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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词语:Asabiyyah

Thursday, April 7th, 2011

Asabiyyah,又写成 Asabiyya,是阿拉伯词语“عصبية,”的拉丁字母拼写。

意思是指一个组织的团结和凝聚力。

按照Wikipedia的解释:这个词语的原始背景是“部落”“家族”,在现代也指“国家”,Asabiyyah强调的是统一、团体意识和社会黏合度。 在当代Asabiyyah指的是一个人不顾环境对自己集体的效忠。这多少有点贬义。

这个词在西方被重视是因为最近在中东发生的事。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NPR在一篇《Want Regime Change? Win over the military》的文章里说,突尼斯和埃及之所以能够推翻统治者,很大程度是上由于军队的独立与倒戈。

埃及和突尼斯军队有Asabiyyah,利比亚军队没有Asabiyyah。

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研究员、西点军校国际安全研究教授Kori Schake说,”埃及军队一直把自己看做国家实力和国家连续性的源头,该国军队除了对该国领导效忠以外还有着一种国家感存在。”

布鲁金斯学会研究中东政策的萨班中心的主任Kenneth Pollack说,”在埃及,军队把自己看做职业的国家守卫者。十分坦率地说,军队打从心底就看不起警察。警察不过是一帮业余军人,一帮打手,不值得他们尊重。

由于具有Asabiyyah,突尼斯军队和埃及军队都普遍具有的职业道德,这种职业道德使这两个国家的军队不会朝平民开火。

所以,北非的不流血革命能够成功绝不是偶然的。抗议者有宗教信仰,军队有Asabiyyah,统治者可以较为安全地退出权力,这几方面的要素叠加,才有埃及和突尼斯的今天。

某些一样都不占的国家,不知道在跟着紧张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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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学习:vindictive

Wednesday, April 6th, 2011

vindictive /vin’diktiv/

出处:“Celebrity may at least help Ai Weiwei avoid vanishing for too long into this legal black hole. But it will do little to shield him from the wrath of China’s vindictive rulers.”(文章来源

adj. Having or showing a strong or unreasoning desire for revenge.

例句:the criticism was both vindictive and personalized.

辞源:from Latin:vindicta 意思是 vengeance

词语辨析:

vindictive: Someone who is motivated by a desire to get enven might be described as VINDICTIVE, a word that suggests harboring grudges for perceived wrongs.

(a vindictive person who has alienated friends and neighbors alike.)

spiteful: is a stronger term, implying a bitter or vicious vindictiveness.

(a spiteful child who broke the toy she had been forced to share.)

vengeful: implies a strong urge to actually aeek vengeance

(vengeful after losing her husband in a hit-and-run accident.)

rancorous: Someone who is rancorous suffers from a deep-seated and lasting bitterness, although it does not imply a desire to hurt or to be vindictive.

(his rancorous nature made him difficult to befriend.)

venomous: takes its meaning from “venom”, referring to someone or something of a spiteful, malignant nature and suggesting a poisonous sting.

(a critic’s venomous attack on the author’s first no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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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富阳

Tuesday, April 5th, 2011

四月春假,老婆一直念叨着想去拍油菜花,但是婺源太远,假期太短,我提议一起去富阳。

在杭州诸县市中,富阳于我有特殊的意义。不仅仅因为这是我中学时代最喜欢的作家郁达夫的故乡,也不仅仅富春江两岸的景致与几百年前的山水画别无二致,而且因为这里是一个可以触摸到历史的地方。

距离富阳市中心二三公里之外,有一个华宝斋造纸文化村。这里使用传统工艺剖竹造纸,用复古机器印制线装书,每一道工序都古典而优雅,完全没有现代印刷厂呆板的工业化气息。

早晨9点,我和老婆出发,去市中心的龙翔桥汽车站准备乘坐514公交车去富阳。到了龙翔桥,发现汽车站已经不见了,周围被建筑工地包围,问保安,才知道,514始发站已经被搬到7公里之外的望江路和秋涛路一带,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房地产让路。

