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the ‘生活’ Category

再说闭关

Tuesday, October 16th, 2012

一篇关于闭关的博文,引起了几个朋友的共鸣。留学法国的艺术家hujiaxing给我留言写道:

有感!我從8月27日騎車騎到9月3日,一回到巴黎,就馬上進入閉關寫論文狀態,每天手機飛行模式,只收郵件,部份回覆。幾乎每天寫到天朦朦亮,躺六個小時起來一邊吃飯一邊構思,下午繼續。每天寫四到五千字中文,第二天一邊翻譯成法語一邊修改文章,如此一直寫到19日凌晨,完成了8篇平均每篇15頁的論文。

寫完的時候身體到處都痛,狂睡了一天一夜。

這樣的經歷其實在保持適當的睡眠和鍛煉,可以一直繼續下去,工作的狀態中時間是漫長的,充滿著質感,相比于無所事事的空閒生活,我更願意過這樣經得起捶打的日子。

也有跟我同样患有重度拖延症的朋友,表示也要对自己的网瘾微(博)控,做一个反思。

昨天虽然已经出关,但我依然让自己保持闭关的心态。微博、推特上只看别人回复的内容,只针对冬枣销售做答覆。别人发的任何信息一律不好奇。

早晨买了份报纸,才知道闭关的那几天,杭州发生了烟花大会烟花伤人事件。试想如果我不闭关的话,按照我平时的习惯,肯定会当晚就义愤填膺,挥斥方遒。

生活在这个城市中,当然要关心本城大事,但前提是你要先关心好自己家里的大事。前天带儿子去麦德龙超市,一犯懒,把他放到童车里推着,而没有像以前那样抱着。结果儿子被一个路过的黑脸大汉吓着了,哭得像没了魂一样,我赶紧抱起儿子,百般安慰,内心也对自己的拈轻怕重万分悔恨。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比烟花蛋爆炸,导弹爆炸更重要。

在瑞士剧作家马克斯-弗利施的戏剧《毕德曼与纵火犯》中,纵火犯明目张胆住进知识分子毕德曼的家中,并且在阁楼伤摆满了汽油桶。毕德曼对迫在眉睫的危险浑然不觉,戏中的歌队讽刺道:

这个人靠读报预卜吉凶,
每天在早饭桌上
对遥远的事务大发雷霆,
天天用别人的意见和暗示,
来代替自己开动脑筋。
每天在了解昨天的事态,
对自己家里刚刚发生的事情,
却十分迟钝,冥顽不灵。

用我们山东老家的话讲,这叫“自己的地瓜卖哄了,还替别人家掌秤。”意思就是,自己的地瓜在集市上被人哄抢了,还替别人看着大秤。

闭关,为了带来了大把时间。我上午带儿子去了小广场,看文化下基层演出,跟老头老太和中年妇女一起,为台上的小丑杂技喝彩。我儿子则只对音乐感兴趣,他最喜欢的是山寨版满文军的节目。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书店。买了一堆好书。最喜欢的一本是鲍尔吉-原野的《草木山河》,我读了十几篇,竟然有三次眼泪稀里哗啦。

还买到了《中国国家地理》2012年10月号内蒙古专辑,永乐半个小时翻完,真是太好看了,准备挑着细读。

我以前曾说过戒微博、戒推特,最终都没做到,沦为网友笑柄。这次我不戒任何东西,我只是控制使用它们。让头脑的信息摄取装置,保持空闲,以用在关键时刻。

闭关只是为了做一个正常的人,不对自己太严苛,也不对自己太放纵。从这两天的情况看,我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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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事一件

Tuesday, September 4th, 2012

2012年9月3日,李宗盛在杭州大剧院的演唱会,发生了神奇一幕。开演前,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来到前三排对观众说:“你们很幸运,可以获得李宗盛的亲笔签名。把你们的票给我。”观众纷纷交出门票,等来的是一群拿着门票的观众,让他们起身让座。原来那人是骗子,转手就把票在门口给卖掉了。 剧院怕事情闹大,赶紧把事先预留的一些好座位,给了买骗子票的观众,总算悄然把这件事给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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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记

Tuesday, August 21st, 2012

对不起,白板报寥寥无几的读者们,继写了《买房记》《卖枣记》《学车记》之后,我又要写《开车记》了,照这样下去,我今后只需要写一篇《余生记》就够了,好像还缺了两个字“块肉”,没关系,我的身材就是对标题最好的补充。

十多天以前,我兴冲冲地租了一辆标致,并约了我在杭州的好朋友星空做陪驾。次日,是个礼拜天,我和媳妇遛娃遛到麦当劳。刚刚坐下,忽然收到我买房所在居委会的电话,那种语气让我感到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原来是我家正在装修的六楼,漏水把五楼、四楼全都淹了。接下来,我又收到了多位邻居的电话,催我赶紧到现场来。

我的心一下咯噔一下,虽然漏水是装修公司的责任,但我作为房主是第一责任人。房子买来从没有住过,邻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先给人家水漫金山了,这以后邻里关系怎么相处啊?主要是我家还有小孩,如果跟邻居关系搞僵,对他的成长是很不利的。我的童年在农村的世仇氛围内长大,深知这种冷暴力对少儿心灵的戕害。

我赶紧给装修经理打电话让他到现场。然后,我让媳妇在麦当劳等我,我按照原计划去租车公司取车。我是这样想的,事故已经发生了,水龙头总闸已经拧上了,再着急也没用。我还不如趁此机会开车去郊区,用一种紧张取代另一种紧张。

