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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号摇滚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近来认识了几位玩摇滚的朋友,听到了北京地下摇滚乐队的一些轶事。据说,北京玩PUNK的有三支乐队比较有名气,他们是69、脑醒、无政府主义男孩。 69到比较著名的西餐厅“星期五”去演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性交吧。”吓得老板赶紧把他们请了出去。脑醒的代表作则都是骂大街的话,而且用的都是第二人称。比较干净一点的就剩下一个无政府主义男孩了。

  无政府主义男孩决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他们的歌曲走的是绝对的政治路线。

  这倒是有点奇特了。因为中国摇滚自崔健以后,对政治都躲得远远的,除了黑豹的《别去糟蹋》以及唐朝重新演绎的《国际歌》,所有的摇滚都回避开政治这个主题。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社会的转型。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已从一个理想主义占主流的社会过渡到一个技术主义和商品意识占主导地位的社会。所谓“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经历了重大事件的中国人,对政治不再抱有兴趣。

  但无政府主义男孩偏偏拾起这快难啃的骨头,

  在赢海威的网站的摇滚英雄栏目上找到了他们录制的小样,都是rm格式的,可以在线收听。这里面共收录了十首歌,它们是:

  1.没有自由的脑袋 2.向谁万岁 3. Punk is not dead 4. oi!oi!oi!/禁忌X 5. Put back 6. oi!oi!oi!禁忌X 7.我们做人的权利已经被狗给吃了 8.正义? 9.对你的生活喊oi!10.我们决不妥协

  听不出歌词是所有摇滚的通病,这里面固然有重金属噪音干扰、演唱者吐字不清的原因,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有一些歌词是歌手随口诌的,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唱什么。

  所以想把这些歌词整理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即使这样,还是能听个大概。

  我发现他们的歌有这样几个特点:一、喊的口号多;二、一律的快节奏;三、喜欢用自己发明的感叹词“oi!”。

  《向谁万岁》是一首反对偶像崇拜的歌。前面的歌词听不清楚,只听到最后一段说:   

  在你的领导下我们有了机关/在你的领导下我们成了无产阶级/在你的领导下我们推翻了一切/在你的领导下我们砸毁了一切

  然后是山呼“向谁万岁?”

  这首歌的曲调进行还算富有变化,能够一听。

  《正义?》是为印尼虐华事件而写的,劈头就是一句:

  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做什么/也许是他们让你们做的事太多了/难道华人的生命都不值得你们尊重吗/要你这个外交部还他妈的有什么用啊

  在副歌中唱到:“为什么还要那个没有用的部门,是否懦弱已经成为中国的传统了?”

  去年印尼的黑色五月确实让每个炎黄子孙痛心疾首、没齿难忘。但将矛头指向外交部恐怕会让唐外长一肚子委屈没处说。

  《我们做人的权利已经被狗给吃了》则更加直白,干脆痛快淋漓地大骂“傻B官僚”。

  《Punk is not dead》是一首不错的歌,它的合唱很有活力,从这首歌可以看出这支乐队在音乐方面还是有一点潜力的。

  所有十首歌听完,只觉得它们都象考试中的“雷同卷”一样,风格都很近似。歌词直白,除了敢骂街之外,实在难以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听完无政府主义男孩的歌,再去听《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块红布》,我们真要感慨一声“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黄鹤楼”了。

  一个时代已经过去,连老崔已经承认自己“不是谈论政治”(《时代的晚上》),承认“现在已是九十年代”了,哥几个还玩什么劲呢。不如回家潜心练练内功,“忍把浮名,换了低酌轻唱”算了!

  1999.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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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时间岸上的歌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留在时间岸上的歌

引子

  某天晚上,一个人在屋里,翻起一本刚买的小书,读着读着,感到无比激动和幸福,眼泪要流出来。

  这本书就是李皖的《回到歌唱》。

  李皖,男,1966年6月出生,1985年考入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在武汉《长江日报》工作。因为评论流行音乐而名声雀起。《读书》曾登载过他一系列文章,后来这些文章结集出版,书名是《听者有心》。

  在这里,我想先兜售一套尚待完善的理论–1976年以来,中国文化思想发展史上青年一代的划分:“四五一代”和“六四一代”。

  “四五一代”是从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初期成长起来的一代。他们从那个政治乌托邦的时代走出来,带着迷惘和伤痕,主要利用文学反思历史、反思自己。对此文化界早有论述,此处不再赘言。