我感到一阵无言的愤怒,但肉食者谋之,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只好打车前往新的514车站。

从杭州到富阳的空调客车,票价5元,正常情况大约要开1个小时,但我们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因为在路上公交车差点与一辆奔驰追尾,虽然都没有损失,但司机的小宇宙突然爆发,非要报警,用自己的垃圾时间跟奔驰车主死磕,全然不顾还有一车乘客。我和老婆下车一阵劝解,司机才气鼓鼓地重新上车,边开边嚷嚷:“奔驰车就了不起啊!”问题是,奔驰车主并没有说自己了不起,也没说傲慢的话,只是摆摆手说“算了”。但公交车司机显然把这一句话当成了挑衅,“你说算了就算了,我还没说算了呢。难道奔驰是车,我这就不是车?”他继续对并不认识的前排乘客发表着均贫富、等贵贱的演说。

在富阳,我开发出一条经典的旅游路线,登鹳山,沿富春江岸,过富阳中学,到新沙岛码头,再沿公路乘6路公交车到华宝斋,参观完造纸印刷的全过程,买几本线装书,满载而归。

然而,今天一下鹳山,顿时感到十分诧异。江岸被蓝色的隔板牢牢拦住,从缝隙望去,里面堆满了木材钢筋。这江岸是否有维修的必要我不敢断言,但据我以往的观察,这岸是山石的自然延伸,安全牢固,又富有野趣,不知道这番大兴土木,又是在修什么东西。

虽然还饿着肚子,我们决定先去参观华宝斋。爬上堤岸,四处景象怪异。工人拿着电锯在伐树,旁边的卡车上已经堆满了刚刚砍下的树木,每棵的直径都有足球那么大。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南京这样的大城市,伐树很快就会被市民关注,发上微薄,成为一个公共事件,然而在富阳这样的小城市,民间几乎不会有任何动静。当地论坛被牢牢看管,报纸和电视台则完全是地方政府的传声筒。它们唯一敢批评报道的是乱穿马路的行人、与邻居打架的小贩,总之是那些级别在“享受副组级待遇的组员”以下的人。

上了昔日的滨江东大道,我们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宽阔的大路被围墙拦住,挖掘机轰鸣,尘土飞扬,昔日的通途,如今变成了一座大工地。眼前一个指示牌,上面写道:“一切机动车禁止通行(大坞坑村和华宝斋的车辆除外)。”

我们一面躲避着大卡车,一面掩着口鼻,来到了黄尘掩盖的黑瓦白墙的院落,这就是“华宝斋造纸文化村”。保安告诉我们,今天员工放假,无法接待参观,我们说来买书,一个正在洗电动车的姑娘站起身跟我们打招呼。她放下水管,领我们来到销售部。我在仔细挑书,老婆端着新买的尼康微距镜头到院子里去拍满园春色。

我问销售姑娘,外边这是什么工程?姑娘说:

“建别墅呗。”

“那这条公路怎么办?”

“要全部铲掉。车都改走地下隧道了。”

“你们华宝斋怎么办?”

“也要拆迁,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宽慰我,她又告诉我,政府负责安置华宝斋的搬迁,新厂址面积比这里还要大很多。

我望着这片桃李满园、屋舍俨然的建筑群,一时不相信这是真的。这片厂房和办公室,虽然是仿古建筑,但经过多年的风雨磨洗,已经做旧如旧。更重要的是,院子里的树木都已亭亭如盖,一到秋天,桂花飘香,把人带入仙苑梦境。而这一切,将随着推土机和挖掘机的呼啸而颓然倒塌,不留一丝痕迹。

地震、海啸、泥石流、雪崩,一切自然灾害都比不上规划,前者破坏力虽巨大,但偶然而发,建筑或可幸免,后者是有计划、有理性的铲除,所到之处,地貌永久改变。

然而,谁能阻挡GDP冲动,谁能阻挡富人区的诞生,谁能阻挡这片古老的江景被少数人独占?