这是我拿到驾照以来第一次上路,真是辛苦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星空。他一方面纠正我的坏习惯,一方面做我的后视镜,告诉我不要骑线,认准一条道开,变道前先看后视镜。20多公里的路,我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顾不上开车的激动与劳累,赶紧拜访受灾的邻居。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是在邻居的指责、声讨、挖苦中,唯唯低头称是。五楼受灾最严重,水曾经积到10多公分深。父女二人当然不依不饶,我一边点头听着,一边分析他们的诉求。听来听去,似乎是说,要求我把他家重新装修一遍。四楼大伯的要求跟简单,恢复原状,并且适当金钱赔偿。口干舌燥,汗如雨下,跟五楼还是没有谈出结果。他们愿意得到现金赔偿,但提出的数额又大大超出我和装修公司的预期。双方不欢而散。五楼甚至打了110,但警察没有来,还是社区打来电话,表示希望我们两家协调。

回城路上,我全程开车,也是气壮耸人胆,我在星空的直到下开上了高架,开过了四桥,到达滨江地界。回来还开了只有两条对开车道、且中间没有隔离的一桥。因为停车是我的噩梦,我让星空把这辆车开到他们小区。就这样完成了我的开车首航。

如果不考虑车感以及面子问题,租车开是最划算的。我租的标致207自动档,非周末才70多元钱租金,当然加上保险和不计免赔险,价格就在130元左右。即使这样,也比打出租车方便多了。况且,杭州是一个打车的噩梦之城之一。

第二次租车开,也是要去郊区。居委会要给我和五楼邻居做一次调解。这次星空与他女友相伴,一起给我陪驾。我开得比上一次有一些进步,主要是解决了行驶骑线和乱变道的问题。

五楼邻居一家人都来了,房主的女儿还带来了自己六岁的小女儿,房主老婆嗓门很大,又把曾经数落过的问题又数落了一遍。对于我来说,我实在不愿意与邻居发生冲突,毕竟我们有错在先,邻居也不过是想多得到一点补偿。在居委会工作人员的劝解协调下,五楼房主决定让步,索赔金额打9折,这与我报的5折价格相差很大,但与装修公司愿意付的8折价相差也不多。为了能看到邻居的笑脸,而不是苦脸,我答应了他的9折要求。居委会的人非常高兴,去打印了一份调解书,让双方签字画押。看到邻居一家的笑容,我觉得这钱哪怕我自己出也值了。大家在居委会门口告别,六岁的小姑娘一个劲地对我说:“叔叔再见。”我也笑着向他们挥手,就好像毛主席的专机刚刚降落到重庆。了就是好。如果多花一点钱就可以让邻居不生龃龉,不对我儿子冷眼相看,我就觉得值了。

上个周末,我准备换个车型开开,就租了一辆福特嘉年华。这次我想完全靠自己,没有打扰星空,就开回家了。发现停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如果有停车员,他们会给予指挥的。开着这辆车,白天去了西溪湿地,开过了头,但是我在驾校练的原地掉头帮了我。最后第一次独立把车开到了停车场。当然,我暂时不想让媳妇和儿子坐我的车,她们乘坐星空的车,我们陪同上海来的刘淼老师,在汝拉小镇吃了一顿难吃的午餐,但聊得相当愉快。饭后,我又载着胆子比较大的刘淼老师,回到市中心。此时,我才发现最大的难题是停车。

我租住的小区是70年代的老小区,设计的时候只考虑到领导的伏尔加和工厂的大解放不需要开进院子,没有想到40年以后私家车的繁盛。确实有技艺高超的司机把车开过狭长的过道,停到院子里。我拿着皮尺丈量了一下,发现最窄初只有2米。我还看到一个生猛的司机把本田CR-V开进院子,我上网查了这车的宽度是1820毫米,中国人为了省钱是不怕麻烦的。我的水平,只能勉强把车停到院门口。门口有两个黄金位,说它们黄金是因为不需要倒车,只需要直着把车开进去,靠墙就可以了。但是这俩位子经常会被占。而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是收费停车场。在杭州,很多车主以逃避收费员收费为乐事,因为收费员不是24小时上班的,他们的工作时间一般是早8点到晚10点,于是很多人就把车堂而皇之地停在收费车位上,等晚上10点以后再把车开走,这样就不用交一分钱。

我认为这种做法欠妥。停车员需要养家糊口,大家都这么做他们就没有业绩,没有业绩就没有奖金,久而久之,就可能失业。况且停车收费是天经地义的,咪表就是西方人发明的。

关于停车我是这样认为的,汽车本来就不是生活必需品,只是为了让生活更方便,让自己多一个保护家人的工具,你买它的时候,已经把使用它的费用考虑进去了。停车费跟油费一样,都应当列入开销预算。别人我不知道,我是准备买车头一个月花2000元停车费的。以便掌握停车规律,以后再想办法省钱。

带着这种想法,我把车在收费停车位停了3个小时,没等停车员下班,我就取车,高高兴兴掏了18元钱。奇怪的是,收费员连说谢谢。最后我把车停回到小区门口黄金位上。

第二天,在独自练了一上午之后,我决定迈出关键性一步,把安全座椅安装到车上,带媳妇和儿子去杭州最摩登的SHOPPING MALL–万象城。去的时候已经快5点了,回来已经7点钟。天打着雷,又下起了雨,我开着自以为是的前大灯,后来才知道那是示宽灯。幸亏从星空那里知道了雨刷开关,否则,可就惨了。练车这两天来,我开车一直很小心,走错路就将错就错,绝不临时强行变道。然而,因为回家心切,加上麻痹大意,我在距离红灯只有不到10米的时候,向右变道,并在红灯下戛然而止。此时,我的车体根本没有回正,但我浑然不觉。绿灯,我向右指教拐弯,就听到刺啦一声,我心中暗叫,坏了。刚才车右侧擦着杭州忒有的自行车遮阳棚的铁栏杆出去了。对事故毫无经验的我,还带着侥幸心理,觉得可能没什么事。直到停车后才发现,右侧车门有两道深深的划痕。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电话报险,我心情沮丧,为自己的疏忽和愚蠢。但也暗自庆幸,单方事故,至少没有被害人,儿子也在车上熟睡未醒。

