃响了,他依然置若罔闻。直到讲另一门的老师,默默无语地站着注视他半个小时之后,意识才回到他的头脑。他赶紧收拾好教案,恋恋不舍地向着学生们挥手……

作为宋石男的同好,我每天一早一晚都会收到他两个短信。分别是:“佩妈,晨读了!”“佩妈,夜读了!”。因为我和宋石男有一个共同的优秀品格:尊重女性。所以,他称呼我“佩妈”,我叫他“四奶”,我们还准备叫和菜头“和大姨”,可惜他本人没有认可。每当看到这样的短信,我就知道宋石男要么在备课,要么在通往备课的床上。

宋石男没日没夜地修炼,都是为了一件事,借用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话说,就是–到灯塔那边去。

到灯塔那边去,为迷失的船舶引导航程;
到灯塔那边去,为起雾的夜晚指示方向;
到灯塔那边去,为被改革开放耽误的一代人补课;
到灯塔那边去,为被世俗欲望诱惑的孩子们答疑。
到灯塔那边去,踏上荆棘遍地的中国小道,
到灯塔那边去,尽享男欢女爱的美丽人生。
到灯塔那边去,找到沉默,找到水,找到希望,
到灯塔那边去,找到力量,找到铁,找到火光!

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让我们一起
到灯塔那边去!

Lo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