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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酒 醉钢琴

Friday, January 4th, 2008

《纽约时报》网站上评出了“2007年引人注目的Op-Eds文章”。这里需要稍微解释一下Op-Eds是Opposite Editorial的简称,意思就是“与社论版相对的哪一个版”。这一版主要刊登观点类文章,与社论不同的是,它只代表作者的观点,不代表报社立场。类似国内报刊的专栏版。

在《纽约时报》推荐的去年Op-Eds,有一篇DENIS DUTTON写的乐评把我乐坏了,这篇文章叫做《Shoot the Piano Player》(毙掉弹钢琴的),评述了英国钢琴师(乔伊斯-哈图)Joyce Hatto的传奇经历。我按图索骥,在网上搜索了一些Joyce的资料,把这个故事跟大家共享。

Joyce Hatto

Joyce Hatto出生于1928年,是一个钢琴家和教师,前半生才华平平,几乎没有大唱片公司出版她的作品。直到1976年,她因为诊断出癌症而停止了公共演出,跟她的丈夫–一位录音师,一起移居到剑桥附近的一个小镇。谁也想不到,从此以后,她在艺术上开始总爆发。

她的丈夫成立了一家小唱片公司William Barrington-Coupe,随后推出了她灌制的唱片。从1989年开始,她一发不可收,弹奏了几乎所有大师的作品,包括拉赫玛尼诺夫等人写的高难变态曲子。在她出版的120多张CD中,她弹奏的速度惊人,每个音符都准确无误。更令人惊叹的是,她演奏风格变化多端,不同的作曲家在她的手下,能够表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阅评人们惊呆了,称她为“大器晚成的罕见天才”、“还能喘气的最伟大的钢琴师”。

2006年,当癌症即将夺去她的生命,她坐在轮椅上演奏了贝多芬的第26号奏鸣曲。随后,她带着巨大的声誉离开了人士,人们缅怀她的天才、她的经历和她的个性。死者死矣,余音袅袅,音容宛在。

2007年2月份,一个名叫Brian Ventura的伦敦金融分析师,买了一张Joyce Hatto演奏的李斯特的唱片。当他把CD放进电脑,苹果的iTunes软件立即识别出,这首曲子的演奏者不是Joyce本人,而是一位叫László Simon的匈牙利演奏家。iTunes使用了一家叫Gracenote公司开发的音乐数据库,可以识别CD的音轨特征。在对照了Simon的CD之后,金融分析师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今日经典》杂志的乐评人Jed Distler,此君曾经多次在杂志上盛赞Joyce的演奏。

黑幕一角从此揭开。经过许多乐评人和乐迷的共同挖掘,一个音乐史上最大的丑闻暴露在阳光之下。

原来,Joyce Hatto的大多数曲目录音都是剽窃的别人,这些被扒窃的对象中,除个别大师,更多的是那些刚刚崭露头角的钢琴师,其中包括台湾的陈必先(Pi-Hsien Chen)。人们进而发现,Joyce Hatto声称的为她唱片伴奏的是国家爱乐交响乐团,指挥家是一位叫René Köhler的波兰移民。而人们从CD中辩认出那其实是维也纳爱乐乐团、英国皇家爱乐乐团的作品,René Köhler更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在专门揭发Joyce Hatto唱片丑闻的网站上,列出了经过辩认的剽窃唱片,这是一份触目惊心的长长的清单

Joyce Hatto的丑闻说明,黑蚂蚁不仅仅中国有,外国也有,不仅仅在保健界有,在清高的古典音乐界也有。一个老太太为什么能忽悠全世界的乐迷,乐评人们难辞其咎。Joyce Hatto剽窃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年轻的音乐新秀,但是他们得不到乐评人的重视,这些人更乐意把赞美送给一个名人。

技术是个双刃剑,一方面成就了骗子,一方面也揭露了骗子。Joyce Hatto的很多唱片,都是利用录音技术,对原作进行重新缩混和技术处理,欺骗性很强。但是,百密一疏,没想到也是Gracenote的音乐数据库让她原形毕露。

这同时还说明,苹果奉行的“拿来主义”为这个破公司带来多少名不符实的声誉啊。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是iTunes揭发了钢琴巨骗,却不知道苹果使用的是Gracenote公司提供的技术。

【综述要列出参考文献,做人不能太方舟子】

纽约时报:专栏文章
维基百科:关于Op-Eds关于Gracenote关于Joyce Hatto
Joyce Hatto剽窃识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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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出来看老蒋啦!