而昨天,我又开车出门了,这次是为了去郊区跟四楼大伯达成协议。四楼邻居肯定知道了我给五楼的赔款数额,几次电话催我去谈谈。我没有办法,只好向主祈祷,希望能让我们解决这一纠纷。这次开车我走错了路,多开了15公里,有个地方脑子短路,还闯了一个红灯。

到了四楼邻居家,这次他比较客气,还给我和装修队经理的弟弟倒了茶。他的要求不变,地板换成同等档次的实木地板,墙上水痕要修得看不见,并且还要一定的现金做赔偿。大伯说,如果不是因为装修公司,我也不提这些要求了。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了,包括给你家干的活,我看也是在凑合。

装修公司此时还想赖到水龙头公司头上,被我一下子顶了回去。按照相关法规,装修公司在施工现场如果没有工人的情况下,必须关闭自来水总阀门。这一点,这家公司根本没做到。

最后,双方商讨了一个中间数字,比我预想得情况要好。

下楼开车,我因为旁边有车等着出入,一阵发慌,居然拉着手刹挂倒档,看车不动,就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差不多飞进了草丛里,幸亏我平常只练习了一个习惯救了我,脚离开油门就踩刹车。

开车回市区,遇上道路养护大堵车,耽误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又在高架上看错了,朝着杭州以北奋勇开去。这时候,天象奇异,有大风,黄云,好像有大事要发生。就在我在唯一可以掉头的路口,调转车头,往回行驶的时候,大雨泼了下来。暴雨让前方能见度不超过5米,因为我占领了左方超车车道,对面来车溅起的积水,像海浪一样打到我的车头。我这里绝对没用文学的手法,水像帘子一样撒向我的车头。我开着它,像暴风海中一叶小舟。幸亏,我知道双闪灯在哪儿。我用很慢的速度,凭着感觉往前开,心里有一丝恐惧。我不知道能在暴风雨中开多远,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车撞到,此时我向主祈祷,求他让我平安回家,见到两个我最爱的人。

随着车往前开,雨势渐渐小了,哈利路亚,我下了快速路,加了油,给车定了损,又把车开回了家,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失误。经过暴风雨的洗礼,我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上路的司机。

从开车第一天起,我就只放一盘CD,张广天的新专辑《杨柳枝》,里面的歌多次让我泪如泉涌,谢谢广天和他的学生武玮、李晓珞的歌声一路相伴,如果没有他们,我的开车之旅将是怯懦和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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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车记

Sunday, August 12th, 2012

我把车停到路边,挂空挡,拉起手制动,此时听到车里的电脑响起:“考试合格。”我载欣载奔地到工作站去打成绩单,心里想:“这下,我终于可以写我的学车记了。”

我的好朋友和菜头还没考出驾照的时候就写下了两篇博文:《学车记》和《学车记续》,我跟他不一样,我是一个低调的人,一定要憋到拿到驾照时再写。

我从驾校报名到考试通过,历时两年半,中间断断续续,几次准备放弃,最终在理论考成绩作废前1个月,完成了冲刺。这件事搁在别人身上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我意义重大。

我从小对自己的运动能力、手脚协调能力严重不自信。从小爬上鸡窝都下不来,到了大学还是如此。体育课考引体向上,我只能做1个,老师为了照顾我,让我改做“吊死鬼”,就是双手反手抓杠,下巴在单杠以上,坚持45秒钟。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个众目睽睽之下做“吊死鬼”的遥远的下午。工作之后,我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拓展训练。每一次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以至失眠。无论是高空抓杠,还是空中飞人,我都会至少在空中哆嗦15分钟,然后放弃,从空中狼狈地滑下。

学车,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从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操纵这么高级机器,毕竟在摸方向盘之前,我操作的最复杂的机械也不过是榨汁机而已。

但是学车的理由何止千个,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城市里有一辆车就多一件保护家人的工具。君不见,在灾难大片中,人们逃难时,都选择驾车出逃。君不见,当路人伸长手臂,在烈日和暴雨下苦等出租车的时候,私家车却可以优哉游哉而过。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出门坐公交车成为一种折磨。抱着娃上车,如果有人让座还好,如果大家熟视无睹,你就会对社会,对人性产生怀疑……为了结束这一切纠结,还是要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另外,在杭州买车恰逢其时。如今北上广都有限制汽车上牌的措施,而杭州还是免费的。在上海郊区,我看到过最苦命的车牌“沪C”,这是上海郊区专用车牌,上牌免费,但是不能进上海市区,这一点连外地牌照都不如。谁能保证将来杭州不限制机动车容量,或者推出郊区牌照呢?

2010年2月份,我到驾校报名,开始了两年多的学车生涯。

在杭州学车,从报名到考出,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按照浙江省的规定,必须先要上满5堂理论课,才能报名参加科目一考试,即理论考。理论考通过后,还要参加两次模拟机训练,才能获得上车和科目二考试的机会。因为模拟机有限,需要提前1-2个月预约,我怀疑,这是浙江为了控制驾驶员速成而采取的技术调控手段,两次模拟全做完需要2-4个月的时间。

在我和媳妇领结婚证的那天,我参加了理论考试。题目简单得令人发指,基本上跟现实生活中反着来,就是正确答案。

请听题:

1、驾驶员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超车?

A、对面来车时
B、车遇弯道时
C、经过视线良好、道路条件较好、前方没有障碍物的直行路段时

2、夜间开车,什么情况下开远光灯?