走出华宝斋,我和老婆在一片断垣残壁前,留下照片做纪念。

富阳,我心中美丽的神秘园,在挖掘机的一起一俯中,默默陷落。

我仿佛看见,在茫茫中国黑夜里,千万台挖掘机的铁臂悄悄举起,自由不仅是子弹到猎物之间的距离,也是手指到快门与键盘之间的距离,消失一片风景跟消失一个大脑一样地容易。

黑夜茫茫,前路迢迢,我唯一相信的是,文字比权力活得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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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伟“中国三部曲”之《寻路中国》

Friday, March 25th, 2011

《Country Driving》是何伟“中国三部曲”完结篇,书名既可以翻译成“在乡村驾驶”,也有“由农村驱动”的意思,经译者李雪顺与作者商议,翻译成卖《寻路中国》,可谓信达雅兼备。本书是何伟三部曲中风格最成熟、内容最丰富、用功最扎实的非虚构作品。内容正如书名副标题所说是:“从乡村到工厂的自驾之旅”。

这本书分三部分,一、长城,二、乡村,三,工厂。第一部分讲述了何伟在中国考出驾照,并且租车沿着长城遗址独自驾驶的故事。

何伟写作的一个技巧,就是反复使用一个正经八百的官方材料,穿插于娓娓道来的叙事中,以获得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在《寻路中国》第一部分,他反复使用“驾驶员理论考试选择题”这一材料,把书本上荒诞的答案与路上更为荒诞的现实做比较,顿时妙趣横生。

何伟一上路就看不懂了,农民怎么把粮食都晒在马路上,他不敢驾驶在食物上,但是农民用手哄他:“开开。”他开过去才明白,农民是利用汽车的碾压让粮食脱粒。他感慨说: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一次性公然违反两种法律的行为:道路交通安全法和食品卫生法。

世界上哪有一片土地像中国这样盛产奇人,何伟参加乡村葬礼遇到一个风水师张宝龙,这成了他揶揄的对象。因为张大师的名片上罗列了20多种头衔,从看风水,选墓穴,到拖车。他的儿子也是风水师,但他的一个女儿是护士,何伟说这让他“今生来世都有保障”。

何伟发现并举报了中国北方一个县骗取世界银行贷款假装种树的把戏,但没有人理他这个茬。

何伟书中披露,1990年代,大众把在美国一条废弃的VW FOX生产线转移到中国东北,改名捷达,从此力压桑塔纳成为中国销量最大车。通用每卖出一辆别克REGAL比在美国本土卖,利润高一倍。

《寻路中国》三卷书中,最倾情最投入最感人的是第二卷乡村。在怀柔三岔村,何伟不再是一个局外人和观察者,而是乡村故事的一部分。跟《江城》时代相比,他更加融入当地生活,参与到村民的悲喜、斗争与患难之中。读罢令人唏嘘不已。

2001年,何伟来到北京怀柔的三岔村定居。这个京畿宝地的村庄,鼎盛时期只有300人,现在更加寥落,全村没有一辆私家车,没有一个手机,人均收入250美元,全部财富来自树上:核桃和榛子。

何伟观察真仔细,他发现中国农村年轻夫妇家里最喜欢贴双胞胎的海报,因为在中国这是唯一合法生两个儿子的方式,生了双胞胎就是中了头彩啊。

小何同学刚到三岔村,有个搅屎棍村民,欲出租房子给他而不得,天天报警,警察来了,不允许何伟何同伴过夜。两个人就用小恩小惠和请客吃饭贿赂派出所小民警,很快民警让搅屎棍赶紧歇菜。何伟发现,中国警察看上去很凶,但跟其他中国人一样,很实际。

