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February, 2008

转:购物券腐败是那遍地黑雪

Tuesday, February 19th, 2008

【白板按】要多少的黑金才能催生出购物券这一类的怪胎!月小刀在博客里的这篇文章,像匕首,像矛枪,向着比装甲还赢的乌龟壳戳去。无论效果如何,至少快哉快哉!

购物券腐败是那遍地黑雪

by 月小刀

没有人愿意等太久,即使是戏剧戈多,那还是有期盼的。昨天,大家在LH超市某店地下一层充值处等了半个小时,又十几分钟,我们这些小职员。原来,列首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在办理一叠卡,一叠需要精通大学微积分的高材生才能迅速办妥的充值卡,是个政府小官——大多数的中国市局腐败小领导脑满肠肥,和大多数日本相扑手一般敬业、持久。

焦急的兄弟姐妹们,等一等,前面站着人民的”公仆“啊!二三十张黄色背面的充值卡各个面值200元,一二十张灰色背面的充值卡各个面值100元,二三十张枚红色背面的充值卡各个面值500元,服务台的打印纸已经出来好几米了……款项达万余元之巨。受贿无疑。

超市作为购物券的发行方,吸纳现金流,鼓励会员消费,这些都很好;但实际上,我们六七十人,每人两三百元,也就顶人家当官的一个。从这个意义上讲,聪明的商业公司,其实是腐败分子的”共谋“。连白白白痴都知道,一张会员卡里的1万多元钱,倘若只买日用品,至少也够700多天吧?

政府也曾三令五申禁止购物券变相腐败,为何不了了之?人民币能不贬值吗,据说面值1万的购物券已经在上海出现。我想,LH要么学上海,印的面值大些,反正无所谓,有的是”政府关系“;要么学人银行给这些大客户设专室,你们过家家去。

心里不舒服。这物欲横流,群魔乱舞的社会。腐败的,金钱至上的,践踏伦常、良知!

路边的黑雪好脏,就像这腐败,这购物券背后,这购物券载体,这购物券他奶奶的一样,一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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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刘羚羊”致敬

Tuesday, February 19th, 2008

无忌们说
你是
月亮狂人
冥界使者
两个太阳的后裔之后
你让藏羚穿过数字铁路也就算了
强迫他们交配
是何居心

不管你PS过什么
你没有赖账
果然纯爷们
就凭这一点
你比那些整天用文字熬制迷魂汤的人
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可是万恶的某国人
向来不懂得原谅
他们总是大声地耻笑那些倒霉蛋
站在道德的山岗上
暗自庆幸
自己更大的龌龊免于曝光
道个屁歉
他们配吗

我要向你致敬
因为如果我们不肯原谅你
这个敢做敢当的人
就会有更多的周老虎死不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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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报

Monday, February 18th, 2008

2020年,森林告急,纸价狂涨,马粪纸每盎司超过200美元。一夜间,杭州丝绸城里全是卖“卫生卷绸”的商铺。

既然这样,报纸当然办不下去了。后来领导一拍女秘书的大腿,说:干脆,让他们办一份想象报吧。

想象报,就是一份完全存在于想象中的报纸。记者在想象中写稿,编辑在想象中编稿,领导在想象中审稿,照排在想象中排版,印刷厂在想象中印刷。最后报纸通过发行员的想象,送达读者手中。读者在想象中阅读这份报纸。

为了保证读者的想象跟从上到下的精神保持一致,读者必须花钱订阅。虽然不付钱也可以想象报纸的内容,但是交钱意味着一种承诺。

渐渐地,商家开始在想象报上做广告,由于想象报的版面是无限的,广告费很便宜。哪怕是卖油条的,都可以花钱做10个整版的广告。不过也有捅娄子的时候,一个修鞋匠买断了某一期全部版面做广告。第二天,市领导把报社总编狠狠骂了一顿,因为领导在想象中闻到了胶皮的臭味。

就这样,报纸不但没有死去,反而在想象中越做越大,2021年,互联网彻底断网,一律改成了想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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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译与妙译

Monday, February 18th, 2008

市面上的翻译书,质量之低劣,令人发指。返回杭州的旅途上,我看了一本齐泽克《有人说过集权主义吗?》(译者: 侯萍 / 宋文伟,江苏人民出版社)。我得承认,读这样的译文是一种恶梦般的体验,那些中国人看不懂、英国人不明白、任何一种人类都无法理解的句子,处处显示出译者对人类语言能力的侮辱与冒犯。

幸好我们曾有五四和民国,那个时代所创造的文化,足够中华民族的不肖子孙们继续消耗个百八十年的。

姚克与思果都是民国时代的翻译大家。近读姚克翻译的《推销员之死》,以及思果的评析,感觉像探险一样有趣。一个个稀松平常的英文句子,看看大师们是怎么翻译成汉语的吧。

1、WILLY对他妻子说:you are my foundation and my support.

直译:你是我的基础,我的支持。(妈的,这不是人话!但现在大部分译者都是这么翻译的。)
四一的译文:你是我的主心骨。(我顺便考了一下四一,他的翻译还比较有趣。)
姚克的译文:要是没有你,我在哪里扎根儿?我靠谁撑腰?(原文是陈述句,译文改成了反问句,不拘泥于英文句式。同时把foundation翻译成“扎根儿”,support译成“撑腰”,简直绝了!)

2、WILLY夸奖两个儿子时说:Terrific. Terrific job. Boys. Good work.
直译:棒,干得真棒,孩子们,活干得真好!
四一的译文:干得棒极了,孩子们,很好很强大!(很时新,很有趣,不过这样的译文再过两年,就没人看懂了。)
姚克的译文:绝!绝活儿,孩子们。功夫到家了!(看,姚克把一个Good work翻译成“功夫到家了”,这样的中西文修养,真是功夫到家了!)