  “六 四一代”主要是之八九年那场“政治风波”期间尚在高校就读的群体。

  “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顾城所写的《一代人》只适用于“四五一代”,而不适用于他们。

  这一代人大约在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初出生。“伟大领袖”“红小兵”等话语所代表的那个时代根植在童年的记忆李,并形成一种“清结”。他们在对“四人帮”的愤怒声讨声中进入了少年时代,在台湾校园歌曲声中进入躁动的青春期。光明已经用不着他们去寻找,“四五一代”已经帮他们找到了。那是怎样的一个时代呀!  如果说本世纪一、二十年代是中国文化思想史上的“黄金时代”,那么八十年代应当算得上是一个“白银时代”。那时的政治气候虽然乍暖还寒,但思想界一直公开或半公开地活跃着。大量西方的“新”思潮被译介过来,介绍关于西方哲学、思想、文学的书如同九十年代的股票书一样,成为学生们进图书馆的首选。校园里写着“讲座”“论坛”“沙龙”的海报铺天盖地,几乎所有举办讲座的教室都爆满。

  1989年秋风又起的时候,校园里迎来一批新生。中国社会也在此时开始了悄悄的变革。西方思潮和政治理想逐渐被科学技术和金钱消解和取代。在这里,不能不提1998年的6月3日,在这一个特别的日子里,中央电视台想全国直播了“发现号”航天飞机装载中、美科学家联合研制的AMS升空的实况。这也许是一个巧合,但是极富象征意义。

  李皖无疑属于这一代,它是临大学毕业那年敬礼那场“政治风波”的。李皖所住的宿舍,象中国其他大学的宿舍一样,总有一台砖头一样的录音机。许许多多声音从这块砖头里辐射出来,有的激昂、有的悲切,有留宿青春梦的小窠,有烹制单相思的调料。校园里最欣欣向荣的事业是唱片业,具体说是磁带复制业。设备是双卡录音机,厂房是学生宿舍,原材料是上百盘主要产于台湾、部分产于香港、少数产于大陆的录音带。收费一般是每盘磁带一元钱,既可以整个专集照单全首,也可以挑选自己喜爱的歌曲制成合集。

  在这样氛围里,李皖们吃饭、睡觉、读书、运动、野游、欢聚、恋爱或单相思。青春的门一扇扇被敲开,生活的秘密被一一揭示。抚慰他们心灵的不是贝多芬和莫扎特,而是这些流行歌曲。

  江声浩荡,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转眼中年摆到了面前。“六四一代”成长、流转、演变,“红颜知己嫁衣裹,布衣同窗紫蟒缠”。蓦然回首,似乎只有那些断续的回忆和萦绕耳畔的歌声。江声浩荡,泥沙被冲走,泥沙被冲走,留在岸上的熠熠闪着光。一些曾经把人感动得死去活来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索然寡味,而一些声音驻留下来,恐怕永远驻留下去。

  李皖触及了“六四一代”相似的心路历程。我是被他细数那些岸边的声音的时候感动了。我想,有这些声音做伴是幸福的。

初恋

  除了他,谁还记得那首歌呢?

  3455 5556 5 55 6 66 535 3511 132 44 55 66 53 2

  那是一部日本电视剧,讲的是一个叫小鹿纯子的排球运动员的故事。当然里面的情节相当复杂,整个故事看上去更象一个阴谋。小鹿纯子要找她的妈妈,但她的爸爸说只有她取得了冠军才能实现这个愿望。于是,小鹿拼命打球,同时尽力寻找自己象女特务一样神秘的母亲。里面最吸引人的是那些排球的招法。最无敌的招术是 “幻影旋风”,其次是“双人晴空霹雳”和“晴空霹雳”,对手的着数也很厉害,主要有“流星赶月”等等……在片子结束的时候,那个姑娘追着一匹白马在跑,同时响起了这首歌。

  多少年过去了,这首歌的旋律一直刻在他的大脑里。

  他相信那是他的初恋,他当时偷偷地、羞涩地爱上了小鹿纯子。长长的马尾辫,大大的眼睛,灿烂的微笑,明亮的额头……这一切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比毛主席、华主席还要深。

  他从一张包咸鱼的旧报纸上,找到一张染了污渍的一寸照片。他把这张散发着腥味的照片夹到课本的书皮里,当成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现在他把崇拜张惠妹的孩子们看成弱智,自己当年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不是”他想,“这是有区别的”。