何伟见证了三岔村一个留在村里的年轻人魏自奇的奋斗史,他外出打过工,厌倦工厂里的重复劳动,回到村里。他投资养水蛭,每天喂鸡血猪血,但水蛭都死了。他是村里仅有的野心勃勃的人,他想发展旅游,但没人听他动员,有野心的年轻人都离开了村庄。

何伟言:生活在中国,他经常有一种脑子转不过弯的感觉。嗨,莫说你一个外国人,我们这些土生土长、歌哭于斯的土著们,也经常觉得脑子不好使啊。

如果没有带孩子住过医院,你怎么敢说你了解中国。何伟房东魏子淇的儿子魏嘉病了,何伟开着租来的捷达送他去北京的医院,从而见识了医生可怕的嘴脸。何伟动用了他海内外的关系,分析孩子的病情,排除了白血病的可能。

医生要给魏嘉输血,何伟怀疑血库里的血来历不明,医生很不耐烦,跟何伟起了冲突。他被医生气得发抖,动用了在北京的所有关系,调查清楚了血液来源,才敢让魏嘉输血。整个过程中,魏嘉的父母始终保持平静,他们已经逆来顺受惯了。

魏嘉的病好了,何伟真正被三岔村接纳,他不再是个局外人,而是村民眼里的自己人。他甚至可以列席村民的讨论,见证中国基层政治的激烈斗争。

魏子淇一家的变迁,是二十一世纪头一个十年处于上升期中国农民家庭变化的缩影。他第一个搞农家乐,靠勤劳致富。同时作为精英被吸收入党,从而进入乡村政坛。他“因为搞经营而入了党,反过来,党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生意。”

在中国乡村,党不忘给它的成员以好处,有时是一幅宣传画,有时是组织去海滨城市旅游。何伟在三岔村亲历了当地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党员先进性教育”。党员们学习的重要内容是听宣读1.7万字的党章。

魏子淇决定走出政治生涯的重要一步,竞争乡村权力的顶峰–支部书记。一切看上去对他都很有利,村里10个党员都表示支持他,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权力斗争的圈套,已经有内鬼把每一次酒席、会商的内容报告了镇领导,魏子淇不过是釜底之鱼。

镇党委领导来村里召开党员大会,说了半天基本意思是支持原支书留任,这一套官场把戏,他们已经玩得炉火纯青。首先肯定原书记的成绩,定下基调,然后让党员挨个表态。大家都顺着大领导的意思把支书夸奖了一番,轮到魏子淇,他简短地说“干的不错”。

竞选书记这一幕,对于体制内生存过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上层玩弄权术,纯属到卖油翁的地步,深陷漩涡的人,只有听任其摆布,而且还要言不由衷地为混账安排叫好。“我觉得XXX同志,年轻有经验有干劲,我一定配合好他的工作。”

魏子淇心灰意冷,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他不该接触政治。何伟反而为魏子淇的败选而欣慰,在乡村,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魏子淇初战失利,远离政治,反而不会再经受这些尴尬和难受的时刻,应该算一件好事。

我想起春节回家,了解到乡村权力斗争,一个家族三代人争夺村支书的王冠,斗争的激烈,谋略的深远,比莎士比亚的任何戏剧都不逊色。

魏子淇虽然竞选失败,但作为党员,还是获得了去大连旅游的机会,他平生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看人妖表演。党是一个无所不在的母体,吸收哺育着社会上的精英阶层。

《寻路中国》的第三卷工厂,主要记述了何伟在浙江丽水工业园区的所见所闻,它展示了另一面的中国,工业化的,冷血的,逐利的中国。

何伟发现,浙商信奉自身,信奉商业,信奉做一个冷血商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在丽水,何伟一直跟踪采访一个生产胸罩调节环(胸罩上四个很小的尼龙镀铁部件)厂,原来这背后还有一场谍战风云。一个叫刘宏伟的人,偷偷地把台湾大老板垄断的独家设备画下了图纸,卖给了二老板,又卖给了三老板,四老板,每个老板都发了大财。刘消失了。何伟以严格的实证精神,考察了刘宏伟的传说,采访了当事人,看到了这套图纸,令人倾向于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但是刘宏伟已经变成传说,消失在江湖。