3、WILLY问儿子:You nervous about the game?
直译:你为了球赛而紧张吗?
四一的译文:你为比赛抓狂么?
姚克的译文:为了赛球你心不定吗?(把nervous翻译成“心不定”,这是任何一本词典里都没有的词条。但是它是多么的中国,多么的贴切,又多么的像人话啊。)

4、On the road 一般都翻译成“在路上”,但是姚克将它翻译成“跑码头”,真鲜活。

5、WILLY对儿子们说,夏天带你们去新英格兰转转。两个儿子说:Yeah, you bet.
直译:好,当然(或一定)!
姚克的译文:嗯,一句话!(这个“一句话”,简直是神来之笔。这才是中国活人的语言。你查任何一本词典,学任何一本教材,都学不到这个境界。翻译最终是个高智商的活儿,需要灵性。)

6、姚克译文一个重要特点是摇曳多姿,同样的英文词句,他会根据语境,变化出不同的译文来。我们知道英文里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被动句,如果硬要直译,就是满纸“我被告知”、“我被喜欢”这样狗屁不通、数典忘祖的句子。看看姚老先生是怎么干的吧。

比如:He is well liked. 直译:他很为人们所喜欢。 四一翻译成:他很可爱。姚克翻译为:他人缘儿很好。

紧接着,剧本中又出现了一句:He is liked,but he is not well liked.

此时,姚老没有再用“人缘儿”这个词,而是精准地翻译成:“人们不是不喜欢他,可不真心喜欢他。”

小结:翻译之道,可谓大哉。要么胡翻烂译,误人子弟,浪费森林,神人共愤;要么精翻妙译,泽被众生,如鱼得水,天佑神助。路怎么选,做翻译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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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就是好

Saturday, February 16th, 2008

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在博客里提工作的事了?我记得最后一次在博客里提到工作是为《e时代周报》写的挽歌,后来,就去上学了,再后来,又回来了。

新春过后,我盼望一个新的开始,客观上这是可能的,因为我换了新的部门。

那么从现在起,我会经常提到我的工作。因为如果爱一样东西,你会经常提到它,无论口头还是文字。

貌似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好的。包括写这篇博客用的DELL新电脑,它如此强大,如果装上一对风扇,简直可以贴地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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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听齐泽克讲黄色笑话

Tuesday, February 12th, 2008

听齐泽克讲黄色笑话

原作者: 洛之秋

下午三点是齐泽克在南京大学的第三场公开演讲。我震慑于他的斯拉夫英语,故意错过了他第二场关于“资本主义的界限”的报告。这次的题目是“论作为意识形态范畴的礼貌”,估计是他在南大的最后一场发言了,所以决定过来捧场。因为有课,拖到四点才进高研院的报告厅。里面大约坐了一百多人,没有第一场的火爆,但走了那些纯粹看热闹的主,坚持下来的估计都是想听内容的。

果然这次换了吴冠军做翻译(就是上次在场下点头最欢实的那个,头衔是“旅澳学者,莫纳什大学博士候选人,某风险投资加盟的网站CEO”等等),进去的时候就听他用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就是…这个…他的…那个…他的小弟弟。”这时我发现旁边坐的一个女生头把脑袋埋得很低,把弄着衣襟,双颊绯红地做局促不安状。我正心下诧异时,就听吴翻译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决定用汉语再翻译一下刚才的汉语:“呃,这个,嗯,也就是他的阴茎。”他怪异地将第二个字发成第四声,似乎要引导大家把注意力往植物学上的“根茎”概念靠拢。

幸亏当时没喝水,不然我一定喷全场听众一后脑勺的深海鱼油。接下来更带劲了,“然后那个医生就说他的龟头有问题,需要把包皮翻过来。士兵很为难,当时阴茎硬度不够啊。医生就说,你勃起吧。士兵说,这么多人呢,我勃起不了啊。医生说,那你现在自己手淫吧。”这时,冠军兄已经将在讲台上将右手弯成环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假想的阳具开始上下其手。大概是紧张兴奋之故,后来几分钟他都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不雅的动作,虽然所翻译的内容已经转入到对意识形态的抽象讨论。穿着一件白T恤的齐泽克坐在他旁边,偏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翻译的表现。

会场的女生头埋得更低了,场下的老年长者开始干咳起来,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但齐泽克已经渐入佳境了,终于将头两场隐忍不发的坏劲使出来,继续讲他的斯拉夫荤笑话。他说自己在部队里时,一个阿族军官对他开始很不友好,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早上好”,而是“我想干你老母”。那时齐泽克不慌不忙地回答:“哦,好啊,很欢迎啊,不过等我操完你老妹再说。”然后,齐泽克得意洋洋地说,“然后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每次见面都用老母和老妹来问候对方。”他说,自己通过对礼貌原则的运用,加入了对方的语言社区。

我开始后悔自己来晚了。然后他的文化分析假另一个荤笑话向前推进。齐泽克说,在前南斯拉夫,因为阿族不是斯拉夫民族,所以国内有很多笑话都是针对阿族的民族劣根性。“比如一个笑话说,阿族人一贯很懒,男人想手淫时都懒得自己胬。于是怎么办呢,他们就在地上挖一个洞,然后躺下,将阴茎塞进去,等着地震的发生。”当吴冠军把这个令在场真伪知识分子们大不自在的黄色笑话翻译出来时,大家多少笑得有点勉强。然后吴又举起自己的空心拳,开始习惯性地做示范。齐泽克在大家笑完后,说这些黄色笑话的存在说明前南斯拉夫各民族并不存在不可调谐的种族仇恨。一旦这种仇恨真的演变成种族屠杀,类似的笑话也就无影无踪了。

这些话说出来,大家似乎都陷入了长达数秒钟的沉思。就这样,齐泽克先生在翻译的帮助(兼演示)下,每一个论点都小心翼翼地打着黄色笑话的幌子,然后步步深入,直到结束。首先提问的是一个小女生,先讲了一个熊猫打劫的笑话让齐泽克做分析,然后提到了奥威尔的《一九八四》。问题本身很含混,但齐泽克对于《一九八四》的回答却让我耳目一新,让我此行得到了最大的收获。