  当时的信息是那么闭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情人”的扮演者是谁,所以自己爱的是一个神秘的、遥远的、虚幻的、不可能的存在。而现在的孩子们,随随便便就可以找来一套自己偶像的写真集。

  另外,那种对爱的理解也是不一样的。

  他的童年没有电视,没有书籍,只有收音机。他所受的文学启蒙,几乎都来源于“小说连续播讲”、“广播剧”和“评书联播”节目。

  当时,他最喜欢的一部小说是《第二次握手》。男主人公叫苏冠兰,有两个女人同时爱他:一个是温柔的、现实的叶玉涵,另一个是梦幻的、浪漫的丁洁琼(“琼姐”)。后来当他读《红楼梦》,他一下就对号入座了,原来叶玉涵就是宝姐姐,琼姐就是林妹妹。那是他认识爱情的启蒙读物。这种错误的启蒙对他影响很大,以至于当他长大以后,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两个女人。

  还有一个短篇小说对他的爱情观同样有很大的影响 –张抗抗的《夏》。女主人公是一位叫岑朗的女大学生。她有个性、有思想、出水芙蓉(小说里有一段男女主角游泳的描写,天知道为什么他偏记住这一段),冰清玉洁。当“我”向她表明爱意的时候,她说:“到秋天自会有收获的,但夏天是生长的季节,就让它生长吧。”如果说《第二次握手》在爱情方面对他是一种误导的话,《夏》对他简直是毒害了。因为这个短篇小说让他相信,一个理想的情人应当是:一、有思想;二、美貌出众;三、纯洁得一尘不染。

  想到自己将近而立之年依旧孑孑独立、形影相吊,他不禁苦笑自己上了张扬和张抗抗“歪理学说”的当。

  他想将来编一个剧本。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在长满青草开满苦菜花的地里挖野菜,女孩绘声绘色地给男孩讲他漏看的一集《排球女将》……二十年以后,他们重逢,那男人给女人唱起了那首片尾歌……然后呢?

  导演说:“然后,镜头切换到床上。”“他妈的!导演!怎么这么俗气!”他愤怒地擂着桌子。

  “没办法,”导演很美国地耸了耸肩,“你以为这还是你纯真的七、八十年代呀!醒醒吧!这年头都这样!”

美丽的心灵

  《美丽的心灵》是八十年代初期一首歌唱清洁工人的歌曲。歌词是这样的:

曙光透进路旁的林荫
铃声打破黎明的寂静
姑娘驾驶清洁车
春风吹动了你的衣襟

双手打扮美丽的城市
歌声迎来了春天的百灵
姑娘洒下滴滴汗水
描绘着祖国锦绣的美景

纯洁的姑娘
新一代的清洁工人
我为你歌唱
我为你歌唱
歌唱你美丽的心灵

  在这首歌诞生的那个时代,所有的劳动都被看做是光荣的,所有的职业都被看成是平等的。那时候人们的信条是:世界上没有卑贱的职业,只有卑贱的人。清洁工人,作为城市的净化者,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并不比工厂里的会计和出纳差。

  不管你承认与否,现在中国社会各阶层的差异已经十分明显了。一个所谓的白领阶层出现了,这个阶层的人群同其他一些强势人群一起,傲视着金字塔底层的人们。而我们的文艺基本上是为这些人服务的。

  所以,电视台的体育节目要用一晚上时间转播保龄球比赛(一种典型的有闲阶层参加的游戏);文艺节目要表演亮丽、搞笑的“欢乐总动员”;电视速配节目的嘉宾里没有一位是车间里的工人;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很多都是经理和女经理。偶尔有几部自称“关注下岗工人生活”的影视片,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同情、悲悲切切的目光……

  在当今的文艺作品里,美丽纯洁的姑娘一般是在校学生、奋斗中的未来的明星、或者是公司里的白领职员。再也没有人歌唱清洁女工,没有人歌颂朴实、纯洁的体力劳动者。电视剧、小品里“小保姆”的形象总是滑稽的、愚蠢的、为属于白领阶层的人们做配角。

  他的母亲曾经是一名清洁工,每天早晚要扫一段一公里长的马路。

  那年暑假,他替母亲扫马路。清晨,小县城的路上只有很少的车和人。扫帚每落下一次,都翻起很高的尘土。偶尔有骑车的熟人惊异地看着他,他冲那人笑笑,继续低头卷起尘土……他想:如果我不是一个大学生,如果我的职业就是清洁工,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现在凭着运气,他也成为这个城市白领中的一员,同自己这个阶层的人谈恋爱,也许将来还要通婚。有一天晚上,离开那个已不再爱他的白领姑娘,他看到了华灯通明的大街上行进的洒水车。那片水幕清洗着疲惫的、布满尘土的街道,象在举行一场庄严的宗教仪式。那个夜晚,他想起了这首歌,想起了纯洁的姑娘和美丽的心灵,如同想起了一个遥远的神话。