跟他的妻子所写的《工厂女孩》不同,何伟接触的更多是工厂的决策管理层,他也接触了工厂女工,但性别方面显然没有他妻子张彤禾的优势,他无法取得女工的信任。

有趣的是,何伟跟踪采访了一个来自河南的“红星杂技团”,他们专门针对男工人表演,廉价低劣,还带点黄。可笑的是,他们面临的竞争对手是中国移动,在一个暴雨将至的黄昏,两个演出团体互相防范交涉,争取观众。

何伟记叙了浙江交警的腐败,他们安装各种摄像头,为了获得罚款分成。他也记录了浙江官员的狡猾,怎样把社会矛盾转移为个体之间的矛盾,把整体不满变成个体不满,把社会运动毛细血管化。我对照了英文版和中文版,这些内容完整翻译出来,没有删节。

一次在机场,何伟遇到一个假毛泽东,一个入戏太深的演员,他问何伟知道埃德加-斯诺吗?何伟心说,太知道了,在密苏里新闻学院,埃德加斯诺是个用来做警示教育的人物。他大跃进后来中国,向全世界宣布大饥荒是谣言。

在农村,有能力的人都外出了,剩下的像魏子淇这样留守的能人,都被党吸收到了权力结构中。农民跟官府的斗争变成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寻路中国读完了,我觉得这本书也可以改名叫驯鹿中国。

值得称道的是何伟高超的写作技巧。他最擅长使用闲笔,在紧张的叙事中,勾勒出景物和情境,一下子把文章写活了。他写红星杂技团与中移动抢夺观众,不忘了写远处隐隐的雷声和落在脸上的雨滴。他写带魏嘉疾驰在八达岭高速上赶往医院,不忘了描写中途停车,在一片苍茫的秋色里,父亲抱着男孩跑肚拉稀。

还要赞的是这本书的翻译。译者李雪顺是何伟在涪陵任教时的同事,他勤奋认真,疑难处就向作者讨教,信实流畅地翻译出这本杰作。更令人击掌的是这本书的编辑,我通过与英文版对照,就我的目力所及,发现除了个别词句有修饰之外,几乎没有发现大段删节之处。例如,中文版133页村民提到胡耀邦的段落,也只改了个别词句,没有删除。原文:“他1987年被清洗”,中文版,“他1987年辞去中共中央总书记职务”。还有“两年后他的辞世引发了天安门的学生抗议”,中文版删掉了“天安门”。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是审查变少了,而是何伟学乖了。

读了何伟《寻路中国》,我想起了熊阿姨推荐的一本《我的阿勒泰》,一个做裁缝的汉族姑娘李娟所写的优美的、世外桃源一样的新疆生活。我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两个中国捏合在一起。李娟的田园牧歌里肯定忽略了丑陋和落后,何伟的三岔口纪事里,才是山河梦碎的后现代田园牧歌。

延伸阅读:

何伟“中国三部曲”之二:甲骨文

何伟“中国三部曲”之一:江城

张彤禾《工厂女孩》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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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数字化内容全面收费策略注定要失败

Saturday, March 19th, 2011

Update: 2011年4月 6日收到《纽约时报》邮件,“鉴于你是我们器重的老读者”,特提供优惠订阅价,在26周内享受半价。果然,纽报的定价策略开始松动了。

Update: 《纽约时报》的抢钱方案招致一片骂声,国外媒体专家认为纽报的“一锅端方案”顶多只能收1.99美元

《纽约时报》一直梦想有一天能够对数字化内容收费,2007年尝试过一次,但因收费策略混乱复杂无疾而终。但钱的魅惑让纽报再出发,今年又祭起收费大旗,这次来势凶猛,绝对玩真的。

