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记

August 12th, 2012

我把车停到路边,挂空挡,拉起手制动,此时听到车里的电脑响起:“考试合格。”我载欣载奔地到工作站去打成绩单,心里想:“这下,我终于可以写我的学车记了。”

我的好朋友和菜头还没考出驾照的时候就写下了两篇博文:《学车记》和《学车记续》,我跟他不一样,我是一个低调的人,一定要憋到拿到驾照时再写。

我从驾校报名到考试通过,历时两年半,中间断断续续,几次准备放弃,最终在理论考成绩作废前1个月,完成了冲刺。这件事搁在别人身上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我意义重大。

我从小对自己的运动能力、手脚协调能力严重不自信。从小爬上鸡窝都下不来,到了大学还是如此。体育课考引体向上,我只能做1个,老师为了照顾我,让我改做“吊死鬼”,就是双手反手抓杠,下巴在单杠以上,坚持45秒钟。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个众目睽睽之下做“吊死鬼”的遥远的下午。工作之后,我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拓展训练。每一次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以至失眠。无论是高空抓杠,还是空中飞人,我都会至少在空中哆嗦15分钟,然后放弃,从空中狼狈地滑下。

学车,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从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操纵这么高级机器,毕竟在摸方向盘之前,我操作的最复杂的机械也不过是榨汁机而已。

但是学车的理由何止千个,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城市里有一辆车就多一件保护家人的工具。君不见,在灾难大片中,人们逃难时,都选择驾车出逃。君不见,当路人伸长手臂,在烈日和暴雨下苦等出租车的时候,私家车却可以优哉游哉而过。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出门坐公交车成为一种折磨。抱着娃上车,如果有人让座还好,如果大家熟视无睹,你就会对社会,对人性产生怀疑……为了结束这一切纠结,还是要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另外,在杭州买车恰逢其时。如今北上广都有限制汽车上牌的措施,而杭州还是免费的。在上海郊区,我看到过最苦命的车牌“沪C”,这是上海郊区专用车牌,上牌免费,但是不能进上海市区,这一点连外地牌照都不如。谁能保证将来杭州不限制机动车容量,或者推出郊区牌照呢?

2010年2月份,我到驾校报名,开始了两年多的学车生涯。

在杭州学车,从报名到考出,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按照浙江省的规定,必须先要上满5堂理论课,才能报名参加科目一考试,即理论考。理论考通过后,还要参加两次模拟机训练,才能获得上车和科目二考试的机会。因为模拟机有限,需要提前1-2个月预约,我怀疑,这是浙江为了控制驾驶员速成而采取的技术调控手段,两次模拟全做完需要2-4个月的时间。

在我和媳妇领结婚证的那天,我参加了理论考试。题目简单得令人发指,基本上跟现实生活中反着来,就是正确答案。

请听题:

1、驾驶员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超车?

A、对面来车时
B、车遇弯道时
C、经过视线良好、道路条件较好、前方没有障碍物的直行路段时

2、夜间开车,什么情况下开远光灯?

A、通过窄桥,与前车会车。
B、跟随前车行驶时。
C、夜间照明不好,前方又没有车辆时。

如果你在考场上选择了C,恭喜你,答对了。如果在路上开车也选C,提醒你,小心点。

我考了94分,超过了90分的及格线。走出考场,急忙忙奔向民政局,媳妇已经在那里等我。当工作人员的钢印,哐哐盖向大红的结婚证的时候,也盖在我的心上。从此以后,执手同行,风霜雪雨,生死契阔……

2011年春天,媳妇检查出怀孕,我们的生活被彻底改变,开始了家到医院的两点一线的生活。新生命的孕育过程,令人兴奋又焦灼。多少次为挂号排队到深夜,多少次战战兢兢去拿化验单。怀孕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有一个指标异常,妇保开出了住院通知,但是又不提供床位。坐在医院的花坛上,我病急乱投医地翻遍了电话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关系,他让我等电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得到的答复是爱莫能助。那个傍晚,天上微微下着雨,我拿着雨伞,跑向另一家大医院,经过天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童年的委屈……这种感觉,我十来岁的时候曾经有过。那年春旱,村里引来黄河水,但是水量有限,谁先扒开沟渠,谁家的地先浇。我扛着铁锹跑到自家地头,发现水已经被截流抢光,连一滴都到不了我家麦田。于是扔下铁锹,蹲在地头低声啜泣。

因为内心的焦灼、懒惰与恐惧,所以在2011年一年里,我都没怎么练车。教练知道我家里有事,催了几次之后也就作罢了。

儿子出生后,我深感买车的重要。我们一家三口出门,只能推婴儿车,以家为圆心,以脚力为半径,也就在方圆3公里的范围内出没。想要出门远一点,就只能打车,但是打车最大的问题是对婴儿的安全隐患。没有安全座椅,等于把婴儿暴露在危险之下。你也许说我是一个杞人,但杞人不止我一个,如果你不主动远离危险,危险不会自动远离你。