Friday, January 4th, 2008

海那边,蒋氏父子的寝陵正在饱受阿扁蹂躏,蒋家王朝的背影渐渐模糊;海这边,老蒋像一把刀子插进艺术界的前列腺,一个属于他的时代正徐步走来。

红先生雕塑

深耕FLASH多年的老蒋,从去年开始转向现代艺术创作。先是创作了以崔健为原型的大型雕塑《红先生》,又画了以红先生为题材的油画–《When you believe》。去年圣诞,他携这幅画到柏林参展,把这幅画立在柏林墙旧址上,德国城管知道中国来的小贩不好惹,居然没有干涉。

红先生在柏林

在他的BLOG中,他说:

当初柏林人一激动,把柏林墙推的一点不剩,到柏林墙博物馆只好参观墙址了,一般不会有游客躺着跟墙址拍照留念,所以旅游者的相机到这里基本没有用场。现在多了个红先生,至少留个纪念照方便了。

红先生油画

这是红先生的原画,画的名字叫–《当你相信的时候》。

今天要隆重介绍的不是他的雕塑和油画,而是他刚刚推出的FLASH《红先生系列之二:解决》。艺术作品是自洽的,不需要罗里罗嗦地评注,大家还是自己去看吧。

前往TOM播放《红先生系列之二:解决像一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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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之书《地下室手记》

Thursday, January 3rd, 2008

地下室手记

这是英语界新翻译的《地下室手记》,译者夫唱妇随,夫是美国人,妇是俄罗斯人。

新译本的特点是最大限度保留了俄语的原汁原味。Richard Pevear和Larissa Volokhonsky是这样工作的:首先一个人读俄语,另外一个人根据语感翻译成英文。接着,再一个人读刚才的译文,另外一个对照着俄文。这样反复修改,直到形成初稿,再读给一个通晓俄、英两种语言的人听。如是,则俄文的节奏、韵律全都反应到新译本中。这样干活效率不高,无怪乎这本薄薄的小书花费了他们整整一年的时间。

年少时,狂迷托尔斯泰,梦里甚至拜倒在他的金光白袍之下。后来,才发现陀思妥耶夫斯基才是同类项,随合并之,一本一本阅读之。犹记得读《罪与罚》让我泪湿青衫,读《卡拉马佐夫兄弟》让我心惊肉跳。

新译本能够更确切地传达老陀内心的癫狂与神圣,所以我选定它为近期的晨读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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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年度最大八卦年末出炉

Friday, December 28th, 2007

先看视频(更新为Youtube链接):

再转载八卦:

听说这里面的女人公参加报道了包子案件,然后包子案件被定性为“记者做假”而封杀,女主人公去职。这是八卦一。

八卦二是,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原先都已婚,搞了婚外恋才二婚的。

八卦三是,CCTV5在这个发布会上更名为奥运台,所有中央台领导到场。

女主人公的发言文本:

胡:今天对于奥运频道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对于张斌先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但是对于我来讲也是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在两个小时之前,我知道除了我之外,张斌先生还和另一个女人保持著不正当的关系。

明年是奥运之年全世界的人民都在关注中国,但是,但是一个法国的外交部长曾经说过中国人要……但是法国的外交部长中国在能够清晰价值观之前不会成为一个大国(旁白:麻烦你不要再拍了)在我们面前面对着这样道貌岸,然内心并不能够面对面对自己的时候,甚至不敢面对自己受到伤害的妻子的时候,我觉得中国作为一个成为大国。。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你走开,成为一个大国还差的太远。今天可能是最后一个星期天了,明天大家都会过一个很好的长假,我和张斌是不可能了。。对不起给大家*一个插曲,非常不好意思 但是**不会影响大家

背景传言:

“张斌老师的老婆,北京台的胡紫微,因为他做的节目被新闻办查了,所以她现在就是北京台一个编导,很惨!
    
    张斌现在在C5也不行,被架空的很厉害,在这种单位能人都是被领导们压着的,他现在顶多就是当个大型节目的主持人,什么权利都没有!