从2011年3月28日起,《纽约时报》实行以下收费措施:

在NYTimes.com网站上,除了首页和各栏目首页是免费的之外,读者只能每个月免费读20篇文章(包括图集、视频等多媒体内容),超过就要付费订阅。

在手机和平板电脑上,通过app应用程序可以免费看头条新闻,想看其他内容必须付费订阅。

纽约时报的纸质版订户可以免费阅读网站、app上的数字化内容,而不另行收费。

如果读者从社会化媒体(Twitter, Facebook)和某些搜索引擎的链接访问NYTimes.com,则不受“每月免费20篇文章”的限制。

纽约时报推出收费三种套餐,每四周的收费标准如下:

1、NYTimes.com + 手机app = $15

2、NYTimes.com + 平板app = $20

3、NYTimes.com + 手机app + 平板app = $35

看到《纽约时报》的收费措施,我感觉它真想钱想疯了,这次收费方案跟2007年寿终正寝的那一次一样,都缺乏整体规划。信马由缰,想哪儿算哪儿。一个明显的例证:纽约时报居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收费的Kindle版,在制定新的收费方案时,没有把它考虑进去。35美元一锅端套餐,如果包括Kindle版(目前单独收费标准时每月大约19.99美元)的话,还多少有点吸引力。

我是数字内容收费的赞成派,我自己就是《纽约客》的数字版订户,也是《纽约时报》的Kindle版用户,我愿意为更好的阅读体验付费,但不准备向穷凶极恶般的抢钱者交钱。

我预言,纽报此番收费方案一定行不通,要么会再次取消收费,要么会大幅降价,我认为合理的定价是一锅端套餐每月不超过1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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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强迫症

Friday, March 18th, 2011

快递据说使物流更快捷、更方便、更安心,而事实上,它更费时、更费心,一不小心还会带来不必要的紧张与烦恼。

对于在单位上班的人,快递还是挺方便的。无论什么时候送到,收发室都会代为签收,只要自己去取一下就行了。但对于在家办公的自由职业者,快递迟早会演变成噩梦。

快递在送件之前会提前打电话,这意味着你不敢错过任何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哪怕误接了推销或诈骗电话。接到电话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你不敢出门,不敢洗澡,生怕快递员马上来敲门。但是,虽然大家都使用一套中文,对“马上”“一会儿”这些词的理解却有很大的差异。在快递员那里,一会儿有时是一个小时,有时是一个上午,当你自认为掌握了他们的规律,出去买瓶水的工夫,他已经堵在家门口,急切地给你打电话了。

快递员有两种,素质高的快递员会让你内疚,“大哥,你能不能快点,我都在这里等了15分钟了。”素质低的快递员会让你紧张,“嗨,你到底回不回来,不回来我可走了,你到我们总部自己去取吧。总部在哪儿?离杭州不远,绍兴。”

这么急于星火寄来的快递,里面想必都是重要物品。但事实上,往往只是朋友刚刚出版的两本杂志,网站赠送的一个记事本,老婆在淘宝上订购的两双袜子。只有一次,我收到满满一箱LV钱包,正在我努力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冲动消费的时候,卖家的电话追了过来,说货发错了,快递一会儿会过来取。这一会儿就是四个小时,我跟东航空姐西湖边喝茶的约会就此泡汤,我三十九岁的人生还没有一对一见过任何一个空姐。

快递虽然令人头痛,对于年轻人来说,还可以应付。但对于老年人,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一次我爬山休息的时候,听见一群老太太聊天。一位大妈说:“儿媳妇让我收快递,说礼拜二到,我从礼拜一就没敢下楼。今天都礼拜四了,快递还没来。我就留了个条,才敢出来看你们。”其他老太太问:“什么宝贝,还用快递?”大妈叹了口气:“儿媳妇说是鼓浪屿的馅饼。”这个时候,我真想告诉老大妈,那折磨了您这么多天的宝贝,顶多8元一盒。