尽管还没有买车,我已经先买了一个安全座椅,并且很快派上了用场。看着儿子在安全座椅上安睡,我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同时动了买车的念头。这就是典型的为了一瓶醋,去买大闸蟹啊。

2012年的春天,我才开始加快了练车的步伐。此时驾校已经搬到了杭州拘留所旁边,这倒也方便,这边学艺不精,就有可能直接搬到那边去住。

驾校是一个三教九流荟萃的地方,学员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有的教练为了方便,喜欢用职业称呼每个学员,跟我一起学车的有:小卖部大姐、卖包子的、卖茶叶的、理发师、设计师、工程师、大学生,我的代号叫“记者”。

进驾校第一课先学打方向盘和挂挡,事实证明,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往往是最难掌握的,而且坏习惯一旦养成,以后很难纠正。我打方向盘的姿势一直不对,因为是应试教育,也不太影响考试过关,教练也就懒得纠正了。还有人喜欢挂档的时候眼镜看档位,这在路考的时候被发现会被判不及格。

几乎所有学过车的人都会告诉你,遇到一个不骂人的好教练是多么重要。我很幸运,遇到了张教练。张教练50岁左右,在国企里当个小中层,因为常年上晚班,白天的时间比较宽裕,他就出来做第二份工。用他的话说,单位的工资,全交给老婆,当教练的收入,留着自己花。这一点上,他比典型的杭州人要吃苦耐劳地多。

每天早晨不到7点,张教练就开着教练车来接我去驾校,一路上,我们无话不谈。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到“如何当好钉子户”,从“武林路旧事”到“怎么给领导开车”。当然谈的最多的是我练车中出现的问题。他语重心长地指出我练车中的不足,但从来不吼不骂。张师傅人情练达,有时候还会给我买早餐,平时也会嘘寒问暖,关心里透着真诚。

驾校是一个盛产姑娘的地方,所以,驾校的教练们,很少有不动小心思的。教练娶了女学员并将其培养成女教练的例子,在我们驾校并不鲜见。而驾校中,总有几个喜欢撒娇和卖弄风情的小姑娘,惹得不是同一车的教练也过来打趣。

张教练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女色免疫,他从来不跟女生开任何玩笑,对小卖部大嫂和浙大小女生一视同仁。他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打麻将。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听说过他赢钱。

因为我的理论考试有效期是2012年9月9日,意味着我必须在此之前拿到驾照,否则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我首先要征服的一座大山是“科目二考试”,内容包括:倒桩移库和九选三。

倒桩移库,就是把车倒进相邻的两个车库之一,然后,再把车从一个库移到另外一个库,最后,把车开出去返库。虽然谁也说不清练习这个的用意何在,但作为必考项目,每个人都必须苦练。我们全是应试教育,是通过教练在车玻璃上粘贴的标志与车库杆子的重合,来打方向。根本不知其所以然。这一套考过之后,也就没用了,除非以后开车后备箱里放四根杆子。

我的运动机能不发达的毛病显露出来了,在车返库的时候,应该头往左转,去看左后方的车窗,但我无论如何脖子也扭不到位,加上眼镜片的视角有盲区,根本看不到左后方的点位。最后教练没办法,只好让我看车内后视镜进行操作。虽然勉强可以看到车库的杆子,但是精准度大大降低,同时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找到打方向的点位。倒桩移库,我下的功夫最多。因为科目二只有一次补考机会,如果倒桩挂了,意味着剩下的科目再也没有犯错的机会。

而“九选三”确切地讲应该叫“七选一”,因为“上坡定点停车”和“侧方停车”是必选的,剩下的一项要从单边桥、通过连续障碍(圆饼路)、直角转弯、曲线行驶(S弯)、起伏路、百米加减档、限宽门。

除了张教练之外,我还有一个小吴教练。他是张教练的学生,但还没考取教练证,只是作为老板的亲戚在帮忙。小吴是个思维活跃的年轻人,善于把负责的东西简单化,拎得清哪是重点,哪是非重点。拿“九选三”来说,他让我们反复练习侧方停车和上坡定点停车,因为这两项是必考内容。其余的几项,都只是顺带练练。尤其是令考生谈虎变色的圆饼路,他说考得概率低,学早了容易忘,干脆放到考试前两天再学。

7月初,教练安排我参加科目二考试。考前两天,我们要到实际考试的考场去练习。考场位于杭州郊区,与坦克基地毗邻,里面的场地比驾校面积大,道路故意做得崎岖不平,很容易溜坡和熄火。尤其是它的坡道,又陡又长,当我驾着车,颤颤巍巍地爬行在长坡上,看到奇怪的远山与夕阳,一瞬间忘了今夕何夕。