A、通过窄桥,与前车会车。
B、跟随前车行驶时。
C、夜间照明不好,前方又没有车辆时。

如果你在考场上选择了C,恭喜你,答对了。如果在路上开车也选C,提醒你,小心点。

我考了94分,超过了90分的及格线。走出考场,急忙忙奔向民政局,媳妇已经在那里等我。当工作人员的钢印,哐哐盖向大红的结婚证的时候,也盖在我的心上。从此以后,执手同行,风霜雪雨,生死契阔……

2011年春天,媳妇检查出怀孕,我们的生活被彻底改变,开始了家到医院的两点一线的生活。新生命的孕育过程,令人兴奋又焦灼。多少次为挂号排队到深夜,多少次战战兢兢去拿化验单。怀孕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有一个指标异常,妇保开出了住院通知,但是又不提供床位。坐在医院的花坛上,我病急乱投医地翻遍了电话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关系,他让我等电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得到的答复是爱莫能助。那个傍晚,天上微微下着雨,我拿着雨伞,跑向另一家大医院,经过天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童年的委屈……这种感觉,我十来岁的时候曾经有过。那年春旱,村里引来黄河水,但是水量有限,谁先扒开沟渠,谁家的地先浇。我扛着铁锹跑到自家地头,发现水已经被截流抢光,连一滴都到不了我家麦田。于是扔下铁锹,蹲在地头低声啜泣。

因为内心的焦灼、懒惰与恐惧,所以在2011年一年里,我都没怎么练车。教练知道我家里有事,催了几次之后也就作罢了。

儿子出生后,我深感买车的重要。我们一家三口出门,只能推婴儿车,以家为圆心,以脚力为半径,也就在方圆3公里的范围内出没。想要出门远一点,就只能打车,但是打车最大的问题是对婴儿的安全隐患。没有安全座椅,等于把婴儿暴露在危险之下。你也许说我是一个杞人,但杞人不止我一个,如果你不主动远离危险,危险不会自动远离你。

尽管还没有买车,我已经先买了一个安全座椅,并且很快派上了用场。看着儿子在安全座椅上安睡,我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同时动了买车的念头。这就是典型的为了一瓶醋,去买大闸蟹啊。

2012年的春天,我才开始加快了练车的步伐。此时驾校已经搬到了杭州拘留所旁边,这倒也方便,这边学艺不精,就有可能直接搬到那边去住。

驾校是一个三教九流荟萃的地方,学员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有的教练为了方便,喜欢用职业称呼每个学员,跟我一起学车的有:小卖部大姐、卖包子的、卖茶叶的、理发师、设计师、工程师、大学生,我的代号叫“记者”。

进驾校第一课先学打方向盘和挂挡,事实证明,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往往是最难掌握的,而且坏习惯一旦养成,以后很难纠正。我打方向盘的姿势一直不对,因为是应试教育,也不太影响考试过关,教练也就懒得纠正了。还有人喜欢挂档的时候眼镜看档位,这在路考的时候被发现会被判不及格。

几乎所有学过车的人都会告诉你,遇到一个不骂人的好教练是多么重要。我很幸运,遇到了张教练。张教练50岁左右,在国企里当个小中层,因为常年上晚班,白天的时间比较宽裕,他就出来做第二份工。用他的话说,单位的工资,全交给老婆,当教练的收入,留着自己花。这一点上,他比典型的杭州人要吃苦耐劳地多。

每天早晨不到7点,张教练就开着教练车来接我去驾校,一路上,我们无话不谈。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到“如何当好钉子户”,从“武林路旧事”到“怎么给领导开车”。当然谈的最多的是我练车中出现的问题。他语重心长地指出我练车中的不足,但从来不吼不骂。张师傅人情练达,有时候还会给我买早餐,平时也会嘘寒问暖,关心里透着真诚。

驾校是一个盛产姑娘的地方,所以,驾校的教练们,很少有不动小心思的。教练娶了女学员并将其培养成女教练的例子,在我们驾校并不鲜见。而驾校中,总有几个喜欢撒娇和卖弄风情的小姑娘,惹得不是同一车的教练也过来打趣。

张教练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女色免疫,他从来不跟女生开任何玩笑,对小卖部大嫂和浙大小女生一视同仁。他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打麻将。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听说过他赢钱。

因为我的理论考试有效期是2012年9月9日,意味着我必须在此之前拿到驾照,否则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我首先要征服的一座大山是“科目二考试”,内容包括:倒桩移库和九选三。

倒桩移库,就是把车倒进相邻的两个车库之一,然后,再把车从一个库移到另外一个库,最后,把车开出去返库。虽然谁也说不清练习这个的用意何在,但作为必考项目,每个人都必须苦练。我们全是应试教育,是通过教练在车玻璃上粘贴的标志与车库杆子的重合,来打方向。根本不知其所以然。这一套考过之后,也就没用了,除非以后开车后备箱里放四根杆子。

我的运动机能不发达的毛病显露出来了,在车返库的时候,应该头往左转,去看左后方的车窗,但我无论如何脖子也扭不到位,加上眼镜片的视角有盲区,根本看不到左后方的点位。最后教练没办法,只好让我看车内后视镜进行操作。虽然勉强可以看到车库的杆子,但是精准度大大降低,同时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找到打方向的点位。倒桩移库,我下的功夫最多。因为科目二只有一次补考机会,如果倒桩挂了,意味着剩下的科目再也没有犯错的机会。

而“九选三”确切地讲应该叫“七选一”,因为“上坡定点停车”和“侧方停车”是必选的,剩下的一项要从单边桥、通过连续障碍(圆饼路)、直角转弯、曲线行驶(S弯)、起伏路、百米加减档、限宽门。