所以,没事别往家里寄快递,更不要让老人帮着收快递。 当老年人遇到快递,那是一种寝食难安的焦虑。

不用快递,那我们还有没有别的选择?我个人比较喜欢传统的慢递,又便宜,又随意,可以拿着包裹单自己到邮局慢慢取。但是,后来一打听,包裹单也要本人当面签收,这意味着家里还是要留人。有朋友告诉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彻底摆脱邮差上门的烦恼,到邮局办一个邮政信箱。我兴冲冲地跑到邮局,营业员让我出示:身份证、户口本、单位介绍信(没有单位则提供所住小区居委会介绍信)。比我结婚需要的材料还要多,并且每年还要收费360元。我失落而归,决心在家死心塌地等快递一直到2012,一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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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国民不应加入“盐骚动”

Thursday, March 17th, 2011

推特微博上一片抢购盐的消息,我下午1点左右路过杭州屏风街的世纪联华超市,决定进去探个究竟。发现确实排了两行队伍,有一个临时增加的收款台是专门卖盐的。加碘盐没有限卖,价格1.5元一包,没有暴涨。现场有人买了20包,但大多数人只买了两包。从昨晚开始,针对各地发生的抢购食盐的现象,浙江省政府承诺稳定盐价,敞开供应,今天我所看到的就是政府动员能力与社会恐慌行为的正面交锋。从局部和表面上看,杭州的消费者是较为理性的。

但是其他地方的情况并不乐观,有的地方盐价暴涨10倍,并且到处断货。

抢购盐是一种非理性的行为,我们简单算一笔账就可以知道。按照健康饮食标准,每人每天摄取最多5克,一年也就1825克,如果500克装的盐每包涨价10元,每人每年需要在盐上多支出36.5元。假设一人每天大米的消耗量是1斤,那么只相当于米价涨了0.1元。我们知道,米价从去年到现在涨了远远不止1毛钱。

在我看来,很多人之所以抢购食盐一是因为不算账,二是因为怕吃亏。中国自古就是资源匮乏的社会,人们抢夺有限的资源已成习惯。

一个人人都不想吃一点亏的民族是一个十分绝望的民族。让盐价涨一点又如何?让盐贩子赚一点黑心钱又如何。只要大家不参加抢购,不火上浇油,一切自然都会正常起来。

让我们来看看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日本人民是做的。一位日本推友 @gatten_taku 在推特上说:“一个日本中学生去药妆店退一包卷筒纸(一般一包有6-8个卷筒纸,是目前东京等地最缺的东西之一),店员问为什么,答说昨天父母买了两个,感觉很丢人。”

另一位日本记者 @furuhata_yasuo 在推特上说:“看起来中国民众比我们更恐慌。”日本新闻媒体用“盐恐慌”来形容中国民众的抢购。

有没有人反思过,抢购这种行为是国民的耻辱。正如新浪微博上一位叫“小西故事”的网友说:“多买了别人急需的东西,自己一下子又用不到,这么自私不惭愧?请问什么事惭愧,什么事损人利己?中国的教育我以为在幼儿开始已经相当畸形,什么学这学那,就是不学无私和多为他人着想。”

当然我们也不能因为抢购就贬低中国人的民族性,财新网报道:大洋彼岸美国民众也在抢购碘化钾

面临盐骚动,很多人呼唤政府看得见的手紧急干预。我认为正确的选择还是应该让市场自己去调节吧,等大家情绪冷静下来,盐价自然也会降下来。个别民众的短视与疯狂,不是超级大政府存在的理由。中国需要市民社会,形成一个国家和个人之间的隔离层。中国更需要独立知识分子,为发热的两极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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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无所依