这次考试我们一行有四个学员,三男一女:理发师,被认为是手脚最灵活的,如果只通过一个,肯定是他。工程师,表现也不错。只有我和一个女园林设计师不被看好。

倒桩移库要用考场的车,可以花钱租用来训练。考前最后一天下午,我们每人掏了40元钱买了10分钟的训练时间。训练结果让我很沮丧,考试车方向盘和离合都很重,杆子也好像比驾校的窄,我做了两把,有一把失误。张教练照顾我,让我多练了一把,并且嘱咐,如果发左侧的后视镜眼看要撞到杆子,就往左打方向,反之亦然。

第二天科目二考试的大日子,我特意穿了一件媳妇给我买的红色T恤,为了讨个彩头,况且红色一直是我的幸运色。考试前,人特别想上厕所,想喝水。有一个女生眼看要考试了,拿着100元到小卖部买水,小卖部找不开,她急得眼里都是绝望。我就买了一瓶水送给她,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我深呼吸一口,蹩进车里,开始了训练过上百次的倒桩移库。我开得慢之又慢,前面都惊险过关,就差返库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把车倒向库的时候,头脑忽然短路,我找不到后视镜里的杆子,一阵慌乱之后,我打了向左一圈半的方向盘,此时觉得车明显横着出去了。没等我调整,就听车里喇叭响起:“压线,考试不合格。请重新补考。”

我沮丧而愤怒,无数个烈日和暴雨下的训练,居然换来的是这么残酷的结果。补考的时候,我带着一股气,开得又快又果断,在后视镜即将撞杆的时候,我想起了张教练的教诲,急忙打方向,惊险地绕开了杆子。最后我大汗淋漓地把车倒回库中,就听到电脑说“考试合格”。

九选三是两人一车,我和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抽在一起。我先考,抽到的是最难的压圆饼。此时的我,把自己当成一个已经挂了的人,心无挂碍,一往无前,先是做了侧方停车,然后顺利地走完了圆饼路,最后是上坡定点停车。我开着车,像西西弗推着巨石,爬上了陡峭的坡路。哈利路亚,杏帘在望,我有一个荣美家乡在坡那边……当我把车稳稳地停在坡顶,又缓缓起步下坡的时候,我知道期盼依旧的胜利已经来临。剩下的时间,我坐副驾驶,给同车的小伙子指挥。他侧方停车一阵慌乱,在我的指挥下,居然也通过了。

我们在大厅里回合。原来表现最好的理发师居然倒桩也出了差错,靠最后一拼才通过了考试。女园林设计师却不幸挂了。本来按照惯例,应该中午请教练吃饭,但是看到设计师心灰意懒,大家也都意兴阑珊,就这么散了。张教练让我等他通知,路考前三天再带我训练。

后来我出差去了一趟大草原,在北京因雨失期,多呆了一天,从而耽误了第一天的路考训练。出差回来第二天一早就跟张教练去训练,他表情很凝重地告诉我,只练两天的话,有可能通不过。我说,我想强化训练。他同意了。到了驾校,他安排另外的学员练习灯光,带着我上路了。

当我第一次在路上开车,有一种随时失去控制的离心感,幸亏教练帮我抓着方向盘,我才像坐过山车一样完成了处女开。

科目三考试,即路考,现在有两种考试模式,一种是人工考,路线不固定,考试时,旁边坐着车管所的警察,听他的指令完成一系列操作。一种是自动化考试,路线固定,旁边坐着驾校的教练(担任负责防止学员意外操作的安全员),一切按照电脑指令完成。显而易见,后者更加容易,幸运的是,让我抽到了。

所谓自动化路考,就是在一段固定的路段,在大约10分钟的开车过程中,要完成变道,换挡加速(保持车速在40码以上超过5秒钟),直线行驶,过学校、公交站、斑马线,掉头,靠边停车。因为驾驶副座是同一驾校的教练,同时他也会在监控看不到的情况下给予必要的提示,所以放松了很多。尽管如此,还是会犯莫名其妙的错误。轮到我考试,教练说变道,我差点忘了怎么打转向灯,幸亏他提示,我才逃过一劫。后面的路越开越顺当,越开越宽广,我满分通过,没有扣分,也没有补考。

我们四个人全部通过,张教练这次乐开了花,作为驾校里通过率最高的教练之一,他上一次带的四个学员居然挂了三个,这让他十分闷闷不乐。今天我们也算是为他挽回了不少掩面。

是日台风来袭,狂风暴雨冲刷着大地,我们四个学员和张教练在梅家坞听着雨声,吃了一顿农家乐。一桌欢声笑语不断,谈论的还是和驾校有关的那些事。

理发师要开一座新店,我和教练相约,等他开张的时候,一定前去送花篮祝贺。届时大家都不开车,好好喝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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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眼镜被忽悠记