张斌的业务确实很强,可算得上是做电视行业的天才级人物。斌老师的主要问题是,在《足球之夜》最红火的时候,他有点太贪心了,没把下面的弟兄安顿好安抚好,结果大家都穷得要死,干的牛马的活,吃的猪狗的食。白岩松有句名言,就是挖苦我们体育频道的,不能总把爱好当工资发给大家啊。

   后来,2002年吧,张斌当时负责体育新闻,他想把这一块做大,为了节目安排和马国力大吵一架,说他“你老糊涂了”。马当时都气傻了。偏偏张斌当时还惹上一场“桃花劫”,好象是把体育新闻的一女孩子肚子搞大了,这事被他老婆发现(当时还不是胡紫薇呢),打到台里,闹到天翻地覆,人尽皆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轨了,而且他几乎沾惹的都是单位里的同事。后来才终于离婚了。这么几件事情一来,张斌就消失了差不多整整一年,马国力当时是让他自谋出路,想让他出国去,张斌不肯。对外的说法似乎是他得了心肌炎,而我们频道内则流传着这么一个比喻:“太子等不及了,被皇帝废了。”
      
      总的来说,张斌是一个人才,可惜太不善于团结手下的人,对部下有点刻薄寡恩。“足夜”起家的八大金刚,当时几乎都是他的亲信,后来都和他挺疏远的。不过你如果不在他手下干,是体会不到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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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配与亲人、兄弟和爱人分享的一段英文

Monday, December 17th, 2007

Goodbye doesn’t always mean forever.
There will always be another place and time
where questions will be answered,
the unspoken shall be spoken,
letters shall be read,
undone poems will be recited in the night,
songs shall be sung in harmony,
love will be expressed in solitude and
promises shall be fulfilled.
Somewhere. Somehow. Some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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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写的鲁迅传

Wednesday, December 12th, 2007

(原载《广州日报》)

15年前,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参观鲁迅故居时,对同学说,五十年后,我们宿舍也要修成这样一个纪念馆。少年的狂傲,像喷泉一样四射。15年后,我不敢再说这话。我写不出一套鲁迅全集,也写不出一本鲁迅传。

我和鲁迅很有机缘。2001年,先锋戏剧导演张广天创作的“民谣清唱史诗剧”《鲁迅先生》在北京儿艺上演。我是剧组工作人员。每到曲终人散,大家就到东华门一带的小餐馆里宵夜聊天。听到别人眉飞色舞说鲁迅、许广平与朱安,我总是惭愧自己对鲁迅了解得太少太浅。

来到杭州,我听到了很多关于鲁迅的逸闻。杭州文化人久久不能释怀的是,鲁迅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人间天堂。有一位浙大教授告诉我,据他考证,杭州给鲁迅的童年留下了阴影。当时鲁迅的祖父因为科场舞弊案,在杭州蹲大牢。按照当时的规矩,儿孙探视坐监的长辈,可以在牢里住一晚。估计鲁迅在监狱里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从此对这个城市再也没有好印象。以至于后来郁达夫准备到杭州发展,鲁迅还写诗阻劝。

当然,以上逸闻不见于朱正新改写的鲁迅传–《一个人的呐喊》。朱正自1956年写过一本《鲁迅传略》之后,50年里不断订正增删,直到写出这新传。这本书使用了20年来新发现的鲁迅史料,并且有一些独特的创见。比如,他与周作人兄弟失和,朱正认为,是周作人错听了日本妇人的谗言。再比如,鲁迅与“左脸”以及冯雪峰的关系,并没有前人想得那么简单。

我还是比较关心鲁迅的感情生活。朱正研究发现,在鲁迅日记中,只有一次提到过原配夫人朱安。那是1914年11月26日,鲁迅写道:“下午得妇来书,二十二日从丁家弄朱宅发,颇谬。”鲁迅后来对许寿裳说:“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后来许广平跟鲁迅通信中,提到朱安,说“实不啻旧社会留给你的遗产”。 但是朱正考证,这个“遗产”并不是母亲强加给鲁迅的,朱正说:“母亲给他定亲的事,是同志了在外求学的他本人的,鲁迅也没有做过不同的表示。”