Tuesday, March 15th, 2011

在福利缺失的农村,生老病死都意味着要风险自担,尤其是年老之后,如果鳏寡孤独,或者儿女不孝,晚景将十分凄凉。所以,当旭日阳刚在春晚的舞台上用颤音唱出“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的时候,他们并不是在无病呻吟。在乡间,如果你看到70多岁的老翁在下地干活,不要觉得奇怪,他们只是在用汗水在做最后的抗争,为的是怕被社会当作废物而抛弃。我一位好友的爷爷,80岁的时候还在仓库里扛麻包。这实在是没办法,身为农民即意味着终身劳作,风雨无阻,至死方休。

我们村的孤寡老人四奶奶,每天下午四点就关门闭户,早早地睡下,去年腊月二十九这天也不例外。除夕上午,她两个远方外孙女来送年货,叫门不开,就从不高的院墙翻了进去。虽然已是白天,女人的尖叫声还是传得很远,街坊四邻都赶了过来,发现四奶奶已经变成了一截焦炭。经分析还原现场,四奶奶半夜碰倒了煤炉,棉裤着火,她从里屋爬到外屋。试图到舀水自救,但缸里的水被冻住。烧焦的四奶奶右手拿着舀子,左手拿着几张烧焦的钱,桌子上还有另外的600块。她在弥留之际,想到的是把怀里的钱掏出来。因为大年除夕,四奶奶又没有亲人,大家合计了一下,不必发丧,当天就把她给埋了,只有村里几个妇女跟着送葬的队伍雷声大雨点小地干哭了几声。众人一阵唏嘘,都在感叹了养儿防老是多么重要。这事就发生在2009年。

针对老无所依,中国自宋代开始,民间发展起一种族田制度,即宗族中留出一块田地,雇人耕种,其收益用来供给族中老幼孤寡者。例如,清代安徽庐江章氏义田规定:“存谷以周族之穷者,老废疾者,幼不能生者,寡不嫁者;余谷出钱以佐族之女长不能嫁者,鳏不能娶妻者,学无养者,丧不能葬者。”

如今农村,宗族制度已经倾颓,社会保障制度尚未完善,但老年人不会坐等福利国家从天而降,《侏罗纪公园》里有句话:“生命自会找到路。”在人类社会也是这样。在我的家乡,一种“嫁人养老”的方式悄然蔓延。在这个交易市场上,男方都是城里人,六七十岁,退休后丧偶,女方一般都来自农村,五十多岁,干净利落。双方结婚,半点都不是为了感情,老夫是为了有人照顾,打完太极拳回家有热饭,少妻是为了老有所依,买菜回来进屋有暖气。在农村福利缺失、道德约束松弛的情况下,这是一种市场化自动配置的城乡结合的养老方式。

不过对于农村妇女来说,这种养老方式风险也很大。首先,她们再嫁之前,就书面约定,放弃对新丈夫财产的一切继承权。我二伯去世后,他后娶的农村大婶只得到了2万元的补偿,就被扫地出门了。其次,她们与新夫的儿女关系紧张、倍受歧视。还有,万一新夫生病,她们就不得不挑起照顾老年人的重任,本来想进城养老,想不到成了包身工。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夫妻关系本身就是不平等的、畸形的,双方各怀揣动机,感情基础脆弱。女方付出了尊严的代价,男方也顶着社会舆论和儿女的压力,三重压力下,双方都很难有幸福可言。

在种种努力都失效的情况下,农村人还有最后一招撒手锏:自我安慰。他们会举出反例,证明其实老无依也挺好。我最常听到的一个例子是:某个人得了癌症,他有四个儿子,轮流带他去北京等大医院,做了大手术,花了几十万,不到半年就折腾死了。而另一个人,也得了同样的癌症,但没儿没女没人管,没钱治疗也没折腾,结果你猜怎么着:到现在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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