July 17th, 2012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年纪不小了,配个眼镜还会被忽悠。

这事还要从我老婆说起。她轻度近视,平常不戴眼镜,只有需要看电视、电影的时候才偶尔戴。有一天,她说要出去换一副眼镜,回来很兴奋地告诉我,找到了一个又便宜又神奇的眼镜店,叫中北眼镜店,就离我家不远。我问怎么个神奇法。她说,那里有一个师傅,验光从来不用任何设备,全部人工完成,他是这个店最大的卖点,店门口的宣传海报也提到了他。

当时我戴的眼睛是台湾宝岛眼镜店配的,店大,服务好,东西当然也贵,我记得花了2000多元。随着时间推移,镜腿的漆已经磨光,夹鼻的透明塑料也有些不舒服。一天出门,路过中北眼镜店,我一下子想起了老婆的话,决定进去换一副便宜的眼镜,轮换戴。

店面很小,里面没什么客人,我说明来意,走出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店里海报宣传的张师傅。张师傅把我领进验光小屋,对我说:“电脑验光设备我们也有,但电脑验的不准。因为每个人的眼睛都不一样,而电脑是千篇一律的东西。我这套人工岩验光的方法是我自创的。”我问:“你这套方法,其他人也会吗?”他摇摇头:“他们没有找到诀窍。”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小手电,照到我的右眼,又举起一个手指,让我眼睛盯着看。过了一会,又换成左眼。看完之后,他就开始拿镜片。他说:“你的左眼散光厉害。”我说:“我知道,100度的散光。”他说:“不对,是200度。”

说完他安了一个镜片,让我看一道横线,问是不是变得清楚了。我努力看了看,说,清楚了。他又说,你的右眼也有散光。我说:“电脑说我右眼没散光啊。”“电脑不可信。”他斩钉截铁地说。

最后,他把我在宝岛配的眼镜要过去,在一个仪器上测,边测边摇头,说:“电脑给你验得太不准了。你开车吗?”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又给我增加了一些度数。

验光完毕,我去选镜片,镜架400多,镜片300多,加起来700多。我一算比宝岛便宜,就高高兴兴付了钱,出去办事了。

等到傍晚,我到中北眼镜店取我的眼镜。戴上去,一阵头晕目眩,验光师傅说:“这是正常现象,你的眼睛还没有适应新镜片,过10分钟就好了。”我戴着眼睛,坐在店里不敢动,努力看远处,心里告诉自己,确实清楚太多了。

十分钟后,我站起来,果然不太头晕了。我出了门,外面下着雨,我极目远眺,看到前面一个姑娘的小腿,果然清楚。不过,左眼总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好像不是自己的,总是聚焦困难。我刚想怀疑是不是眼镜有问题,立即有一种想法把怀疑压制下去。这么自信的师傅,这么古朴人工的验光手段,怎么会错呢?另外,我又不是一个白痴,怎么可能会被忽悠呢?退一万部说,哪怕我自己真的是白痴,我老婆可是冰雪聪明。她都不认为有问题,我何必庸人自扰。原因还是眼睛适应不了这么准确的测光,需要花时间磨合。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这一个多星期里,我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尤其是在看电脑屏幕和书的时候,总感觉眼睛无法准确聚焦。我不在意,相信师傅,揉揉眼睛,继续对焦。

昨天下午,我到外文书店三楼,想起那里有一本很早就想买的摄影画册《空中看地球》,虽然这次也不打算买,但看一看总可以吧。于是,我找到那本8K的画册,打开,发现任何一张照片,我都无法看全。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能看到局部清晰,无法欣赏整幅照片。这个时候,一个念头浮上我的脑海,这验光师傅不会是一个大忽悠吧?

这念头如此强烈,回到家,我就找出了以前在宝岛配的眼睛,戴上之后,感觉世界恢复了正常,我又可以聚焦,又可以看到全幅画面了!

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电脑是对的,人工是错的,验光师傅的话里是有破绽的。比如,他总是强调,店里其实也有电脑验光,但是我们不用。然而,我却没有看到他的验光设备在哪儿。再比如,他说自己的手艺别人不会,这更令人生疑。眼镜业从伽利略时代就有了,没有电脑之前,人们肯定只仰仗人工验光术,这应是一个成熟古老的技术,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掌握呢?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戴上这个眼镜,我确实不舒服,没有比这个更铁的铁证了。至于我老婆为什么没有发现。一、我老婆特别持家,她宁可到小眼镜店去配眼镜,也不愿意到大店多花钱。二、我老婆并不常戴眼镜,哪怕有不舒服的地方,感觉也没有我更强烈。

我准备去找中北眼镜店去索赔镜片,在此特别提醒配眼镜的朋友:

1、眼镜是身体的配件,千万别过于俭省。

2、电脑验光是成熟的科技,千万别不信科学信人工。

3、任何宣称掌握了独一无二技术的人,任何攻击现代科技的人,都是严重可疑的。

4、相信自己的感受,不舒服不要骗自己。

5、上当并不丢人,丢人的上了当还不敢承认。我们都是凡人,认识有盲区,接受有偏见,发现不对,悬崖勒马,知错就改,为时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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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聊天的出租车司机

July 5th, 2012

有一天,我打车去20多公里外的驾校。司机听我说出目的地,就主动跟我攀谈起来。

他说,我也是一个教练,但是我只能开出租车。

我问,为什么?显然,驾校教练跟出租车司机相比,又轻省,又赚钱。

他说,我老婆不让我当教练。因为做教练,你知道,会认识很多小姑娘。我这个人,又特别随和,跟谁都谈得来。小姑娘们喜欢撒个娇,就嚷嚷着要到我家去吃饭。我这个人脾气好,就把她们请到家里来,让我老婆做饭,我和她们有说有笑,我老婆后来就不高兴了,不准我再去驾校了。她说宁可让我在家里搓(杭州人读做:chā)麻将。

没等我问,他继续说:我现在已经不打纸牌了。因为我打牌输了70多万。

我知道杭州有地下赌场,专门玩牌九,输赢都很大。但没想到一个的士司机会输那么多钱。

他告诉我,他一直偷偷瞒着老婆到赌场玩牌,输了20多万。有一天晚上,他带了2万元,准备去翻本,一下子又输光了。赌场有专门放贷的,了解他的家境和还款能力,就借给他钱。结果,那天夜里,他一共输了50多万。全部打的欠条。

我恍恍惚惚地出了赌场,他说,没有回家,而是把手机关机,去宾馆开了个房间,叫了个小姑娘。第二天下午才醒。我正准备找朋友去借钱,把窟窿堵上。打开手机,一看,坏了。老婆短信说家里来了50多个要债的人。原来,赌场里借给我钱的人,因为上午联系不到我,以为我跑了,就带着黑社会到我家等我。这下再也瞒不住了。

我老婆借钱帮我还上了50万,从那以后,我发誓,再也不打纸牌。只打打麻将,最大的输赢也就几千块钱,就当散心了。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做个教练。我当教练从不骂学员,顶多就爱说:“你怎么这么笨!”现在还经常有人给我介绍学员,可惜,我老婆不让我当教练。

现在这辆出租车是我自己的,我一般开到下午,就收工,找地方打麻将了。不打麻将能干什么,又不能做教练。

他愤愤不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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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20小时

June 30th, 2012

匆匆忙忙去了趟厦门,晚上在大排档等大学室友。由于iPhone只剩下10%的电量,我把电话转接到另一个手机上,关掉了3G功能,调低了屏幕亮度,只为了让他们赶到的时候,看一眼我儿子的照片。

与20多年前相比,厦门发生了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变化。我住在嘉禾的青年阳光汽车旅馆,这块地方曾经是一片工业区,黑水都汇聚到一个湖中,腥臭交加。我依然记得那一个在嘉禾公园草地上听王杰新专辑的遥远的下午。而今,这里已经是繁华闹市,那片湖也经过治理,变得清冽。

来的时候乘动车,从杭州到厦门用了7小时30分钟,而在20多年前,从上海经杭州到厦门需要36个小时。暑假的时候,没有座,我最多站过22个小时,后来才在列车的厕所旁找到一个可以席地而坐的空地。而现在站7个小时,都会觉得受不了。

天上还堆着奇异的云朵,凤凰花还残留树冠,太阳恨不能透过后背从肚子照射出来。厦门还是那个厦门,人还是那些人,故事还是那些故事,只是心境变了。

记得以前重返厦门,总是陷入回忆的怪圈,会一个人到海边,寻找那些初月微照的印在沙滩上脚步。或者到万石植物园,努力找那一棵刻着“王佩断肠处”的相思树。而如今,深知往事之虚渺,青春之妄诞。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回家,去抱那个圆圆的小家伙。

于是,只跟朋友喝了个茶,吃了个饭,哪儿也不逛,买了今天下午的机票。

王元澄,你是我草草人生的常数,是我惊涛骇浪中的锚。如同溪水渴慕小鹿,如同大风想念草帽,我只希望快点离开厦门–这片青春的坟场,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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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字幕翻译

June 15th, 2012

翻译纵有千种流派,万种理论,其基本功能应该是一样的,就是把一种源语言转换成另一种目的语言,让不懂源语言的人也能明白。所以,好的翻译应该浑然天成,让人们忘记有翻译这回事。而不好的翻译,则经常提醒你,不懂源语言是多么痛苦。电影字幕的翻译也不例外。

