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最艰难的决定是亲手解散了我建立的一个群:寫作公會。
这个群有多么奇特?我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百事千寻、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可能相交的将近二百人拉到一个群里。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认识我。
寫作公會有个计划,就是请群友讲座。2016年,《金融时报》资深编辑魏城做了《我的诗词健身操》的演讲。按照计划,接下来的演讲者有群友陆川导演、陈晓卿、金铁木、宋占涛导演、金马评委卫西谛、剧作家黄纪苏、戏剧制作人袁鸿、翻译家李婧、编剧余思、作家采铜等等(排名不分先后)。
但是,却被一件意外的事打断。
对于一个网上的内容生产者来说,意外有两种。一种是在电子长城内被删帖删号,一种是在发布长城外的内容也消失。前者往往是被动的,后者则是主动的。能让一个人删掉经营了十年以上的自媒体帐号的力量只有一种,而且是不可抗的那一种。
我心灰意冷,决定解散寫作公會。
我为什么会拿自己建立了四年多的寫作公會群下手呢?这种复杂的心理难以描述。大抵来说,这跟河水泛滥,老百姓往河里扔童男童女的心态类似。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总得搞个仪式来纪念一下所经历的磨难,哪怕是用自残的方式。
当然,我深知,这个群一旦解散,就没有可能再重聚了。2015年我可以凭着一张老脸倚老卖老,把陆川等人二话不说拉进群里,到了2020年,就不能这样做了。我又不是业主买菜群,有什么理由拉别人呢?
英国数学家哈代说,棋类问题无论多么精妙绝伦,下出石破天惊的一手,跟真正的数学问题比起来,终究是不重要的问题。
文艺也罢,纪录片也罢,终究属于棋类问题。
人生真正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人与上帝的联结;二是人与人的联结。
你可以不跟这些人联结,也可以不跟那些人联结,但你从终极意义上必须跟某些人联结。
要相信,我们不是无缘无故碰到一起的。We came here for a reason.
我还有一个很小规模的小群,那里有我的核心好朋友们,有一天,因为一些观点的不同,有人退群了。同是群友的饭饭说:
我发现你们退群后我基本上就再没什么机会和你们说话了。一对一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又感觉会打扰到你们。但都在群里的话,始终有一个沟通和问候的可能。
她又说:
有个群还是挺好的,因为许多朋友其实也不太会私下里一对一聊天。
这话让我醍醐灌顶。想不到群有这么大的象征意义和心理安慰功能。一旦不在一个群,很多话也就没有必要说了。
寫作公會可能不再回来了,被丢进河里的童男童女又不会在枯水期从河里再长出来。
我想说的是,珍惜大家所在的每一个聚集的圈子,无论是微信群,还是其他意义上的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