齐泽克说,“奥威尔在小说中描述了斯大林主义下的反乌托邦社会,里面讲的是政治高压和意识控制。这些书在不少前共产主义国家被封杀,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奥威尔对斯大林的理解很幼稚,他本人对集权社会的分析根本不得要领。他天真地以为前苏联真的有那么严密的国家机器来控制人们的思想,有条不紊地进行书报审查和洗脑运动。其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从莫斯科的很多解密文件中,我发现当时的国家机器对于很多事情是完全没有准备的,他们只是仓促地在进行监控,他们也在害怕和恐惧,并不存在奥威尔描述的毫无反抗的统治。”

齐泽克对《一九八四》的这番分析让我深感震撼,原本我是相当推崇奥威尔的政治洞察力的,这下竟然也产生了怀疑。另外,应该说,吴冠军的翻译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大体表现相当不错。尤其是问答环节,齐泽克常常说得得意忘形,一骑绝尘地讲十几分钟。可吴冠军不仅能很好的理解他怪异的发音,还能几乎一字不差地将全部内容翻译过来,可见英文造诣和记忆力的确相当不错。

另外提一句的是,这次会场还有两个牛人来捧场。一个是正好在英文系访学的布里斯托大学教授Bennet,他给我们研究生开了两个星期的传记文学选修课。另一个则是外院的传奇人物Bob,他是哈佛大学的法学博士和牛津大学的文学博士,因为信仰马克思主义遂抛弃美国国籍,在南大蛰伏据说有二十多年了。满头银发,一身傲骨。上次他在汤亭亭的讲座上将人家弄得相当难堪,说人家的街头政治是一种作秀式虚伪。这次不知道Bob后来有没有向齐泽克发飙(因为我赶着去四楼听博士班同学讲“沃顿和詹姆斯”),但估计两人会很投契,因为彼此都是西马的坚定战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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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泽克是谁?

斯拉沃热·齐泽克先生于6月6日抵达南京大学,开始为期一周左右的讲学、访谈活动。这位今日西方学术界炙手可热的领军人物,集思想家,黑格尔、拉康理论阐释者,通俗文化分析家,政治批评家,马克思主义捍卫者,学术明星,阿根廷美艳名模的丈夫等诸多身份于一身,堪称当代西方学术界的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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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泽克南京讲“泰坦尼克号”

《泰坦尼克号》在所有人看来都似乎仅仅只是一部爱情或者灾难大片,但在齐泽克看来却不尽然,他从中看到了传统保守派们看不到的意识形态。在船上的水手发现冰山的前一刻,影片展现的是两个刚刚经过激情的年轻人,Rose对Jack说要离开未婚夫,跟随他,随后便是可怕冰山的出现。传统的影评家会认为,这是典型的好莱坞桥段:两人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一个是拥有未婚夫的年轻女子的出轨,一个是两个不同阶级的结合,这两点都是不允许的,因此出现了自然的灾难。但齐泽克却“执拗”地看到:灾难破坏了永恒的爱情,但如果没有沉船、没有冰山,船抵达纽约,两个月后这对恋人会被世俗的生活拆散,悲剧注定不可避免。爱情是脆弱的,自然灾难的到来却让爱情永恒。

  影片最后,躺在木板上的Rose因为答应Jack要好好活下去,在救援队抵达时,Rose放开了已没有知觉的Jack,看着他沉向大海———齐泽克表示,Rose在对救援队说“comeback”,实际上是在对Jack说“goaway”。作为一个富家女孩,Rose在那一时刻深层次里已经感受到了危机,那一刻她已经不再需要Jack。“Rose在遇到Jack的时候,Jack带给她的是一种对她身份的认同,在三等舱内穷人们的自我娱乐让Rose恢复了活力。这是一种上层阶级从下层阶级那里吸取活力的表现,一旦不需要了,便放开了手。”齐泽克说,Jack在离开前,对Rose说你要生活下去———这是牧师对子民的说教,而不是对爱人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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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英语v1.0第一课

Sunday, February 10th, 2008

【编者按】呸英语是由我主编的一个英语小教程,试发过两期之后,反响并不太好,只因为选编的材料太难。吸收大家的意见,我决定降低教程的难度。呸英语的宗旨是,选取平易而优美的英文,慢慢消除坏英语(比如:商业英语、政客英语、劣质的新闻英语)在读者身上的影响。

如何写一封安慰信。How to write a letter of sympathy.

面对灾患和不幸,语言是乏力的。但是我们的关心有这样的能力,它使我们遭受不幸的朋友能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在困难中有所依靠,能够知道他们并不孤独。

写安慰信是有秘诀的–A letter of sympathy is also a letter of empathy, helping people get through tough times by showing them that they are not alone. They gain strength from knowing another person (you, the writer) has gone through something similar and survived, or at least understand what is happening and how they feel about it.

下面这封信,就是一个范例。从信中可知,这是一位uncle写给niece的信,Arnie由于生病,无法作为主角参加演出,失望之情可想而知。Uncle写了这封信安慰她。信虽然短,但是逻辑严密,层层递进,而且不乏淡淡的幽默和真情流露。下面我们来看这封优美的安慰信。

Dear Arnie,

Your brother told me that, despite a great audition, you didn’t get the lead in the senior play.
But as the understudy, you should learn the role as if you did have the lead. After all, people
get sick. (They even break legs — hence the show-business expression, “Break a leg!”)

And even if you do not act in this show, mastering such a difficult role as Robespierre will
serve you well in your future acting endeavors.

I had a similar situation in school, though in a different area: I wanted to be editor of the school
paper, but the teacher in charge picked another student.

I was crushed, but kept writing — and as you know, I now have a regular column in my industry
trade paper. So persistence pays!

By the way, it’s time you came into New York to see your old uncle. Pick whichever Broadway
show you want. The tickets, and a great dinner, are on me — my treat.

Feel better, smile, and keep up your spirits. You are great, and that’s all that matters!