最近正在公映的《黑衣人3》和《马达加斯加3》的字幕翻译,引起很大的争议。原因是翻译者把网络流行词汇和中国特有的娱乐符号移植到字幕中。不但有“坑爹”、“穿越”、“伤不起”、“Hold不住”、“世界那么乱,卖萌给谁看”这样的网词新语,还修改电影台词的原意以适应流星语。

在《黑衣人3》一片中,有这样一句台词:“说真的,我都不确定这是不是肉……我好像看到里边有颗牙、还是爪子、蹄子什么的。”翻译者联系国情,给翻成:“我说过几遍了,别随便吃路边摊……我真怀疑他们用的是地沟油、瘦肉精。”另一段台词:“也活得比我寂寞呢,毕竟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伯格罗多人。”被翻译成:“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考虑到这是一个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故事,而这些髦得合时的翻译,却把观众一会拉回到当代中国,一会推送到唐朝,不能不让人疾首蹙额。

更令人难耐的是《马达加斯加3》,片中的河马对长颈鹿说:“我们可以组成夫妻档,就像小沈阳那样!”企鹅则说:“你以为我是赵本山吗?你把这里当《星光大道》?”还有:“我们的飞机到时候比赵本山的飞机还牛!”如果这个译者不是赵家班的弟子,实在解释不通为什么连河马都要沾赵氏的荣光。

把源语言的掌故、修辞置换成目的语言的用典、俏皮话,是一种常见的翻译技巧。恰当使用会给译文增色不少。在上海电影译制厂配音的《虎口脱险》,有一句:“这个英国人真哏儿”,令很多人记忆深刻。还有《里约大冒险》中,把“猴子做不了鸟类的事”翻译成“这些猴子啥鸟事都做不好”,《功夫熊猫》中,把“内心的平安”翻译成“淡定”,都是恰当“本土化”的例子。

然而,不考虑具体情境,任意置换掌故,效果就适得其反。台湾有个退伍军人席代岳,喜欢翻译关于古希腊和罗马的经典。最近内地引进了他翻译的古罗马普鲁塔克的《名人传》,读之令人喷饭。席君喜欢用旧体诗翻译书中诗歌,于是有了这样的翻译:“诤友如管鲍,可贵胜珍宝”。还有把古希腊人的诗译成“寻章摘句无足论,语不惊人死不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来,让人怀疑杜甫和文天祥剽窃了古希腊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岸对退伍军人安置不当,后果是多么可怕。

虽然翻译电影字幕不需要像翻译古典名著这样严谨,但是不错译、不乱译是最基本的要求。好的字幕应该是跟鞋子一样的东西,让观众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的一些字幕翻译者,把牙慧当幽默,把肉麻当有趣,处处强调自己的存在,玩命逗观众笑。问题是,观众的目的是看电影,不是来接受附赠的廉价娱乐的。所以,作为字幕译者,能否做到“信达雅”并不重要,但至少应当学会克制,做到准确通顺、贴合人物故事,服从全片节奏,语言不花哨,不胳肢观众即可。这说说容易,做起来挺难,因为这是一个过度秀自己的时代,这又是一个笑病泛滥的季节,从舞台剧到影视,到处都洋溢着罐装的笑声。在这种情况下,原本退居幕后的翻译,都跑到聚光灯下抢话筒、讲不好笑的笑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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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电影凭什么伟大

June 5th, 2012

牟森在博客中力荐罗杰-伊伯特(Roger Ebert)的影评集《伟大的电影》,因为作者擅长用一句话概括一部电影的特征。我买了这本书,悲哀地发现100个伟大里,我只看过20个。挑着看了看我最喜欢的几部电影的评论,例如:《低俗小说》、《教父》、《肖申克的救赎》、《沉默的羔羊》,发现此人真是大师,几句话就可以把片中最本质的特点给总结出来。

通常人们认为《低俗小说》以独特的非显性叙事结构而吸引人,伊伯特说,它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其无与伦比的对白。许多电影的对白都是为了铺陈和推进剧情而服务,但文字本身的魅力没有得到挖掘。《珍珠港》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值得引用。而《低俗小说》中的人物,总是在诉说、聊天,他们的话语有万钧之力,能刺破无聊与沉闷,整部电影如果抽调画面,也是一部伟大的有声读物,而假如抽去《木乃伊归来》的画面,还能剩下什么?