除了张教练之外,我还有一个小吴教练。他是张教练的学生,但还没考取教练证,只是作为老板的亲戚在帮忙。小吴是个思维活跃的年轻人,善于把负责的东西简单化,拎得清哪是重点,哪是非重点。拿“九选三”来说,他让我们反复练习侧方停车和上坡定点停车,因为这两项是必考内容。其余的几项,都只是顺带练练。尤其是令考生谈虎变色的圆饼路,他说考得概率低,学早了容易忘,干脆放到考试前两天再学。

7月初,教练安排我参加科目二考试。考前两天,我们要到实际考试的考场去练习。考场位于杭州郊区,与坦克基地毗邻,里面的场地比驾校面积大,道路故意做得崎岖不平,很容易溜坡和熄火。尤其是它的坡道,又陡又长,当我驾着车,颤颤巍巍地爬行在长坡上,看到奇怪的远山与夕阳,一瞬间忘了今夕何夕。

这次考试我们一行有四个学员,三男一女:理发师,被认为是手脚最灵活的,如果只通过一个,肯定是他。工程师,表现也不错。只有我和一个女园林设计师不被看好。

倒桩移库要用考场的车,可以花钱租用来训练。考前最后一天下午,我们每人掏了40元钱买了10分钟的训练时间。训练结果让我很沮丧,考试车方向盘和离合都很重,杆子也好像比驾校的窄,我做了两把,有一把失误。张教练照顾我,让我多练了一把,并且嘱咐,如果发左侧的后视镜眼看要撞到杆子,就往左打方向,反之亦然。

第二天科目二考试的大日子,我特意穿了一件媳妇给我买的红色T恤,为了讨个彩头,况且红色一直是我的幸运色。考试前,人特别想上厕所,想喝水。有一个女生眼看要考试了,拿着100元到小卖部买水,小卖部找不开,她急得眼里都是绝望。我就买了一瓶水送给她,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我深呼吸一口,蹩进车里,开始了训练过上百次的倒桩移库。我开得慢之又慢,前面都惊险过关,就差返库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把车倒向库的时候,头脑忽然短路,我找不到后视镜里的杆子,一阵慌乱之后,我打了向左一圈半的方向盘,此时觉得车明显横着出去了。没等我调整,就听车里喇叭响起:“压线,考试不合格。请重新补考。”

我沮丧而愤怒,无数个烈日和暴雨下的训练,居然换来的是这么残酷的结果。补考的时候,我带着一股气,开得又快又果断,在后视镜即将撞杆的时候,我想起了张教练的教诲,急忙打方向,惊险地绕开了杆子。最后我大汗淋漓地把车倒回库中,就听到电脑说“考试合格”。

九选三是两人一车,我和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抽在一起。我先考,抽到的是最难的压圆饼。此时的我,把自己当成一个已经挂了的人,心无挂碍,一往无前,先是做了侧方停车,然后顺利地走完了圆饼路,最后是上坡定点停车。我开着车,像西西弗推着巨石,爬上了陡峭的坡路。哈利路亚,杏帘在望,我有一个荣美家乡在坡那边……当我把车稳稳地停在坡顶,又缓缓起步下坡的时候,我知道期盼依旧的胜利已经来临。剩下的时间,我坐副驾驶,给同车的小伙子指挥。他侧方停车一阵慌乱,在我的指挥下,居然也通过了。

我们在大厅里回合。原来表现最好的理发师居然倒桩也出了差错,靠最后一拼才通过了考试。女园林设计师却不幸挂了。本来按照惯例,应该中午请教练吃饭,但是看到设计师心灰意懒,大家也都意兴阑珊,就这么散了。张教练让我等他通知,路考前三天再带我训练。

后来我出差去了一趟大草原,在北京因雨失期,多呆了一天,从而耽误了第一天的路考训练。出差回来第二天一早就跟张教练去训练,他表情很凝重地告诉我,只练两天的话,有可能通不过。我说,我想强化训练。他同意了。到了驾校,他安排另外的学员练习灯光,带着我上路了。

当我第一次在路上开车,有一种随时失去控制的离心感,幸亏教练帮我抓着方向盘,我才像坐过山车一样完成了处女开。

科目三考试,即路考,现在有两种考试模式,一种是人工考,路线不固定,考试时,旁边坐着车管所的警察,听他的指令完成一系列操作。一种是自动化考试,路线固定,旁边坐着驾校的教练(担任负责防止学员意外操作的安全员),一切按照电脑指令完成。显而易见,后者更加容易,幸运的是,让我抽到了。

所谓自动化路考,就是在一段固定的路段,在大约10分钟的开车过程中,要完成变道,换挡加速(保持车速在40码以上超过5秒钟),直线行驶,过学校、公交站、斑马线,掉头,靠边停车。因为驾驶副座是同一驾校的教练,同时他也会在监控看不到的情况下给予必要的提示,所以放松了很多。尽管如此,还是会犯莫名其妙的错误。轮到我考试,教练说变道,我差点忘了怎么打转向灯,幸亏他提示,我才逃过一劫。后面的路越开越顺当,越开越宽广,我满分通过,没有扣分,也没有补考。

我们四个人全部通过,张教练这次乐开了花,作为驾校里通过率最高的教练之一,他上一次带的四个学员居然挂了三个,这让他十分闷闷不乐。今天我们也算是为他挽回了不少掩面。

是日台风来袭,狂风暴雨冲刷着大地,我们四个学员和张教练在梅家坞听着雨声,吃了一顿农家乐。一桌欢声笑语不断,谈论的还是和驾校有关的那些事。

理发师要开一座新店,我和教练相约,等他开张的时候,一定前去送花篮祝贺。届时大家都不开车,好好喝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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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眼镜被忽悠记

Tuesday, July 17th, 2012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年纪不小了,配个眼镜还会被忽悠。