Sincerely,
Uncle Andy

(选自:Robert W. Bly: Webster’s New World Letter Writing Handbook, 2004, p.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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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君彦:不堪回首——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

Saturday, February 9th, 2008

以下转自angelapple的博客

原博主按语:

章含之前些日子病逝,使她的故事再度被人关注。关于她,关于她的家庭,关于她的婚恋等等传奇,之前都有所耳闻,但如散乱的拼图般不完整,她前夫洪君彦的这篇文章,算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整理了,怕以后找不到了,全文转帖过来备用。当然其它比如她生母的故事,被领养的经过,还有女儿洪晃的叙述等等还有许多故事,大家也去找自己没读过的那块拼图吧。

以下为全文转载“洪君彦:不堪回首——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文章很长,但很耐读,对这段历史不感兴趣的人请忽略。

本博主无言。

洪君彦:不堪回首——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转)

来源:明报

香港《明报》编者按:洪君彦先生是北京大学著名的国家经济专家、美国问题研究学者。他与近代闻人章士钊之女章含之的恩爱情仇、悲欢离合,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中国一代知识分子在一九四九年中共主政之后所经历的种种坎坷遭遇。
从中不难看到中共建政、反右、文革等时代事件对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冲击和人格损伤。

图:一九五六年,洪君彥、章含之於北京北海公園九龍壁前。(洪君彥供圖)

我和前妻章含之从相知相恋相伴到离婚整整二十三年(一九四九―一九七三)我与她的婚姻于「文革」期间破裂。文化大革命的年代是疯狂的年代,在这十年间有多少人蒙受不白之冤?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这十年也是我一生中最不幸、最灾难深重的岁月,至今不堪回首。

自一九九三年至二OO三年,章含之写文章、出书或接受访问,凡提到她和我离婚那一段往事,总说是已故毛泽东主席叫她离婚的。她说毛主席批评她没出息,是这样对她说的:
「我的老师啊,我说你没出息是你好面子,自己不解放自己!你的男人已经同别人好了,你为什么不离婚?你为什么怕别人知道?那婚姻已经吹掉了,你为什么不解放自己?」(引自章含之的《风雨情》)我当时一看便懵了,借毛主席的话说我们离婚的事,真是闻所未闻。如此她就巧妙地把导致她离婚的责任一古脑儿推给男方,并把自己在「文革」一开始就红杏出墙的事实完全掩盖了。

我不再沉默

自一九九三年起,不时有燕京大学的老同学把章含之文章中有关和我离婚的段落复印后邮寄或传真给我。一九九五年我再次看到章文章中对离婚一事颠倒黑白的说法。我忍不住对女儿说:「妞妞(洪晃的乳名),告诉你妈,她写她和乔冠华的忘年恋怎么写都可以,与我无关。但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而且她把离婚的事实真相颠倒了。」洪晃说:「爸,你也可以写一篇〈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当时我之所以没写,基于两个原因:一是我实在不愿提起那段令人痛心的往事。所以尽管知情者均为我鸣不平,要我写出事情真相,我一直没提笔。二是不久章病重,女儿说医院已发出病危通知了。我念及旧时夫妻一场就作罢了。

但是,此后章不断出书、上电视、出访谈录,凡谈到我们离婚,必然抬出毛主席,一再重复她定的调子。有时还说得更离谱,竭力渲染她是第一段婚姻的受害者。更有甚者,还有人推波助澜,以讹传讹。有个别毫无道德操守的文人,竟以她的文章为蓝本,抄袭、编造,添油加醋,杜撰一些令人作呕的情节,故事愈编愈荒唐,竭尽造谣、诽谤、丑化之能事。其目的不外是谋取名利,结果却是把污水全往我身上泼,在我身上加踩几脚。

自一九九三年至今我整整沉默了十年。知道洪章离婚真相的同学和亲友大有人在,他们统统为我鸣不平。他们催促我说:「谎言重复千遍便成真理了,你一定要把事情讲清楚。」一九九五年我去澳洲旅游,一位敬重我的学生对我说:「洪老师,你一定要写出事情真相,你写了对我们学生也是个交代。」

来源:明报

如今我已年过七十了,人到古稀之年重新回忆这段往事仍然感到痛心疾首,有时仍然彻夜辗转难眠,好几次想掷笔作罢。但是,我有责任还历史的本来面目。到底谁是婚变的始作俑者?到底谁是婚变的主角?我想:只有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地写出事情真相,才能给所有关心、爱护我的人一个交代。

「文革」带来灾难

谈到我的离婚不能不提及一九六六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这场浩劫。「文革」一开始,北京大学首当其冲。造反派首先把矛头指向北大校长兼党委书记陆平,在校系两级干部中揪出一大批陆平黑帮。而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教研室主任,也莫名其妙地被当作陆平黑帮揪出来了。有大字报揭发我是「陆平黑帮五大白专标兵之一」。

「文革」前我的确升得比较快,一九五九年周恩来总理指示北大要研究世界经济,我在北大经济系参与创建了世界经济专业,并担任了世界经济教研室主任。二十七岁就当上了教研室主任,在论资排辈的年代,这种情□很少见,于是到「文革」来临我就遭殃了。有大字报揭发说:陆平重用洪君彦。陆平提拔我当教研室主任时,有人反对,认为洪君彦年纪太轻,不适合担任正职,可安排副职,正职先空缺。但陆平坚持说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有学问就可以当教研室主任。那时造反派给我罗列的罪名一大堆,例如:我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又当上了小领导,理所当然地被划为混进党内的「走资派」。我当时是教美国经济的,我曾经在课堂上讲:美国的生产力发达,生活水平高,百分之八十至九十的家庭拥有汽车……这些言论被说成是「否定马克思的无产阶级贫困化理论,美化美帝国主义」。我被定性为不折不扣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还有人无中生有地说我同意储安平「党天下」的反党言论,给我扣上一顶「漏网右派」的帽子。把这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身上,我的处境可想而知。

当时的我,从早到晚都活在恐惧中:白天被关在小屋里写检查,或者被押到校园去拔草,任由到北大串连的一批又一批红卫兵围斗。红卫兵以「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反动血统论批斗我,呵斥喝我跪在石子地上,他们一边向我吐口水,一边高举紧握的拳头喊口号,用皮带抽打我。晚上我拖著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宿舍,等候第二天的批斗。如此日复一日,在一轮又一轮的批斗中我受尽凌辱和折磨。因为文化大革命来得太急太猛,我一下子被弄得晕头转向。我当时不明白,时至今日仍然不明白:像我这样一个历史清白、要求进步的青年教师,到底犯了什么滔天罪行要受到这样的惩罚镛记得第一次被红卫兵拉出去批斗,坐「喷气式」时我知道大祸临头了,感到十分惊慌。后来一次红卫兵批斗北大校长、党委书记,也拉我去陪斗。我向周围望一眼,所谓的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黑压压的一片。凡我熟悉的教授、系主任统统都有份,我稍为放宽了心。但是心里却在嘀咕,为什么连我这个青年讲师也不放过?