英雄梦

  七十年代初之前出生的孩子们,都有一种英雄梦想。这种英雄不是做一个香港或美国的资本家,不是做什么“全球最有影响力的五十位数字精英”,而是做壮烈的、自我牺牲的、实实在在的英雄。

  我们所受的全部教育就是做这样一位英雄:他必须勇敢、机智、热爱战友和集体、有一个崇高的目标、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还多少有点不守纪律。

  在那个时代要想成为一个让孩子们敬佩的英雄并不容易。雷锋、焦裕录根本排不上号,现在的孔凡森、军嫂就更没戏了。在孩子们心中只有两种英雄:一种是狠狠打击了敌人,而自己又毫发无损的;一种为了他人而死得轰轰烈烈的。

  所以–为了保护民兵,扑到炸药包上的王杰(不是后来台湾那个一唱歌就哭得死去活来的王杰)是英雄;奋力拦住惊马的刘英俊、欧阳海是英雄;同敌人同归于尽的黄继光、董存瑞、王成更是英雄;在暴风雪中看护生产队牛羊的玉龙和玉荣是英雄;安全送达鸡毛信的那个小孩是英雄;雨来、嘎子也是英雄;《烈火金刚》中的肖飞、《铁道游击队》的刘洪、王强、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岩龙都是了不起的孤胆英雄。

  在孩子们的眼里,凡是被敌人抓起来或杀害的–比如:江姐、王若飞、刘胡兰、刘文学–都算不了英雄。当时的孩子们尤其不理解狼牙山五壮士,为什么不同鬼子同归于尽,而是一个比着一个朝悬崖下跳?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歌是《一条大河》。我小时候最值得纪念的一件事是看了电影《上甘岭》。我记得是和我小姨一起去看的,我喜欢这部电影是因为它有些地方我看不懂。一些人在山洞里,还有一只小松鼠和一个苹果。那里边一个阿姨轻轻唱起了这首歌,那旋律给我难以言传的感觉,就象夏夜乘凉时在母亲怀里朦朦胧胧睡去。尤其是那歌词,让我似懂非懂,让我激动不已。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我特喜欢这两句。

  还有一部叫《西沙儿女》的电影我也喜欢,里面的那首歌让我从小对大海充满了神往。

  现在的小学教材里还有《放牛郎王二小》这样的课文,但是孩子们恐怕很难有我们那种英雄梦了。现在的英雄是那些体育明星和娱乐明星,是那些投机取巧的、自私自利的、生逢其时的、不劳而获的。

  但是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那种与这个时代不相容的英雄梦将永远刻在心里,伴随一生。

我和齐秦

  他第一次听齐秦的歌是88年,那年夏天,他的〈外面的世界〉和〈大约在冬季〉已经在内地流行。不过是屠洪刚唱的。那时,屠唱歌喜欢带点哭腔,大概是文化大革命忆苦思甜时留下的后遗症。尽管这样,他和他的朋友们还是听得如醉如痴,并在踏上离别故乡的火车前,唱给各自喜欢的女孩们听。

  不知不觉来到凤凰花灿若明霞的厦门。同一宿舍的吕锋从老乡那儿借来了齐秦的〈燃烧爱情〉。在厦大,紧跟时代潮流的不是学术,而是流行歌曲,歌曲在台、港刚流行不出半个月,复制的磁带就会码在学生们的床头。

  对家的眷恋,对假想恋人的思念,以及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统统被齐秦的歌声催化,变成年少的惆怅,凝集于胸怀。

  当时最感动的是这样一首歌:

  在雨中,/又见你,/苍白面孔和长发。/我轻声,/问自己,/为何狂奔在雨里?/你身旁,/有个人,/你却依偎他怀里。/我轻声,/问自己,/为何不能忘记你?/

  当时他被感动得几乎休克,现在想想很可笑。既然歌中的这个”你“依偎在人家怀里,自己在雨中狂奔绝对是神经有毛病。即使狂奔到金门岛上去,也与事无补呀。应当想个办法横刀夺爱,或移情别恋才是。

