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看了孟京辉版的《活着》,主演是黄渤、袁泉。孟京辉完全忠实于余华的原著,在3小时5分钟的时间里,福贵家死了5口人,这部戏应该改名叫《死一户口本》。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张艺谋版的《活着》,读了当年剧组成员王斌的《活着•张艺谋》之后,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了。
《活着》拍成电影纯粹是一个偶然,不过,哪部小说拍成电影不是偶然呢?张艺谋看到了余华未发表的小说手稿,一夜看完,很感兴趣。让余华写成剧本。剧本改了三遍,张艺谋还是不满意。
书中说:
张艺谋念念不忘的是福贵在经历了那么多灾难之后,孤身平静地牵着老牛远去的那种感觉。
福贵经受的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应该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一种暗合关系。
张艺谋说:“一部电影里,如果没有女人戏,就会显得不好看。”
二喜在原作中是歪脖,张艺谋说在电影上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好演,不如改成瘸子。(孟版《活着》中,二喜就是以“偏头”的形象出现在舞台上,很夸张,这是孟喜欢的风格。)
张艺谋没有套用小说的叙述方法,原作中福贵向一个采风的作家讲述自己的经历。张艺谋认为,搞一个作家采访,挺文人气的。
创作班子认为,关于大跃进、文革的电影已经有了,我们不应该搞成控诉的东西。
张艺谋主张在《活着》里,小背景、小命运与大背景、大命运的交融。
原小说中幽默的“点”或者说“戏眼”太少。
在电影中增加皮影戏是张艺谋的主意,他认为,这样可以增加福贵的生活空间和社会内容,而且还可以冲淡作品的沉重感。
因为芦苇熟悉皮影,所以张艺谋把他拉进剧组。从第四稿开始,剧本由芦苇来写。
由于增加了皮影的内容,故事的发生地只能由南方改到北方,因为南方没有皮影。
皮影戏的道具箱,成为整部电影的贯穿道具。《读库》0804发表的《电影编剧的秘密》一文中,芦苇说过,电影要有三个东西:“贯穿台词、贯穿行为、贯穿道具”。
40年代的戏,比较好搞,一进入50年代后,让人感觉每个剧情细节都是为死一个人准备的,这太戏剧化,太能编。
张艺谋说,小说太沉重,一沉到底,我们想把这些冲淡一些,增加了点幽默成分。
为了增加本剧的人情味和喜剧成分,加重牛犇扮演的镇长(原作中是村长)的戏份,这个人对谁都乡里乡亲的,古道热肠,一团和气。
50年代的两场戏,大炼钢铁和大食堂,一定要有幽默感。
后来张艺谋构思出的幽默小段是:凤霞被欺负,有庆替阶级报仇,大食堂里把面条扣在淘气孩子的头上,顽童爹斥责福贵“破坏大跃进”,福贵打有庆,有庆和家珍对福贵耿耿于怀,把醋当茶给福贵喝。
在原作中,有庆是被医院抽血救县长夫人而活活抽死的。张艺谋认为,这个缺乏真实性,太残忍,太刺激,观众接受不了。另外福贵家俩孩子都死于医院,在影像上过于重复了。
拍有庆之死的时候,葛优嘴唇翕动,神情恍惚地叫着“有庆,有庆”,两眼木然呆滞但有一种大难来临时的绝望,然后仰天长啸,嚎啕大哭。
凤霞之死,大家攒出许多是生动的细节,到牛棚找大夫,大夫吃馒头吃撑了,昏过去了。使得悲剧情节变得荒诞可笑。
这部电影用传统形式拍,但景别是饱满的,拥抱式的 ,该煽情的提防就煽,让镜头始终跟着人物走,而不是来开距离。色彩漂亮,节奏快,紧锣密鼓。
张艺谋喜欢原作中一句话:“我们家原来就是一只鸡,鸡变成了鹅,鹅变成了羊,羊又变成了牛。”这话是本剧的贯穿台词,反应了小人物活下去的基本理由:“相信生活最终会越来越好。”
讨论会最后,决定不用倒叙,而是按正常时序,从40年代到70年代,在影片的尾声,让家珍,二喜,馒头(小说中的苦根)抖一直伴着福贵,并且一家人看馒头天真稚气地逗着小鸡,说起鸡,鹅,羊,牛,以一种日常生活的温馨情调来结束本片。
张艺谋说:从绚烂的开头(赌场)慢慢走向一种质朴,从浪漫走向现实,挺哲学的。