抄家连累岳父

此后厄运接踵而至,先是剃阴阳头,后是抄家。一九六六年八月的一天,我在校园里遇到一位也在受审查的校领导,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冷不防几个红卫兵冲过来,说我们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们两人都剃了阴阳头。红卫兵还勒令我们不准理发。按一般人的理解,当时被剃阴阳头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地、富、反、坏、右」。如今自己头上剃得一块黑一块白,像狗啃似的,一看就像「坏人」,谁见到都可以批一顿、打一顿。这种侮辱给我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我觉得没脸见人,一直戴著帽子。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经济系里几十名「新北大公社」的红卫兵突然押送我上一辆大卡车,几十个红卫兵把卡车挤得满满的。他们沿途高喊打倒洪君彦的口号,直往史家胡同的方向驶去。我预感到要出大事,显然红卫兵要抄章士钊的家。顿时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像要裂开似的。那年章老已经85岁高龄,怎经得住红卫兵的折磨?我怀著惶恐不安的心情被押到家中。红卫兵先批斗我,那时我已完全麻木了,根本听不清究竟批我什么。紧接著红卫兵对著章老嚎叫:「滚出来!」勒令章老站到院子中央。红卫兵用皮带恐吓,要老人低头。章老颤巍巍地站著,就是不肯低头。红卫兵折腾一番后开始抄家,他们拥进屋里,翻箱倒柜抄出许多古旧书画。他们把搜出来的东西扔得满院子都是,然后拚命在旧书画上践踏,声嘶力竭地喊叫,说这是「破四旧」的革命行动。后来当红卫兵抄到毛主席给章士钊的几封亲笔信时,一下子傻了眼,态度突然缓和下来。几个红卫兵头头窃窃私语,接著在大门上贴上了「痛打落水狗」的标语,在一片此起彼落的口号声中押送我回北大。我回到北大已是午夜时分,马上偷偷用宿舍的公用电话询问岳父在家里是否安好?我当时真怕年迈体衰的老人家出事。

过了几天,星期六我回家,见到岳父时心情既愧疚又沉重。想不到他老人家第一句话就说:「君彦我连累了你,我当教育总长时,根本不知鲁迅为何人?现在红卫兵批判我,是我连累了你。」我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我说:「爸爸,您说反了,是我连累了您。」自从我在「文革」中受到冲击后,心里就想:红卫兵怎么样糟践我不要紧,千万别殃及我的家人。可是这次抄家还是把老人连累了。虽然章老没有埋怨我半句,反而宽慰我。可我心中的愧疚持续了很久。今年七月,我女儿洪晃在上海接受访问时也提到这件事:「父亲是上海人,北大教授。文革对他是灾难性的,史家胡同51号仅有的一次抄家便是因为他。洪晃还记得那时他对爷爷章士钊说:『「我连累您了。』爷爷说:『不,是我连累你了。』挨批挨斗时爸爸都没有哭,一听此话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上海电视》周刊2003年7 月第27期:〈洪 晃几年未见凯歌了〉)

章士钊是位慈祥的老人,一向对人宽厚。在「文革」中章老对我的关心、爱护常常令我感动得热泪盈眶。那一阵我情绪特别低落,回到家里总是沉默无言,有时唉声叹气。他老人家看出来了,安慰我说:「君彦啊,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波折是很正常的事,要想得开看得远。将来实在捱不过去的话,我会向上面反映的。」这番话给我莫大的安慰。

章含之态度变了

也就是那个星期六,我第一次在亲人间感受到人情冷暖。自从我被剃了阴阳头后,我一直不敢脱帽子。即使回到家里,因为怕吓著女儿也整天戴著帽子。但洗脸时不得不脱帽子,却不小心被当时只有五岁的女儿看见了。她吓得嚎啕大哭,抱著我的腿说:「爸爸,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这样。」我也哭了,把女儿搂在怀里说:「妞妞乖,不怕,不要怕。」那天章含之见到我却用鄙夷的口气对我说:「你看你这个死样子,你还有脸回来啊!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是你跳到北海死了算了。」

我当时大为震惊,心想:如今我是政治上受打击最严重的时候,天天在学校捱斗。你明明知道我蒙受不白之冤,是无辜的。你不仅没有一句安慰我的话,却用恶言恶语来挖苦我。这个女人心真狠!但我还是尽量设身处地为她著想,试图去谅解她。听到这番话我强忍著泪水,一言不发。我想:那天红卫兵抄家她也受了惊吓。再说她这个人最要面子,她认为我当时的种种遭遇是丢了她的脸,不免对我心存怨恨,才说了那样绝的话。然而这句话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因为她的态度与老人和女儿相比,太反常了。当时家中老的小的都同情我的处境,而与我相知十七载的妻子竟然如此冷酷如此绝情,怎能叫我不寒心。

由于当时我的处境岌岌可危,只能默默忍受一切屈辱,把苦水往肚里咽。不过,那时我已朦胧感觉到:章含之对我的态度变了。

文革是一阕灾难之曲,「知识分子」这不幸的身分猁猁事业、爱情、婚姻以至生命……往往只能是其中一个悲伤的音符,与苦为伴,有难相随。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全国各地的红卫兵纷纷搞跨省跨市的大串连,名曰革命小将互相传授反封、资、修,反走资派的革命经验。一九六六年底,章含之也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大串联」。她的同伴主要是外国语学院英文系的教职员,其中有一位张某。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方的杭州、宁波和上海。章准备到上海后住在我大姐家,所以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我大姐的儿子。当时我仍在北大监督劳动,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我没资格串联,无法陪她同行,只能写信给大姐,请大姐好好款待她。我认为她在文革后心情也不愉快,出外串联是件好事,可以散散心。所以我全心全意支持她,乐意为她安排一切。

