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森在博客中力荐罗杰-伊伯特(Roger Ebert)的影评集《伟大的电影》,因为作者擅长用一句话概括一部电影的特征。我买了这本书,悲哀地发现100个伟大里,我只看过20个。挑着看了看我最喜欢的几部电影的评论,例如:《低俗小说》、《教父》、《肖申克的救赎》、《沉默的羔羊》,发现此人真是大师,几句话就可以把片中最本质的特点给总结出来。
通常人们认为《低俗小说》以独特的非显性叙事结构而吸引人,伊伯特说,它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其无与伦比的对白。许多电影的对白都是为了铺陈和推进剧情而服务,但文字本身的魅力没有得到挖掘。《珍珠港》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值得引用。而《低俗小说》中的人物,总是在诉说、聊天,他们的话语有万钧之力,能刺破无聊与沉闷,整部电影如果抽调画面,也是一部伟大的有声读物,而假如抽去《木乃伊归来》的画面,还能剩下什么?
《低俗小说》的电影我看过不下十遍,并且在卫生间里读过它的剧本。那种语言的张力、碰撞所产生的戏剧性,一点都不亚于离奇的情节和精妙的叙事。但是本片以对白取胜这一点,我却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
还有书中非常推崇的《战舰波将金号》,爱森斯坦这部无声片即使今天看来依旧惊心动魄。尤其是敖德萨台阶,书中提到几个细节。为了表现大众无处可逃,里面专门有一组画面是给无腿的残疾人,让他跳跃着逃跑。一个孩子被枪杀,宪兵的皮靴踏过他的小手。一位推着童车的母亲,尽力保护自己的婴儿,结果中弹倒下,童车沿着台阶以加速度冲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下一个画面他的镜片被子弹击穿。我特意在土豆网看了这个段落,我哭了。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我看不得片中苦难的母亲,抱着中弹的婴儿,逆逃跑的人群拾级而上,向冷血的士兵请愿。
伟大的作品具有神秘的魔力,他们能够自然而然地吸引你,产生美的感觉,不需要训练,也不需要解说。
伊伯特是一个通达的人,他并不因为艺术电影而排斥商业电影。比如斯皮尔伯格这个老妖精,很多人并不喜欢他讲故事的圆滑,有人批评《辛德勒名单》将大屠杀变成一个轻巧的商业化的故事。作者这样为斯氏辩护:“每一个艺术家都必须通过某种介质进行艺术创作,对于电影这种介质而言,如果放映机与银幕之间没有那么一群观众,电影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作者举了一个反例,有一部反应屠杀犹太人的纪录片《浩劫》(Shoah, 1985)的诠释更加深刻,但是没有几个人能有耐性看完这部9个小时的电影。斯皮尔伯格有一种把艺术与流行结合起来的独特才能。
说得何其好啊!如果不借助一个通俗的、商业性的外壳,人们连对大屠杀过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相比之下,国内拍摄南京大屠杀的电影之所以都不成功,不是因为题材国语过于沉重,而是因为没有找对这样一个壳。
这本书介绍的我没看过的80部电影,我准备慢慢地看一部分,不为别的,只为了看完片子再看影评时,那种大呼“找到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