这事还要从我老婆说起。她轻度近视,平常不戴眼镜,只有需要看电视、电影的时候才偶尔戴。有一天,她说要出去换一副眼镜,回来很兴奋地告诉我,找到了一个又便宜又神奇的眼镜店,叫中北眼镜店,就离我家不远。我问怎么个神奇法。她说,那里有一个师傅,验光从来不用任何设备,全部人工完成,他是这个店最大的卖点,店门口的宣传海报也提到了他。

当时我戴的眼睛是台湾宝岛眼镜店配的,店大,服务好,东西当然也贵,我记得花了2000多元。随着时间推移,镜腿的漆已经磨光,夹鼻的透明塑料也有些不舒服。一天出门,路过中北眼镜店,我一下子想起了老婆的话,决定进去换一副便宜的眼镜,轮换戴。

店面很小,里面没什么客人,我说明来意,走出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店里海报宣传的张师傅。张师傅把我领进验光小屋,对我说:“电脑验光设备我们也有,但电脑验的不准。因为每个人的眼睛都不一样,而电脑是千篇一律的东西。我这套人工岩验光的方法是我自创的。”我问:“你这套方法,其他人也会吗?”他摇摇头:“他们没有找到诀窍。”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小手电,照到我的右眼,又举起一个手指,让我眼睛盯着看。过了一会,又换成左眼。看完之后,他就开始拿镜片。他说:“你的左眼散光厉害。”我说:“我知道,100度的散光。”他说:“不对,是200度。”

说完他安了一个镜片,让我看一道横线,问是不是变得清楚了。我努力看了看,说,清楚了。他又说,你的右眼也有散光。我说:“电脑说我右眼没散光啊。”“电脑不可信。”他斩钉截铁地说。

最后,他把我在宝岛配的眼镜要过去,在一个仪器上测,边测边摇头,说:“电脑给你验得太不准了。你开车吗?”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又给我增加了一些度数。

验光完毕,我去选镜片,镜架400多,镜片300多,加起来700多。我一算比宝岛便宜,就高高兴兴付了钱,出去办事了。

等到傍晚,我到中北眼镜店取我的眼镜。戴上去,一阵头晕目眩,验光师傅说:“这是正常现象,你的眼睛还没有适应新镜片,过10分钟就好了。”我戴着眼睛,坐在店里不敢动,努力看远处,心里告诉自己,确实清楚太多了。

十分钟后,我站起来,果然不太头晕了。我出了门,外面下着雨,我极目远眺,看到前面一个姑娘的小腿,果然清楚。不过,左眼总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好像不是自己的,总是聚焦困难。我刚想怀疑是不是眼镜有问题,立即有一种想法把怀疑压制下去。这么自信的师傅,这么古朴人工的验光手段,怎么会错呢?另外,我又不是一个白痴,怎么可能会被忽悠呢?退一万部说,哪怕我自己真的是白痴,我老婆可是冰雪聪明。她都不认为有问题,我何必庸人自扰。原因还是眼睛适应不了这么准确的测光,需要花时间磨合。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这一个多星期里,我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尤其是在看电脑屏幕和书的时候,总感觉眼睛无法准确聚焦。我不在意,相信师傅,揉揉眼睛,继续对焦。

昨天下午,我到外文书店三楼,想起那里有一本很早就想买的摄影画册《空中看地球》,虽然这次也不打算买,但看一看总可以吧。于是,我找到那本8K的画册,打开,发现任何一张照片,我都无法看全。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能看到局部清晰,无法欣赏整幅照片。这个时候,一个念头浮上我的脑海,这验光师傅不会是一个大忽悠吧?

这念头如此强烈,回到家,我就找出了以前在宝岛配的眼睛,戴上之后,感觉世界恢复了正常,我又可以聚焦,又可以看到全幅画面了!

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电脑是对的,人工是错的,验光师傅的话里是有破绽的。比如,他总是强调,店里其实也有电脑验光,但是我们不用。然而,我却没有看到他的验光设备在哪儿。再比如,他说自己的手艺别人不会,这更令人生疑。眼镜业从伽利略时代就有了,没有电脑之前,人们肯定只仰仗人工验光术,这应是一个成熟古老的技术,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掌握呢?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戴上这个眼镜,我确实不舒服,没有比这个更铁的铁证了。至于我老婆为什么没有发现。一、我老婆特别持家,她宁可到小眼镜店去配眼镜,也不愿意到大店多花钱。二、我老婆并不常戴眼镜,哪怕有不舒服的地方,感觉也没有我更强烈。

我准备去找中北眼镜店去索赔镜片,在此特别提醒配眼镜的朋友:

1、眼镜是身体的配件,千万别过于俭省。

2、电脑验光是成熟的科技,千万别不信科学信人工。

3、任何宣称掌握了独一无二技术的人,任何攻击现代科技的人,都是严重可疑的。

4、相信自己的感受,不舒服不要骗自己。

5、上当并不丢人,丢人的上了当还不敢承认。我们都是凡人,认识有盲区,接受有偏见,发现不对,悬崖勒马,知错就改,为时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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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聊天的出租车司机

Thursday, July 5th, 2012

有一天,我打车去20多公里外的驾校。司机听我说出目的地,就主动跟我攀谈起来。

他说,我也是一个教练,但是我只能开出租车。

我问,为什么?显然,驾校教练跟出租车司机相比,又轻省,又赚钱。

他说,我老婆不让我当教练。因为做教练,你知道,会认识很多小姑娘。我这个人,又特别随和,跟谁都谈得来。小姑娘们喜欢撒个娇,就嚷嚷着要到我家去吃饭。我这个人脾气好,就把她们请到家里来,让我老婆做饭,我和她们有说有笑,我老婆后来就不高兴了,不准我再去驾校了。她说宁可让我在家里搓(杭州人读做:chā)麻将。