  冬天来了,齐秦的〈冬雨〉就在校园的广播里响起,伴着淅沥沥的雨滴。仿佛齐秦受过张天师的真传,能呼风唤雨似的。

  冬季也过了,故里也归完了,一下火车,只觉扑面的春风吹来,时间已经是1989年。自从4月15日胡 耀邦逝世以后,厦大成了随时准备爆发的火药桶。游行、静坐、绝食、革命,与众人溶为一体的狂欢。以前只在电影上见过的,他们全都体验了。那个春天漫长的象一个世纪。

  六月、七月,八月的校园空空落落。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留下来,/留下来……

  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对于连自己小命都养不活的学生,还能指望什么呢?这首〈花祭〉在校园里飘荡了很久。

  芙蓉(八)下面有两个男孩在弹吉他,厦大的淑女们对此早习以为常,继续目不转睛走自己的路。

  “来一个〈巡行的狼〉吧。”有人提议。

  于是大家都听到了一阵母狼丢了崽子般的嗥叫。

  〈纪念日〉一出,立即引起一阵轰动。其实里面除了那首写给王祖贤的〈你是天边的那颗星星〉没有几首好听的歌。倒是90年推出的〈爱情宣言〉让人为之一振,当时他一个很要好的哥们给我写信劈头一句就是:“我要象齐秦宣布〈爱情宣言〉一样,宣布我们的友谊”。当时他们都很单纯,丝毫不认为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合适。现在谁要对同性的朋友说类似的话,恐怕会被拉去看心理医生。

  近年来齐秦一直嗓耕不辍,频繁出唱片、磁带。只是唱歌的人和听歌的人都已经再没有那么多惆怅、失意、无奈之类的感受。西谚有云:接吻的嘴是不唱歌的。已经追到王祖贤的齐秦,歌风也越来越变得象周华健。而周华健的歌已经很难同儿歌区分了。

  不管怎么说,不应对齐秦要求太多。他曾出现在青春里,并且给了那么多安慰,记住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世界上最后一首歌

  1989年5月2日,一个湿漉漉的早晨。厦门大学每个早起的人都看到了贴在阅报栏、食堂墙壁上的那些标语,学校管事的慌忙派人去撕。那时候他和他的室友们还在沉睡。5月1日,在校外山上一个牧羊人的小屋里,我们写好了这些标语。夜晚好不容易降临了,他们都换上军训时发的军装,潜入了夜色中。当我用肩膀驮起贴标语的战友,他自豪地感到一个国家重重地压在我肩头。

  青春,啊青春!有什么比青春更美好?有什么比革命和爱情更配得上青春?

  凭着一个简单的信号,我们浩浩荡荡出发了。他们喊了很多口号,最有感召力的是那句–“厦大人,站起来!”。

  在厦门市文化宫的广场上,停着几辆公共汽车。天下起了雨,他们这些绝食者都转移到车上。同学们来了,带着大瓶的兑了奶粉的葡萄糖水,劝我们喝。我知道,每天喝那玩意,一年半载都饿不死。

  他爱的姑娘来到我身旁,悄悄塞到我手里一块巧克力。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做了一件背叛革命的事,把半块巧克力偷偷吃了。

  晚上一个不祥的消息传来,学潮被定性为动乱,北京已宣布戒严。深夜一点钟,公共汽车拉着他们直奔学校。车上、校园里响彻着哭声和国际歌。下车后,遇到他们班上一个女生,见她哭得泪人一般。同宿舍的人都从床上爬起来,说“英雄回来了!”他只当是讽刺,接着明白他们的话是真心的。

  他不明白《国际歌》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以前读过一篇文章,说一个无产阶级无论在哪里(比如纽约街头)唱起这首歌,都会立即结识无数的同志,得到当地无产者无私的帮助。

  他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首歌,那肯定不是《欢乐颂》,而是《国际歌》。

  1998年6月3日凌晨,打开电视看美国“发现号”航天飞机载着包含中国科学家重要研究成果的AMS升空,去探测“反物质”。当时我的心里非常激动。他感到整个人类正在消除一切的仇恨,走向兄弟般的联合。那该是多么伟大的时刻啊!“发现号”不是美国的,而是全人类的,AMS里的磁铁不是中国的,也是全人类的。当时我的心里回荡起贝多芬的大合唱……

  贝尔格莱德冲天的血火,中国大使馆动地的爆炸,证明了他的幼稚和愚蠢!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奴隶,就会有《国际歌》响起;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强盗,这就不是一个唱《欢乐颂》的时代!