后来鲁迅认识了许广平,一位进步女文青。两人你鱼我雁,通信频繁。称呼也在不断地变,从最初的“先生”、“兄”到后来的“嫩弟弟”,“小白象”。这些书信经过鲁迅编辑后出版,就是著名的《两地书》。牛津大学出版社2002年出了一本研究《两地书》的专著–《近代中国的情书与隐私》,作者是麦克道格尔。书中对书信原文和发表版做过详细对比,对潜文本做了深入的分析。

受条件所限,朱正老先生不可能做同样的阐释和发挥。这本鲁迅新传,在很大程度上像一本史料汇编,作者大量引用证人证言,有时引文达两三页之多。这不是作者偷懒,而是信史的写作手法,微妙之处需要读者自己加以推理和判断。

鲁迅说过:“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如果你想了解一个全面的鲁迅,可以去看看这本新版鲁迅传。伟人的轶事可以在酒酣耳热之际,讲给文学女青年听。至于“颇谬”的“妇”,就免了,大概只能在给孩子捉刀写作业的时候,争论藤野先生全名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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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Monday, December 10th, 2007

在这里,我们都互相尊称老师。

~~老师,来了?
~~老师,请坐。
~~老师,请喝茶。

或者在老师前加上姓氏。

~~吴老师,早。
~~孙老师,越来越年轻了!
~~刘老师,看你在大院里转三圈了,还没找到车位?

如果再亲密一些,一般不用姓氏,而重复名字最后一个字。

~~浩浩老师,洗脚去?
~~菲菲老师,领导也找过你了?
~~嘉嘉老师,你哪里有没有李宇春演唱会多余门票?

当然,有时候我们也叫“总”。那是高速公路隔离带,界限凛然,不容僭越,尽管装点着一点绿色。

老师也画出安全距离,但只是双黄线,有胆就可以压过。所以,夜半无人办公室,浩浩老师会按住菲菲老师鼠标上的手,做技术支持,顺便说句体己话。

~~你若有心,吃我这碗哇哈哈营养湿面!

泡妞不是一门科学,因为实验结果总不重复。

菲菲老师,满脸害羞,脱开小手,假装去按光驱。

~~浩浩老师又说笑了。

嘉嘉老师,柳眉倒竖。扔掉鼠标,粉拳砸向机箱。

~~王老师,请放尊重些!到时候,只怕郝思嘉认得老师,我男友铁拳可不认得老师。

浩浩老师,不怕挨打,但很怕尴尬。他也朝机箱劈出一掌,骂,这破机器!

一年了,菲菲老师老是换光驱,嘉嘉老师总爱修机箱。而浩浩老师,吃了一箱又一箱哇哈哈营养湿面,还练会了铁砂掌。

武功又有什么用。这个城市,歹徒总不出现,英雄没有机会救美。扬言跳楼者,不是民工,就是女友。事故倒很多,电动车人仰马翻,红花开在双黄线上。

还是在老师身边安全,尽管没有悬念。

于是,电梯里,人们互称老师,点头微笑,并越过好多胸,按下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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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

Friday, December 7th, 2007

–你趁早投降了吧。

斜眼蹲在地上,脖子梗着。上衣四个兜翻出来,狗一样耷拉着舌头。战利品摆在桌上,一个木头弹弓,一把泥球子弹,还有一张花纸片。小四瞄见那张纸片,也想凑过来看。我蹬了他一眼,把纸片扣住。

–你的末日到了。我代表人民、代表党宣布,正式逮捕你,这是逮捕令。

我把军帽摘下来,拿出一张白纸,大声念起来。

–宋卫国,又叫斜眼。虚岁8岁,他爹是公社干部,他娘是电话总机。

==谁说家长谁是婊子生的!

俘虏还敢骂人?我拍了一下桌子,几个泥球震落到地上。

==我说你爹是死老百姓,你愿意吗?

我想了想,有理。

–好,不说家长,就说你吧。斜眼,你知罪吗?

斜眼翻了一个白眼。

==我有啥罪?

–死到临头还敢抵赖?要不是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早就大刑伺候了。你还是主动交代吧。

==交代啥?

–交代啥?是谁用弹弓打了小四?

==知不道,又不是我。

–你凭啥说不是你?

==你凭啥说是我?

–凭啥?我们有证据?

==屁证据!

–今天就给你看看啥是屁证据!小四,把头伸过来!

小四的额头上有一个包,鸽子蛋那么大。我拿起一颗泥球,仔细跟鸽子蛋比起来。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这子弹跟这包……都滴流圆。

==圆咋了?包有方的吗?