《低俗小说》的电影我看过不下十遍,并且在卫生间里读过它的剧本。那种语言的张力、碰撞所产生的戏剧性,一点都不亚于离奇的情节和精妙的叙事。但是本片以对白取胜这一点,我却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

还有书中非常推崇的《战舰波将金号》,爱森斯坦这部无声片即使今天看来依旧惊心动魄。尤其是敖德萨台阶,书中提到几个细节。为了表现大众无处可逃,里面专门有一组画面是给无腿的残疾人,让他跳跃着逃跑。一个孩子被枪杀,宪兵的皮靴踏过他的小手。一位推着童车的母亲,尽力保护自己的婴儿,结果中弹倒下,童车沿着台阶以加速度冲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下一个画面他的镜片被子弹击穿。我特意在土豆网看了这个段落,我哭了。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我看不得片中苦难的母亲,抱着中弹的婴儿,逆逃跑的人群拾级而上,向冷血的士兵请愿。

伟大的作品具有神秘的魔力,他们能够自然而然地吸引你,产生美的感觉,不需要训练,也不需要解说。

伊伯特是一个通达的人,他并不因为艺术电影而排斥商业电影。比如斯皮尔伯格这个老妖精,很多人并不喜欢他讲故事的圆滑,有人批评《辛德勒名单》将大屠杀变成一个轻巧的商业化的故事。作者这样为斯氏辩护:“每一个艺术家都必须通过某种介质进行艺术创作,对于电影这种介质而言,如果放映机与银幕之间没有那么一群观众,电影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作者举了一个反例,有一部反应屠杀犹太人的纪录片《浩劫》(Shoah, 1985)的诠释更加深刻,但是没有几个人能有耐性看完这部9个小时的电影。斯皮尔伯格有一种把艺术与流行结合起来的独特才能。

说得何其好啊!如果不借助一个通俗的、商业性的外壳,人们连对大屠杀过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相比之下,国内拍摄南京大屠杀的电影之所以都不成功,不是因为题材国语过于沉重,而是因为没有找对这样一个壳。

这本书介绍的我没看过的80部电影,我准备慢慢地看一部分,不为别的,只为了看完片子再看影评时,那种大呼“找到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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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博客的悔忏

June 4th, 2012

我的朋友月小刀的家与上班地点之间隔着一条钱塘江,他每天骑车上下班,加上路上等红绿灯的时间,单程大约要1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把自己汇入滚滚车流,吸着城市的废气,也嗅着人间的烟火。他在细雨中可以偷听来一个提亲故事,然后写到博客上。这种对生活充满求索和兴致的精神,让我佩服且惭愧。

我自2012年以来,博文的数量创下新低。目前固定专栏只有两个,还经常在截止期限前几分钟交稿。起初,我以为这是微博作祟,就戒了将近一个月的推特和微博。才发现微博真是无辜的。没有微博的日子,创作并没有任何进展,相反,连专栏也屡屡拖稿。肯写微博说明至少还有写作冲动,如果连这点冲动都没有了,写长文章就更困难了。

写作是一种靠消耗情感来维持的工程,在中国现阶段,主要是靠愤怒来维持。但是人的愤怒有一点神圣性和稀缺性,不应该像自来水,只要拧开笼头就流出来。写作最恶的状态是为了取悦读者而伪装愤怒,那比伪装高潮更为不堪。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要想在这个国家生存需要学会麻木,对某些新闻麻木,对某些日子麻木,进而对某些情感麻木。保持清醒没什么问题,保持清醒并且说出来就会有麻烦。大概一个人成熟的过程,就是逐渐学会“识大体、不开口”的过程。

如果有什么话要送给2012年,那就是八个字:多事之秋,现金为王。不解释。

博客写作和专栏是不同的。专栏常窄急,博客宜宽缓。这一点我特别欣赏纳纳的博客。她的写法是一种中国古已有之、现已失传的“笔意闲闲”的写法。

影评家Roger Ebert评论《肖申克的救赎》时,认为这部电影有一种悠闲自得的气度,影片的节奏就像Red(摩根-弗里曼扮演)的叙述,慢条斯理,深思熟虑。这是大部分好莱坞电影都不敢采用的方法,因为传统电影理论认为,观众的注意力容易分散,需要用一个又一个小高潮激发他们的兴奋点。没有急赤白脸,没有演员抢戏,所有一切都按部就班,徐徐展开,一如高墙内近乎凝固的时间。

其实,我们何尝不在牢笼之内呢。卢梭说:人类生而自由,但枷锁无处不在。面对三面压迫的生活,博客也许是最后的逃难之所。

萝莉啰嗦说这么多,中心意思就是:以后要勇写博客,怒写博客,勤写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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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刀尖,心尖

May 23rd, 2012

《舌尖上的中国》有多火?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很多跟我一样平常不看央视的朋友,一到晚上10点40分就巴巴地守在电视机前,等待著名“扫街嘴”、央视总编导陈晓卿带来的午夜盛宴。虽然这只是一部普通的美食纪录片,但能够系统全面、多角度、多人物地讲述食物的故事,让这么通俗的题材用如此贴近的方式走进大众视野,确实是中国纪录片的一个创新。那种关注美食背后劳动者的平民视角,使这部拍给“吃货”看的片子有了几分悯农情怀。很多人坦陈,看完前两集,不仅流了口水,而且落了泪。