第三者出现

我的大姐洪君慧大我十七岁,一直非常疼爱我。一九六四年我母亲去世后,大姐对我的爱护又深一层。那时我家兄弟姐妹七人,只有我一人远在北京上学、工作。逢寒暑假我如返沪探亲,大姐总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真所谓长姐如母。所以章住在她家,她对弟媳也照顾周到。那时大姐看到章在上海与张某眉来眼去,出双入对玩得欢天喜地,而把我完全置于脑后。想到我只身在北大捱斗受罪,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当时我外甥见章与张某上街时拉著搂著的亲昵样,感到十分诧异。章说:「我们外语学院出来的人都是这样的,都很洋派。」似乎反倒是我外甥大惊小怪。后来大姐与大姐夫发现章与张某在她家里发生不轨行为,并掌握了确凿证据。大姐真是心如刀割,她认为:弟弟在受苦受难,而弟媳却在跟一个有妇之夫寻欢作乐,实在有违夫妻之道。她简直无法忍受,但又怕我知道后受不了打击会寻死。她含泪对我的兄弟姐妹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君彦知道。」要大家守口如瓶。所以,事发后我完全蒙在鼓里。一九六七年三月章串联回北京,对我冷冰冰的。我总以为是政治上的原因:她是革命群众,而我是批判对象。按照她的性格,跟我划清界线是必然的。

一九六七年中,北大两派斗争愈演愈烈,干部解放更是遥遥无期。我整天劳动、写检查,弄得疲惫不堪,又丝毫得不到家庭的温暖、慰藉。当时看不到任何出路,情绪低落到极点。而且想到:我这般毫无作为、毫无尊严地活著,不仅自己痛苦,也给家人带来耻辱。于是萌生了自杀的念头,是谓「士可杀不可辱」。但转而又想到:共产党员要是自杀,将作为畏罪自杀、叛党论处,罪加一等。这样更加会连累妻子、女儿。于是我曾设计到颐和园游泳,装作自然溺死,这样才可免除家人受牵连。正当这种自杀的念头缠绕不去,我最痛苦、最失落时,我妹妹洪吟霞出差到北京。我把自杀的想法告诉了吟霞,妹妹听后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哽咽著对我说:「小哥哥你怎么到这种时候还这么痴心?章含之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你连自杀还要考虑到不要连累她……」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把章和张某在上海大姐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我。这件事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时间我实在无法接受,倒使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妹妹说得对,我时时念及夫妻之情,处处考虑妻子的感受,为她著想。而她却背著我干这种事,我为她为家庭去自杀值得吗?

此时我联想到「文革」后章含之对我的种种。「文革」中自从我被剃阴阳头后,她对我一直很冷漠。我被审查期间,星期六如允许我回家,我如蒙大赦地飞也般回到家中。她就千方百计避开我。她借种种藉口,如教研组要开会、战斗队要开会等等,买了一大堆吃的,带上日常用品回外国语学院去了。剩下妞妞和我在一起。那个阶段妞妞是我精神上唯一的慰藉。那时妞妞也很惨,因为爸爸是黑帮,所以连她上幼儿园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剪掉结婚照

当时还有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至今记忆犹新。章串联返京后,一次周末我回家。我外甥也随我去看妞妞。章东翻西翻找出几幅相片。那是新娘披婚纱,新郎穿西装戴领带的结婚照,正是我和她的结婚照。不料她信手拿起一把剪刀,当著我和外甥的面,嚓嚓嚓把我的头像统统剪掉。一面自嘲地说:「与其让红卫兵来剪,不如自己剪了算了。」然后把自己那一半收藏好,把我的一半扔掉。这可把我外甥看呆了。我目睹她的行为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没有出声。当时房间里一片死寂,气氛十分凝重。后来外甥问我:「舅妈是怎么回事?」我只报以苦笑。其实1957年我们结婚时已不流行拍婚纱照了。但她坚持要披婚纱,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应该按自己心意好好打扮,我就依了她。而现在却把我的一半剪下来扔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妹妹的一席话使我恍然大悟,从此我也警觉起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翻出章的手提包,赫然发现她的皮夹里夹了一帧张某的照片。此外,手提包里还有安全套。我和她自文革后根本没有夫妻生活了,这安全套说明什么问题?发现这两样东西后,我愤怒极了。我当场和她理论,她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开始她一味抵赖、否认,可是在物证面前无言以答。我当时愤怒到极点,简直要疯了。我说:「我要找张某人问清楚,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在慌乱间章突然下跪认错,表示悔改。并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我愈来愈像我的妈了。」(指她生母)我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理智地考虑到:我和她结婚已十年,女儿也六岁了。只要她真能与张某了断关系,我再不会提起这件不愉快的事。我会和她和睦相处,给女儿一个温暖的家。

但是我的良好愿望并未实现。自章张恋情揭穿后,章仍然我行我素,视我为陌路人,而与张某的婚外情一直断不了。当时岳母奚夫人也从章的行为中看出了蛛丝马迹,觉得情况不妙。老人家曾在私底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君彦,要是可能的话,你要多回家。」但我当时正在接受审查,实在是身不由己。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完了。从那以后我和章常常为此事争吵,这给我女儿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创伤。在洪晃《我的非正常生活》一书中有记载:「从小时候就老觉得他们俩要分手,老觉得要出事,从小就是那种很恐怖的感觉。小时候最深的记忆就是我躺在床上假装睡著,听我爸我妈往死里那样地喊著打架。等我一推门进去,两个人的感觉就是话已经说完了,有一个在哭,这是我唯一的父母在一起的记忆。」
章含之的背叛婚姻、背叛家庭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使我很长一段时间夜不成眠,整夜眼睁睁望著天花板。即使每晚吞服三四片安眠药也无法入睡。当时我正遭受严酷的政治迫害,但不论红卫兵如何羞辱打骂并不可怕。因为我自知没有对党对人民做过坏事,我自问为人处事一向光明磊落,所以对红卫兵的欲加之罪,心中很坦然。虽然曾因忍受不了种种虐待有过自杀的念头,但终于挺过去了。如今与我相恋八年,结婚十年的妻子竟然红杏出墙,这等于在我背后捅了一刀。这等羞辱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一颗心如撕裂般痛。所以对我来说,家变的危机比政治迫害更加惨烈。妻子的不忠加给我的痛苦、羞辱比红卫兵加给我的沉重千百倍。