这么一问,我哑了舌。

–那你说是谁打的?

==我咋知道?刚才打得那么厉害,又是土坷垃,又是弹弓。

–那么说不是你?

==还用问吗。当然不是。

–那你,你不交代,是吧?

我背着手转了两圈。

–不交代也行,那你投降吧。

==投降你们?有啥好处?

–好处就是我们马上把你放了。

==这也叫好处?你敢把我扣一宿吗?再过一会,我家长就会找到你家里来。

–嗯,那我再想想。只要投降,好处大大的有。我们可以把弹弓还给你。

==本来就是我的。

–可在我们手里。

==不还也无所谓,弹弓我家有的是。我家还有气枪呢?

我知道该用撒手锏了。我突然亮出那张花纸片。

–这个呢?

斜眼傻眼了。

==这个是我在地里捡的。

–你捡的?我还说是你家印的呢!你知道这是啥吗?

斜眼摇头。小四凑过来,我把他推到一边。

==这是:反!革!命!传!单!

我一字一顿,斜眼也跟着一字一颤。

–你知道传单这个女的是谁吗?

我翻过传单,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正面為【臺灣復興】基地的歌唱家【鄧麗】君”。

–正面……正面为……啥啥啥啥基地的歌唱家啥啥君。

==这怎么反革命了。

–你看都不是简化字,肯定是台湾特务。明天我就上交给老师。

==交吧。你一上交,我就让我爸爸要回来。

–抓的就是你爸爸!我,我要上交给英明领袖华主席。

==哼,你知道华主席住哪儿吗?

–全国人民都知道,天安门。

==别傻了,天安门是个城楼,根本不住人。

小四在一旁跃跃欲试。

~~我知道我知道,华主席住在交城。

–你咋知道?

~~不是有个歌吗?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交城出了个华政委。

–交城在哪儿?

~~在……胶东吧,我姑姑家就在胶东。

–要不交给你姑姑,让她转交给英明领袖华主席。

~~好是好,可是我姑姑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

==你们俩慢慢交吧,我回家了。

斜眼站起来,想走。我和小四赶紧堵住门。

–想得美,你?你还没投降呢?

==好狗不挡道。我有事。

–啥事?

==刚才打仗,有个狗日的扔了砖头。

–啊,有人扔砖头?这么下三滥!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仗,都用土坷垃。

==砖头飞过去,你们知道砸到谁了?狗蛋!

–狗蛋!

我跟小四惊叫起来。狗蛋是斜眼一伙的老大,这家伙高头大马,心黑手辣……

==我看砖头就是你俩扔的。

–放屁!

~~诬赖好人。

==凭啥说不是你俩?

–你没有证据。

==证据?哼,这个好办。明天让狗蛋审审你俩,要多少证据就有多少证据。

–别!

~求你啦。

–有话好商量嘛。

==好商量?那咱们商量商量。

斜眼坐到凳子上。

==你们俩投降!

–我们宁死不屈。

~~我们不当叛徒。

==投降我们有好处。

–~~什么好处?

==我可以跟狗蛋说,砖头不是你们砸的。

–~~本来就不是我们!

==我还可以一人送你们一把好弹弓,比这把还好。

–~~……

==我还可以把气枪让你们玩,每人可以打三发子弹。

–真的吗?

~~不骗人?

==那你们投降吗?

~~我投。

–我不投!

==小四,我命令你,把他的兜掏出来。

我死死按住自己的兜,一面劝小四不要听信斜眼的谎言。小四惊慌不知所措。

==小四,有人兜里放着反革命传单,你翻不翻?不翻就是反革命。

~~可传单是你兜里的。

==这传单最早就是他给我的。现在我代表人民代表党,宣布……

–我投降!

==嗨,这才是好朋友。

–我们把这传单烧了吧。

==好。

~~没意见。

我点着纸片,扔在地上,一股浓烟升起。

–咳咳,我们现在又是好朋友了。

~~咳咳,是啊是啊。斜眼。

==不许叫我斜眼。

~~卫国,我们啥时候能拿到弹弓?

–啥时候能玩气枪?

==啥弹弓?啥气枪?你们这两个无耻的叛徒,做梦吃屁去吧。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我跟小四呆站着,许久,才争先恐后用脚去碾那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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