然而,随着这部片子的持续播出,人们对内容和手法的争议逐渐多了起来。

首先,是片中的硬伤,比如:解说词说的是冬笋,但画面给出的是春笋。解说词说“冰层以下的水温是零下4度”,而事实上,中学物理就讲过液态水的温度不可能低于0度。还有,片中说“秋天,金色的小麦”也引起了网友的争议,因为中国大部分地方的小麦都是夏天成熟、夏天收割的。

其次,围绕片中美食的取材,也引发地域争议。网友认为,由于总编导是安徽人,片中刻意抬高了徽州菜肴的地位,对江浙、云南、广东美食情有独钟,却很少提及八大菜系中的鲁菜,对于中华文明发祥地河南的豫菜、口味独特的闵菜、赣菜等更是只字未提。

还有,很多人对解说词也有非议,觉得过于“文青”,屡屡出现“无论如何,豆腐的诞生,彻底改变了大豆的命运”这样的句子。更有人称之为“舌尖体”,就是有话不好好说,滥用形容词和副词,把一个简单句变成绵长复杂句。例如片中说:“以江南精致细腻生活方式著称的嘉兴人,踏实放心的一天,却是从一个热腾腾的肉粽子开始的。”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嘉兴人的一天是从粽子开始的”。

通过阅读《舌尖上的中国》的总文案,发现这部片子的最大的问题出在结构上。第一集“自然的馈赠”与第七集“我们的田野”,讲的都是自然的土产,主题重复了。第三集“转化的灵感”与第四集“时间的味道”,都讲食物的加工储存,也完全可以合并。第五集“厨房的秘密”、第六集“五味的调和”,主题还算明确,但叙述过于零散。只有第二集“主食的故事”最清楚、紧凑,但遗憾的是,结尾部分没完没了地拍一个摄像师家中包饺子,不但有夹带私货之嫌,而且让这一集显得虎头蛇尾。

平心而论,短短七集、六个多小时,把中国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的美食文化,都讲清楚,即使让BBC,Discovery来拍,也勉为其难。因此,《舌尖上的中国》采取了一个讨巧的办法,靠一个个段子取胜。段子的人物都有名有姓,采取同期声录音,增加其真实性。如果所有的段子都像卖黄馍馍、挖藕、做禾花鱼、蒸整猪、切豆腐丝、房顶种菜那样就好了,可惜没有做到。

另外这部片子还暴露了一些国内电视片的通病,不够精益求精,有时得过且过,靠小聪明、小细节、小亮点取胜,用上海话说,有一点捣浆糊。

看完第一集,我就被查干湖冰上捕鱼的画面震撼到了。我发了一条微博:“如果剧组派摄像到冰层下面捕捉一组收网镜头就更牛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BBC纪录片《南太平洋》,为了拍摄捕获金枪鱼的镜头,就派摄影师到水下跟金枪鱼群一起游。况且,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对水下摄像机进行遥控,而不必真的派人下水。后来,经过多名网友的证实,我才知道,这组画面并非本片原创,而是直接剪自央视的另一部纪录片,属一鱼多吃型。随后,我查证了《舌尖上的中国》的全文案,发现第一集里的文案里确实没有查干湖的桥段,应该是后期制作的时候补进去的。还有第七集中獐子岛渔民潜水捕捞的镜头,与海底生物世界的镜头交叉剪辑,但从水的清冽程度、光照强度,一看就知道,这些美丽的画面是从别的片子里剪来的。

我觉得以上这些问题都可以算是瑕不掩瑜。而这部纪录片最大的遗憾是回避了投射在食物上的社会问题,尤其是食品安全问题和环境问题。从片中看得出,中国近海、河流、湖泊的水都浑浊不堪,这是环境污染的结果。正如财新网采访一位水资源专家时所说,“北方有河皆干,南方有河皆污。”食品安全问题,可以用推特网友@cnsms的一段话来概括:

“冬天来了,当我国东南的南京人民用蓝矾为韭菜保鲜时,华北平原上河北阜城的人民正忙着把旧皮鞋做成胶囊。不远的石家庄,人们用苏丹红加工出红心鸭蛋。山东省的人民喜欢在白菜中加甲醛,辽宁省的人民则喜欢在豆芽里加一些亚硝酸钠。而全国范围内,美味的地沟油正风靡神州大地。”

《舌尖上的中国》第最后一集,编导对着北京市民贵春家屋顶的小菜园抒情了十来分钟,“当都市中的人们涌向菜场,贵春却可以像个自在的农夫”。全然忘记了,在北京,有个自己的住处已是天赐,有个种菜的屋顶,那简直是中了头奖。房顶这一抹绿色在一片灰天灰地中显得格外苦涩,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把特殊当一般,把一般当特殊,在拍摄诱人的舌尖上的中国的同时,没有触及刀尖上的中国,这使得这部纪录片难以长时间停留在人们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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