  青春会流逝,但革命和爱情会永驻在心底。听吧!这来自海洋,来自大地的歌声: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
是我们劳动群众!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那雄奈儿,
就一定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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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泡救命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住在童年的乡村,我最喜欢夏天有暴风雨的日子。朝东北看,天空突然一片漆黑。一股沉闷而潮湿的气息从屋后的池塘里飘过来。庄稼地里的人们扛着锄头、牵着牛纷纷向村里奔来。一阵沉寂,连风丝也没有。忽然响起了沙沙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一瞬之间,黑绿的玉米、翠绿的高粱、绒绿的大豆一起加入了这场万物的大合唱。地里还没来得及跑回家的人,收住了脚步,任凭着雨水的冲刷,开始慢悠悠地走。

  这时如果父亲在家,我就缠着他讲故事。

  “那就讲个水泡救命的故事吧。”

  “水泡也能救命?”我望着院子里一层层鼓起的水泡,拼命摇着脑袋。

  “你懂啥,爸爸说能救就能就。”妹妹坐在父亲腿上不屑地说。

  从前有两个人,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叫春生,一个叫秋生。春生比秋生大,春生结婚了,秋生没有。一天,两个人约好一起到洼里去打草。洼就是黄河入海的地方,离家很远,草都一人多高。他们推着小车,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了洼里。仅用了一天时间,他们就打了满满两小车草。这时天下起了瓢泼大雨,象今天一样。

  秋生突然起了害春生的心。他喊了句:“秋生,你看那是个啥?”,在秋生一愣的当,他就用捆草的绳子紧紧勒住了春生的脖子。春生拼命挣扎,但是绳子勒得很紧。临死之前,他看见雨在水中打起了一个个大水泡,于是就绝望地喊:“水– 泡–救–命!”秋生把春生的尸体埋到地里,把草车也扔了,一个人连滚带爬滴跑回家,号啕大哭,说春生在黄河里游泳淹死了。村里派了很多人到洼里去找,哪儿找得到。半年以后,秋生娶了春生的媳妇,舒舒服服过起了日子。好几年过去了,一天又下起了大暴雨。秋生和他的媳妇也就是原先春生的媳妇都在窗前看雨。突然,秋生笑起来。

  媳妇问:“你笑啥?”秋生说:“你看见那些水泡了吗?真有意思,水泡竟然能救命。”接下来的故事是这样的–秋生对媳妇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杀害春生的过程。媳妇报告了官府,秋生被抓起来给春生偿命了。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我成了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律师。今年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乡村。在一场暴雨来临的时候,不禁想起了那个故事。我重新思考着二十多年没有解开的那个谜,为什么秋生–一个阴谋已经得逞的人会对春生的妻子吐露实情。终于我相信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这个故事隐匿了最重要的部分。

  比如春生的媳妇的名字,她的相貌……

  那么让这故事的女主人公复活。姑且叫她翠霞,当然她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听到丈夫的死讯他哭了一天两夜。

  “春生是怎么死的?”她红着眼睛问也已经哭得死去活来的秋生。秋生就把春生如何游泳、如何淹死的情景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连一个细节都不漏过包括他怎样从岸上投下绳子,春生抓住了绳子,但是秋生脚下一滑也落到水里。绳子脱手了,那可怜的人就被吞没在波浪里。

  “你为啥不一起下去游呢?“翠霞问。“当时我有点发烧,我劝春生哥也不要下水,可他嫌天太热,非要下去。”

  “那他的衣服呢?”

  “我光急着回来报信,没拿回来。”

  这时村长进来说,已经派人捞遍了整个入海口,还是没捞到春生。翠霞又大哭起来。一个月后她从娘家回来,穿了一身孝服,每天很少出门。

  三个月以后,她的孝服也脱了,只在鞋上绷了一块白布。而且开始下地干活了。

  然而从此村民都开始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他走过的地方都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再也没有人约他一起去打草。

  同村民们的预测相反,秋生不但与翠霞和春生的父母完全疏远,而且卖掉了与春生家相临的院子,买了一所老宅。春生死后五个多月,秋生开始相亲。对象是邻村的一个又老又丑姑娘。双方很快订了亲,约定来年三月十六结婚。

  三月十五的晚上,月光明亮。秋生打开房门,坐在阴影里椅子上。点起一袋烟,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当那个身影在月光下出现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为啥抛下我不管。”女人说完,呜呜地哭起来。他抱起她放到土炕上。月光下是雪白的肉体。