没等我问,他继续说:我现在已经不打纸牌了。因为我打牌输了70多万。

我知道杭州有地下赌场,专门玩牌九,输赢都很大。但没想到一个的士司机会输那么多钱。

他告诉我,他一直偷偷瞒着老婆到赌场玩牌,输了20多万。有一天晚上,他带了2万元,准备去翻本,一下子又输光了。赌场有专门放贷的,了解他的家境和还款能力,就借给他钱。结果,那天夜里,他一共输了50多万。全部打的欠条。

我恍恍惚惚地出了赌场,他说,没有回家,而是把手机关机,去宾馆开了个房间,叫了个小姑娘。第二天下午才醒。我正准备找朋友去借钱,把窟窿堵上。打开手机,一看,坏了。老婆短信说家里来了50多个要债的人。原来,赌场里借给我钱的人,因为上午联系不到我,以为我跑了,就带着黑社会到我家等我。这下再也瞒不住了。

我老婆借钱帮我还上了50万,从那以后,我发誓,再也不打纸牌。只打打麻将,最大的输赢也就几千块钱,就当散心了。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做个教练。我当教练从不骂学员,顶多就爱说:“你怎么这么笨!”现在还经常有人给我介绍学员,可惜,我老婆不让我当教练。

现在这辆出租车是我自己的,我一般开到下午,就收工,找地方打麻将了。不打麻将能干什么,又不能做教练。

他愤愤不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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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20小时

Saturday, June 30th, 2012

匆匆忙忙去了趟厦门,晚上在大排档等大学室友。由于iPhone只剩下10%的电量,我把电话转接到另一个手机上,关掉了3G功能,调低了屏幕亮度,只为了让他们赶到的时候,看一眼我儿子的照片。

与20多年前相比,厦门发生了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变化。我住在嘉禾的青年阳光汽车旅馆,这块地方曾经是一片工业区,黑水都汇聚到一个湖中,腥臭交加。我依然记得那一个在嘉禾公园草地上听王杰新专辑的遥远的下午。而今,这里已经是繁华闹市,那片湖也经过治理,变得清冽。

来的时候乘动车,从杭州到厦门用了7小时30分钟,而在20多年前,从上海经杭州到厦门需要36个小时。暑假的时候,没有座,我最多站过22个小时,后来才在列车的厕所旁找到一个可以席地而坐的空地。而现在站7个小时,都会觉得受不了。

天上还堆着奇异的云朵,凤凰花还残留树冠,太阳恨不能透过后背从肚子照射出来。厦门还是那个厦门,人还是那些人,故事还是那些故事,只是心境变了。

记得以前重返厦门,总是陷入回忆的怪圈,会一个人到海边,寻找那些初月微照的印在沙滩上脚步。或者到万石植物园,努力找那一棵刻着“王佩断肠处”的相思树。而如今,深知往事之虚渺,青春之妄诞。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回家,去抱那个圆圆的小家伙。

于是,只跟朋友喝了个茶,吃了个饭,哪儿也不逛,买了今天下午的机票。

王元澄,你是我草草人生的常数,是我惊涛骇浪中的锚。如同溪水渴慕小鹿,如同大风想念草帽,我只希望快点离开厦门–这片青春的坟场,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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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德国之声2012年最佳视频博客获得者皮三

Sunday, May 6th, 2012

德国之声国际博客大赛至今已经举办了8届。2012年,著名视觉动漫艺术家皮三(王波)的动画系列“哐哐哐”荣获最佳视频频道评委奖。我在咖啡馆用电话对他进行了专访,由于身边除了一份《南方周末》没有带纸,我只好把采访内容记录在报纸的空白处,遗漏舛误在所难免,请大家谅解。

皮三接到德国之声组委会的电话通知,才知道自己获奖。此前,他对国际博客大赛并不熟悉,只知道猛小蛇凭借《狗日报》曾经获得过此奖。对于获奖,他非常高兴,并对德国之声发表了如下感言:

“感谢德国之声国际博客大赛能给予我‘最佳视频频道’奖,我没有想到,一个来自中国的系列网络动画片能获得更多人的喜欢和关注。我更愿意把这个奖看作是对创作的趣味性和独立思考态度的鼓励,再次感谢。”

一、做动画是追随本能

2000年左右,Flash动画在中国互联网上盛行。这种在国外用来做网站交互动画的工具,到了中国成了制作短片、mv的利器。老蒋、bbqi、白丁、卜桦、皮三等一批具有专业美术功底的人,全凭兴趣和一强热诚,投入到Flash制作中,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作品。网民称他们为闪客,因为Flash是闪烁的意思。

皮三作为著名的闪客,本世纪初凭借短片《赤裸裸》和Flash互动艺术作品《玩我》,在互联网和先锋艺术界名声鹊起。他还乘势写了一本《Flash:技术还是艺术?》,对闪客文化现象进行了认真的思考。然而到了2005年左右,闪客们纷纷从事商业动画或者数字艺术,Flash动画的数量和质量都明显下降,在网上也不再流行了。

虽然闪客们纷纷改行,皮三依旧坚守在动漫的沙场,并于2009年推出了“哐哐哐系列动画”。这个系列,以几个充满黑色幽默和暴力美学的小学生形象,一扫国内动漫的伪饰与甜腻,迅速刮起了一阵哐哐哐旋风。

哐哐哐系列动画,由三部分组成。第一种是“大片”,或者说正片,每集十几分钟。第二种是哐哐日记,每集5分钟。第三种是贺卡或者说花絮,应景创作,应运而生。2010年,哐哐动画的《兔年贺卡》,因为直面血腥拆迁和钱运会事件,被封禁。

皮三说他不希望给大家留下用动画表达异见的印象。实际上,他从不因为别人而创作,也不为了追新闻热点而制作。曾经有人建议他做薄王事件,被他拒绝。他说:“我只做自己关心和感兴趣的内容,追随本能的召唤。因为动画所表达的是人类共性的东西。”