往事不堪回首

那段时间,每到深夜我躺在床上两眼望著天花板,我和章含之相识、相恋、相伴的往事就像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映现。我不敢相信,也无法想像章会在感情上背叛我。我们相识在一九四九年,我十七岁刚考上燕京大学经济系。而章只有十四岁,是贝满女中初中三年级学生。我们的交往从初中女生仰慕、迷恋大学生开始,发展到两情相悦而谱成恋曲。虽然称不上青梅竹马,也可算是两小无猜了。当时我俩走在一起,人人都说郎才女貌非常匹配。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我俩从手拖手到结婚,到生女儿,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难道过去的卿卿我我,山盟海誓都是儿戏?我实在想不通。

此时我想起章在上海对我大姐说的话:「毛主席说过今后大学只办理工科,不要办文科了,文科没有用。像君彦学经济是没有出路的,将来好到顶也只能到农村公社生产队当个会计,算算帐什么的。你要劝劝君彦,叫他想开点。」听她用这种口吻说我,我大姐伤心之极。其实从1949年起我与章一路走过来,我自问颇有进取心,一直是品学兼优的。那时我从大学生选拔为研究生,后留校当助教,后升为讲师又担任教研室主任。可说是一帆风顺。所以在她眼中我是个体面的丈夫。她虽然不尽满足,至少是满意的。但到了文化大革命我受到冲击后,她就认定洪君彦这个人是万劫不复,永无出头之日了。这样的丈夫既不能给她带来荣耀,更不能满足她的欲望,只能给她带来耻辱。所以她急于摆脱我,急于逃出这段婚姻,另谋出路了。就好比我原本是她一件心爱的外衣,现在嫌破旧了,要换一件新的了。于是夫妻之间的恩爱、尊重已不复见,夫妻的情份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名存实亡的挂名夫妻了。

两情相悦时

回想我们相识的过程也颇有戏剧性。我第一次见章含之是在1949年的圣诞舞会上,她是我同班同学朱文□的舞伴。那时我见到一位相貌秀丽、气质优雅、谈吐得体的女子。她穿著旗袍、头发卷成当时流行的发型,打扮得很成熟、入时,颇有大家闺秀风范。后来才知她只是个14岁的小姑娘。所以我们一班同学只把她看作小妹妹。那时章一家人在朱文□家借住,因章士钊与朱文□的祖父朱启钤是世交。每逢周末,我们一群合得来的同学有时到朱家玩,有时到北海划船。章也喜欢和我们一起玩。她那时正值花样年华,又活泼健谈,我们也乐意让她参加我们的活动。但只把她当小妹妹看待。因此她给我写信我也不在意,没有覆信。后来有同学告诉我:章含之对我有意思,曾因为我不覆信而伤心落泪。他还对我说,我们一群同学中也不乏她的爱慕者,但她却对我一人情有独锺。这位同学催促我表态,劝我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真情。当时燕大也有不少女同学对我有好感。所以也有几位同学持相反意见,说:一个大学生,一个初中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如找一个现成的。但最终我被她的纯真和诚意所打动,开始与她交往。我单独约她到北海划船,或约她出来喝咖啡。

后来我们过从甚密,几乎每个周末都有约会。多数是我进城约她出来见面,找一个她喜欢的地方游玩、谈心。晚上我便在城里寄宿在同学家中。有时我约她到燕京大学玩。一九五O年从燕大到城里,每天往返只有一班校车,所以她来一次便是一整天。我们一起在未名湖畔漫步,促膝谈心。她爱好文学,特别爱看翻译小说。记得当时她介绍我看俄国陀斯妥也夫斯基的《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莱蒙托夫和普希金的诗集等等。还讨论过徐?的小说《风萧萧》。我觉得她虽是中学生,但文学修养比我好,写的信也充满感情,有文采。对她这方面我很欣赏。

由于我俩都是上海人,生活习惯相同,又志趣相投,相处久了愈来愈情投意合,终于双双堕入情网。两人沉浸在甜蜜的爱河中,在花前月下度过许多浪漫时光。
我是一个有承诺言而有信的人,一旦认定了章含之是我的女朋友,就一心一意等她成长。我决心等她上高中、上大学,直到大学毕业。一年又一年春来秋去整整等了八个年头。八年间不论遇到什么诱惑,我从未见异思迁过。倒是章曾经动摇过,闹过分手的风波。
我与章含之相识、相恋时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政治运动风起云涌的年代。有志青年都自觉自愿地投身到革命的大熔炉中锻炼、改造自己。我与章也不例外,从此我们的交往从谈情说爱的小资产阶级情调逐渐转变成革命伴侣似的互相勉励,共同进步。

两地书鱼雁传情

那时,我和她积极投身于一浪接一浪的政治运动中。一九五O年抗美援朝运动开始,我们各自参加学校的政治运动,见面的时间少了。一九五一年,北大、清华、燕京、辅仁四所大学法学院在校学生响应政府号召,参加广西省土改工作。我随燕大土改工作队到广西土改一年。在土改运动中我立了功得了奖章,并加入了共青团。那一年我虽远离北京,但我俩的感情反而近了,因为我定期收到她的情书。而来自北京的情书给我极大的精神鼓舞。总之,从依据五O年起到「文革」前,在婚前婚后我俩一直是聚少离多,但是共同的革命理想就像一条纽带把我俩紧紧拴在一起。因此,不论我俩身在何方,相距多远,感情不仅没有丝毫冷却反而更炽热了。