  一个月后,秋生和翠霞结婚了。全村的人居然都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很主动地同秋生说起话来。

  他们俩的小日子看上去过得非常美满。翠霞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妻子,她似乎把积攒了三生的爱都给了秋生。

  那个决定命运的雨天终于来临,天上象开了口子,水哗哗地往地上倒。这样的雨天是不能出去的,夫妻俩呆在家里。一阵巫山云雨过后,他们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

  院子里积了一尺多深的水,雨水打下去,鼓起一个个大水泡。

  “秋生哥,你喜欢我吗?”女人问。

  “这是啥话,当然喜欢,我愿意拿命换你。”男人答。

  “那你喊我的名字。”女人问。

  “喊就喊,翠霞、翠霞……”男人大声喊。

  “喊我的小名。”女人温柔地说。

  “霞儿,霞儿……”男人柔声地喊。“不,我的小名不叫霞儿。我叫水泡。”“水泡救命!”男人觉得脊髓冰凉,下意识地喊出来。

  九月,秋风凉了,县里死牢的人开始伸着脖子看飘落的黄叶。惟独那个坐是角落里的人在对自己说话:

  “从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避免这个结果,但是没有。我情愿让命运冲我到它准备带我去的地方。而现在我是多么轻松啊,甚至感到幸福。”在家乡的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积水。我明白,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从始至终她都代表着那个被害的人陪伴着那个凶手,用爱来这个黑暗里孤独的灵魂。

  1 9 9 8年8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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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时代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突然陷入
这喧嚣膨胀的汪洋
漂满面具的航线上
也漂来一叶真实的红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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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盗版的软件
删去删去
删去凌乱的心情
和非法的字符
让从未相逢的目光
碰撞在夜的屏幕上

于是我们习惯了用手指微笑
用鼠标擦去泪水
习惯了寂静里的倾听
缪斯拍打翅膀的声音
古老榕树睡醒的声音
盖茨家的直升机起降的声音

关上计算机
走到阳光下
阳光下的我们依然相爱
阳光下是更现实的世界
更现实的世界不能关机重起
更现实的主页上只有一个
通向永恒的超级链接
所以我们学会了珍惜每一个刹那
因为现实的浏览器上没有back

1998.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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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海红月光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总是在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又看到蓝海红月光。

凤凰花映红那条无人的路,
似水流年洗刷这寂寞的城。
一首歌唱着唱着就成了往事,
而你还没来得及整理背包。

茶水苦了甜了几次,
一个下午还没有信来。
你折叠起平淡而寂静的日子,
懒散地坐在沙地上,
阳光象和蔼的老奶奶。
仿佛还有一千年的时间,
青春漫长得象新书只翻了一页。

当最后一只归鸟石子一样投入山谷,
礁石上所有的贝壳都唱起了歌。
你记起沙滩上并排留下的脚印,
轻轻换上崭新的舞鞋。
蓝海潮,红月光,
打在青春的白墙上。

而末班车不管这些,
它只用力一晃就开到时间的那边去了。

当海潮没过苏格兰的岛屿,
月光又爬上你光洁的脸庞。
让我伴着古老的风笛,
对你轻轻地唱:
蓝海潮,红月光……

一九九八年三日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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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贝多芬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关于贝多芬
我只听到天空中一声惊雷
然后
我这两个世纪以前的朋友
他巨大的额头
激流中的礁石
重重地撞在那只
叫做命运的大船上

当霹雳在他身边一一炸开
大地塌陷
我看到这个红头发的巨人
愤怒与感恩的双手
举向苍天

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
当恐怖的巨翅笼罩住
河流、峡谷、大海、草原
连月亮都惊恐地逃遁
此时
你伟大的创造之光泻自高天
被恶梦惊醒的我们安然睡去

在梦里
我们一遍遍喊着你的名字
贝多芬
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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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家园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我和少女坐在沙滩上
沙滩金黄象丰收后的打谷场
我和妻子躺在金灿灿的粮食里
妻子睡去 我抱着这秋天唯一的收成
独自筹划未来 少女沉思
她是安徒生唯一的女儿
呼啸的风箱 酣眠的肺
妹妹跑来说地里的棉花开了
家园一片雪白
一片雪白 但不寒冷
怅望晴空和丰收后的田野
谁是觊觎我家园的死敌

少女给我讲起大海里的事
妻子盯着黑暗里我忽明忽暗的烟斗
我收起镰刀、渔叉和绳索
我是这秋天里唯一保护她们的人
抱着草料去喂那头老牛
忽然这家园的平安让我深深恐惧
你究竟是谁?
你这躲在黑暗里觊觎我家园的死敌?