第五代导演喜欢玩不说话,咱这片子不走这条路,该说话就得说,只要说的是人话。电影里的对话,都是家常话,大家都能懂。
余华对剧中二喜、苦根(即电影中的馒头)没死,表示反对,认为这样味道就不对了,福贵这个人物就缺少力量。
创作组认为,凤霞,有庆的死已经很特殊了,如果再安排死几个人,最终会遭到观众的抵触。电影与小说毕竟不同。
王斌说原作中胖妓女没必要附加一个妓女身份,就是一个人轿子。他的意见被采纳了。
张艺谋认为,龙二在小说中是一个坏人,但电影中是个很正常的人,跟一般跑江湖的差不多,实际上人很简单。家珍身上的特点有三个,烈,柔顺,不知深浅的乐天派。
福贵败家后的反应不能遗漏,就像灾难片,灾难后人们惊恐不安,拍的那么足,就是为了后面的戏制造效果。
龙二死这场戏,“戏眼”鸭子啊福贵身上。枪毙龙二的枪声一响,正在撒尿的福贵以为打在自己身上。“地主早输给龙二了。”这句话是张艺谋想到的。
张艺谋说,在情节设计上不怕媚俗。所谓媚俗就是仅仅为逗大家一笑。我们不怕媚俗,只要你有一个好的主题、灵魂,就不必怕俗。
张说:一部片子在现场很难看出它的好坏。其实,只有导演心里清楚他要什么,兵从总体上考虑一部电影的成败,一般人不会关心这个。
小场景,几个人物的戏,最考验导演的功力,例如获戛纳的《美好的愿望》。
张说:“《活着》是我拍得最艰难的一部电影,我们几乎天天晚上谈剧本,谈人物,就是为了把人物和故事弄得扎实一点,我们有意识地不玩技巧不玩风格,自己装傻逼,假装不会拍电影似地老老实实跟着人物走,跟着故事走。”
《活着》送审未获通过。但是获得了戛纳评委会奖和最佳男主角奖。
张艺谋被禁止参加戛纳电影节,但是电影节还是专门为他折了一张空椅子,上面写着:导演张艺谋。
葛优本来不想去戛纳,因为怕坐飞机。在王斌劝说下,终于前往。当官方宣布葛优获奖的时候,他在台下愣住了,巩俐捅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这部电影,成就了葛优。把他从一个“笑星”,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悲喜剧演员。
孟京辉邀请葛优来演出话剧版《活着》,葛优以忙推掉了。
孟京辉似乎不知道“知遇之恩”这个成语在现实生活中的全部含义。
黄渤接受了邀请,他演得特别卖力,凤霞死那场戏,他在台上摔了30多个矿泉水瓶子,筋疲力尽。
至今,黄渤还停留在“笑星”阶段,或许是因为他没有遇到二十年前的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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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你的稿子,我怎么都不能认同,只能说你对张有好感,而黄究竟是什么样,单单从一部电影你就做了认定,只能说你是管中窥豹了,若是说好,小说最好,小说留给我们更多空间去思考
先看的小说, 哭的不行。 后来才看的电影。 觉得电影超出了小说的精彩, 更让人欢喜。 个人觉得这是张艺谋的里程碑。
一直喜歡看您寫的東西,即使有時候您的有些觀點並不完全贊同。冒昧提個建議:是否可以在發表前再看一遍稿子,好幾處拼音輸入法帶來的錯誤似乎完全可以避免,得罪。
原著中福贵是农村户口,影片改为城镇户口,这就绕过了土地革命一劫。
小说的尺度相对电影来说可以大一些,张艺谋拍摄《活着》的时候没想到不能在国内公映,如果早知道这样,我相信改编会变的更少。
博主执拗了。
我觉得黄渤不仅是个“笑星”,可以看下管虎导演,黄渤主演的斗牛和杀生。
我看完电影,认为那就是《活着》。
原作与改编是否相同没有意义,我连原作都不想看,如果要看,宁愿把原作改个名。
根本就不知道话剧版,也根本就不想看。
张艺谋是一个好导演,也许不是个追求深度的导演,有点像一个家常菜馆的厨子。余华的小说很荒诞,有的时候也很跳跃,我觉得确实比较适合用话剧演。至于黄渤,我觉得没必要拿来和葛优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