一九五七年我和章结婚一个月,我俩就分别下放劳动。我作为北大(五二年院系调整,燕京合并入北大)下放干部工作组成员,到京西门头沟斋堂劳动;她随外国语学院到南苑大红门劳动。一个西一个东,两人分隔两地整整一年。我俩正当新婚燕尔,难免依依不舍两地相思。那时我俩每月返京相聚一次,此外就靠鱼雁传递相思之苦。一九六四年我又到湖北省荆州市参加「四清运动」半年。那时只要我与妻子分隔两地,来往信件不断,除互诉思念之情,也有关于工作、学习互相勉励的词句。从相恋到结婚,直至一九六六年,我俩的两地书信至少超过百封。章的情书既有对我的绵绵情意,又有革命的豪言壮语,读来令我感动,令我振奋。所以我把她全部的书信珍藏著。曾经幻想:将来要是出本《两地书》也挺有意思。当然,随著我遭到家变,早已打消这个念头。我想:如果局外人读过这些信件,读到章那些思念我的热情澎湃的词句,定可感受到她对我的一往情深;定会慨叹人生无常及人心之变幻莫测。

门当户对定终身

我和章含之随著年龄增长和学业进步,两人的感情又迈进一步。一九五二年我提前一年大学毕业,被组织上调至中央财经学院任政治课助教;五三年被选拔为北京大学由苏联专家指导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生。后来因工作需要,学校领导又把我从研究生班调出来当政治经济学助教,开始教书生涯。从此以教书为毕生事业,直至退休。一九五三年我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当时是政治上要求进步的标志。一九五二年章在贝满女中加入了共青团,五三年她高中毕业由组织上保送到北京外国语学院学习。那时我俩志同道合,关系愈来愈亲密。章带我见过了她的父母章士钊与奚夫人。章老详细地询问了我的家庭和受教育情况。我如实以答:「爸爸解放前是浙江商业储蓄银行董事长,解放后银行收归国有了。我在杭州出生,小学、中学都在上海受教育……」两老对我印象很好。他们对我出身自银行家的家庭背景,以及我本身的人品、学业均感到满意,认为是门当户对。同时我把我与章的合影寄往上海家中。由于她年轻貌美,出身世家,也颇得我父母的欢心。如此我俩就成为男女双方家人,以及所有亲友、同学公认的一对。一九五三年我俩肯定了爱人关系,也就是彼此确定对方为结婚对象。这可意味著一生一世的承诺。我俩肯定关系后章把我当作最亲的亲人,对我十分依恋。我既有责任也乐意分享她的喜乐,分担她的愁苦。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九五三年章含之突然病了,扁桃腺发炎,发高烧至四十度,近乎昏迷。她迷迷糊糊地说一定要见我。她家人就设法打电话到北大,通过我的同事找到我。我听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到城里,到东四八条章老家中。她一见我就激动得哭了,含著泪对我说:她怕自己会死,怕见不到我了。她的真情表白使我十分感动。我好言安慰她,叫她不要胡思乱想,病很快会好起来的。并答应她第二天再去陪她,这样她才感到宽慰了。那时北京交通不便,晚上没有车去西郊。我无法回北大,在城里又没有地方住。当晚我找到在报社工作的老同学,到他宿舍挤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探望她,因医生给她打过一针已退烧了。她的病很快康复,但她在病中对我如此依恋,似乎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对我触动很大。从此我更加怜惜她了。

那时她把我当作唯一的亲人也有个原因,就是在她病前不久她刚得悉章士钊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正为此苦恼,情绪极不稳定,心情很坏,有我陪伴她,开解她,使她感到特别亲近。

章含之洒泪认生母

一九五三年章含之十八岁时,一天她同母异父的哥哥谈□明拿了一张章襁褓时在生母谈雪卿怀抱中的相片,来与她相认。谈□明当时在北京中央乐团任定音鼓手,打听到章家的住址找来了。章含之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感到非常震惊。当她知道章士钊夫妇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而生母还在世时,她觉得自己长期受欺骗,委屈得不得了。她一边哭一边向我诉说身世,说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得到母爱。她当时已加入了共青团,思想很偏激,正在和章士钊「划清界限」。因此把怨恨全记在章士钊夫妇身上,甚至想与养父母脱离关系
为此,她写信给当时任职中央政治委员会主任的彭真。彭真见到她在信中要求与养父母脱离关系,就派秘书见章,劝她要正确对待。告诉她:生母虽然和她有血缘关系,但抚养她成人,培养她成长的是章氏夫妇。秘书传达彭真的话说:「他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从来没有虐待过你。不要偏激,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不符合政策的事。」当时她组织观念很强,很听党的话。彭真的话使她情绪稳定下来,正确处理了与养父母的关系。

章含之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就产生了想见见亲生母亲的愿望。同年暑假,我陪同她瞒著章氏夫妇到上海见她的生母。她见到生母谈雪卿后免不了母女相拥哭泣,互相倾诉思念之情。但除此以外似乎没什么共同语言。因为章自出生后已与生母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因而形成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她生母年轻时是上海滩上有名的交际花,是永安公司康克令钢笔专卖柜台上的售货员,人称康克令小姐。她与生母相认时,生母已年近半百,但风韵犹存。已经嫁给姓顾的进出口商人,育有三名儿女。一九五三年家里仍拥有洋房、汽车,生活颇富裕。她住在生母家期间,生母与继父天天带她出外吃饭、游玩。但她觉得思想上与生母有很多隔阂,代沟很深,无法交流。再说她想见生母的心愿已了,所以住了一星期就辞别生母离开上海。然后由我陪她到苏州玩了几天再回北京。

关于她得悉自己的身世,关于她到上海与生母相认,章氏夫妇至死懵然不知。

《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一文全部是我的亲身经历,是我前半生坎坷遭遇的真实写照。今应女儿洪晃的请求,续稿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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