少女少女
你清洁的双手我没有碰过
当月光爬上光洁的脸颊
妻子在补我裤子上的破洞
可爱的儿子在院子里滑冰
妹妹低头写着什么 满脸羞涩
这时
我在灯下一遍遍擦着猎枪
这家园的平安让我深深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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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自由选择的颂歌–评话剧《死无葬身之地》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国庆节的火树银花刚刚熄灭,在中央实验话剧院的一间被布置成“铁屋”的小剧场里,人们被带回到1945年的法国。几名游击队员被逮捕,经历了严刑拷打,经历了灵魂的炼狱,最终英勇就义。生与死、崇高与卑劣、勇敢与懦弱、温暖与恐惧、人性与兽性,这一系列重大的课题,在短短两个小时里,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惊天地、泣鬼神。

  这个剧的作者是著名的法国哲学家、作家–被誉为“二十世纪人类良心”的让·保罗·萨特。

  对于萨特,我国的知识分子并不陌生。他是“十年动乱”以后被介绍到中国来的第一批西方思想家。那时候,存在主义的光芒曾经照射了从红色迷茫中走出来的一代人。只是近年来各种主义在中国日渐式微,现在一代年轻人已经很少知道萨特了。

  萨特是个天才的戏剧家,他的剧作采取了最传统的形式,但是包含了极其现代的内核,他提出了“情境剧”的概念,就是说他的戏剧把人物、场景和故事紧紧地压成了一个整体。观众们在看《死无葬身之地》时,常常有一种瞬间窒息的感觉。这就是“情境剧”的力量。

  《死无葬身之地》虽然歌颂了游击队员的英勇、控诉了法西斯的罪行,但并不是一般的反战戏剧。象萨特的其他文学作品一样,作者利用该剧诠释了存在主义的哲学思想。

  萨特认为,人是自由的,这自由体现在人可以自由选择。在人没有作出选择之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因此,没有什么是先验的存在、先天的人性。只有选择,只有行动才能塑造人。用作者的话来说:“你是自由的,所以你选择吧–这就是说,去发明吧。没有任何普遍的道德法则能指点你应当怎样做: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天降标志。”(《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但是,人必须对自己的自由选择负责。

  《死》剧中,每个人都面临着选择。当命悬一发之间,当死亡已无法逃避(游击队员们第二天凌晨都会被处死),人还是可以选择的。那就是选择招供还是不招供,是选择耻辱的死还是悲壮的死。 “一分钟就足以毁掉人的一生,这太不公正了!”“有许多人死在床上,他们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懦夫。”索比埃的这番话,道出了选择的严酷和无法逃避。

  索比埃是萨特笔下最成功的人物之一,他参加了抵抗运动但是不幸被捕。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我如果知道若望在哪儿,我就告诉他们了。”“我终于看清楚自己了!”在经受了第一遍法西斯民团分子的毒打后他道出了心中实情。当民团分子第二次提审他的时候,所有观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他怎么可能经受酷刑而不招供?”所有的人都这样想。谁都没想到,索比埃乘民团分子不备从窗口跳了下去,他战胜了怯懦,他用自己的选择和行动证明了:世界上没有天生的懦夫!

  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一文里,解释了这一现象。他说–

  当存在主义者在为一个懦夫画像时,他写的这人对自己的懦弱行为是负责的。他并不是因为有一个懦弱的心,或者懦弱的肺,或者懦弱的大脑,而变得懦弱的;他并不是通过自己的生理机能而变成这样的;他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通过自己的行为成为一个懦夫的。……一个人成为一个懦夫是根据他做的事情决定的。……懦夫把自己变成懦夫,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而且这种可能性是永远存在的,即懦夫可以振作起来,不再成为懦夫,而英雄也可以不再是英雄。要紧的是整个承担责任。

  萨特特别强调行动和行动产生的责任。在同一篇文章里,他又说–

  在存在主义看来,离开爱的行动是没有爱的;离开爱的那些表现,是没有爱的潜力的;天才,除掉艺术作品中所表现的之外,是没有的。普鲁斯特的天才就表现在他的全部作品中;拉辛的天才就表现在他的一系列悲剧中,此外什么都没有。

  自由选择,用行动去塑造(或者说“发明”)自己,同时承担这一行动带来的全部结果,我认为这才是《死无葬身之地》给我们最大的启示。

(文/王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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