二、动画界之怪现状

说起现在动漫产业,皮三用了六个字概括--“很操蛋,不靠谱。”中国的动漫产业一味拼数量,不重质量,使得动画片制作长度称为唯一标准。其结果是把中国打造成了世界第一“动画片长国”,但有多少成片锁在柜仓库里不见天日,却没人关心。

他曾经接受地方邀请去做动漫节的评委,他说在那里,看到了世界上最粗制滥造的动画片。其观感只能用“怵目惊心”四个字来描述。那些为了骗取政府资金支持、草率完工的动画片,不但充斥着拙劣的模仿,而且有得连背景都懒得画,就合成了。皮三说:“以前的动画制作不管水平多次,制作者至少还有诚意。而现在是明目张胆地糊弄。”

这一切都跟各地只抓动画片的数量,不抓质量有重要关系。为了扶植国内动漫产业,各地制定了播出奖励政策,比如很多地方规定,动画片在央视播出,地方政府每分钟动画给企业补贴2000元。还有的地方在土地出让方面,向动漫倾斜,于是诞生不务正业的动画房地产。皮三认为,政府的扶植,非但不能促进动漫产业的发展,而且实实在在要毁掉这个行业。

以前,动画片在电视台播出,电视台会支付每集几百元的播出费。自从各地颁布播出奖励政策之后,电视台腰身变成大爷,不但不向动画片付钱,而且还要收费,从而与动漫企业一起分政府扶植的一杯羹。这造成的结果是:动画片在传统媒体上简直没法做了。

鉴于这种残酷形势,有一些动画导演尝试拍动画电影,拼一拼院线。但是票房惨淡,国产电影票房动辄几千万、过亿,动画电影只有几百万。

看到传统媒体这条路走不下去,皮三坚决地走新媒体。他成立了北京互象动画有限公司,专走互联网路线,除了哐哐哐系列之外,他还制作商业片《泡芙小姐》系列,目前正在中国最大的视频网站优酷推广播出。选择互联网做主阵地的好处是,不用审查,总能找到人埋单。

三、最喜欢艺术动画

与迪斯尼、梦工厂动画大片比起来,皮三更喜欢法国、以色列等国家制作的艺术动画。《疯狂约会美丽都》、《魔术师》、《我在伊朗长大》、《与巴什尔跳华尔兹》,这些二纬手绘的动画片都是他发自内心的最爱。他也在制作一部时长超过一个小时的动画长片,目前剧本已经完成,需要花几年时间才能制作出来。

在艺术动画领域,一个人就是一支大军。皮三认为,对个人创作而言,1个人做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比1000人做出来的差,1分钟的作品,不一定比一个小时的差。作品的质量和长度以及制作队伍的规模没有关系。尽管三维动画来势汹汹,但传统二维动画的潜能根本没有完全挖掘出来。事实证明,二维动画更能调动人们的想象力。一些二维漫画改变成三维动画,比如《丁丁历险记》,反而失去了原有的真。

做艺术动画,跟从事其他艺术一样,都面临生存问题。皮三说,艺术和商业是跷跷板的两极,一端不要瞧不起另一端。双方不必互相嘲笑,两者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对他而言,自己的公司在商业一端,自己的创作,包括哐哐哐系列,在艺术一端。“我更喜欢艺术这一端。”他说。

四、不被美国的价值观所同化

面对迪斯尼、梦工厂3D动画的如潮好评,皮三也承认,这些片子都是优秀的商业巨作。但是,国内动画从业者,不要被它们牵着鼻子走,也不要被大片吓破胆。皮三反对技术决定论,他主张发现技术背后的逻辑,破除对技术的米西。

好莱坞大片也罢,美国动画也罢,都是美国精神的提炼,我们看到,无论《功夫熊猫》多么擅长运用东方元素,其精神内核还是美国的。熊猫阿宝,功夫不管多么高强,其性格还是一个典型的美国街头青年。中国的动画工作者,什么时候能把中国的国民精神提炼出来,找到中国风格、中国气度,那么做出来的东西才是站得住的。皮三曾经对动漫专业的学生讲过,你们那么喜欢日本动漫,做出来东西,也是日本风格的,怎么就没有想到用中国人的眼光和手法,来表现动漫的内容。《功夫熊猫》只是诸多动画片中之一种,动漫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没必要让自己的价值观被美国童话,我们应该找到中国自己的语言,艺术性地表达中国所发生的故事。

五、如何面对荒谬的动漫审查制度

中国的影视审查本来就非常严格,动漫由于一直被当成是给少儿看的东西,审查起来更为严苛。最可怕的是标准模糊,没有成文的规定,那些可以做,那些不可以做。一切取决于审查者的个人好恶,甚至取决于他中午饭吃得是不是舒服。这一点甚至都不如朝鲜。

即便如此,动画工作者也不应无所作为。管制再严密,也总存在一些透气的缝隙。动画人要找到自己的空间,不要使用非黑即白的二分法,要么顺服,要么反抗,可能还有第三条道路。皮三比较赞赏刘健制作的一部动画长片《刺痛我》。刘健,画画出身,也搞过当代艺术,在这部动画里,他用自己独特方式,讲述生活中黑色的东西。

六、动画是当代的戏剧

皮三最近正在制作哐哐哐动画系列的最新一集《睁眼瞎》,他说这跟那个盲人没有关系,动画有更大更好的用途,不是影射现实那么简单。

皮三没有看过任何编剧方面的书,他的动画编剧一方面来自经验,另一方面来自于对各种电影的吸收。皮三认为,动画是最接近于戏剧的东西,因为他的虚拟性、程式化,剥离了具象而追求精神上的相似。每一时代都有每一时代的艺术。中国的主流文艺在经历了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的演变之后,也许下一个形态是动画。

(注:访谈内容未经被采访者审核,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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