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August, 2007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文/王佩

  把脸贴向车窗,旷野里不见灯光,只剩一片新月贴在西天,瘦箫般唱。天是不肯明的,你的歌只好混迹在夜行列车的鼾声里。你醒来,带着莫名的喜悦,凉水打在额头,这一切都是真的。

  索性不睡了吧,索性。这是一个索性的年代,一索性成了强梁,一索性流落到烟花巷。羊羔索性离开羊圈,任牧人寻遍旷野,浪子后悔了,他想披星戴月回家,索性。

  羔羊注定被牵往宰杀之地,留下或出走,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换换祭坛而已。幸运的只有浪子一人,他享尽繁华,也吃过猪食,他后悔了,他还能回家。

  路,笔直地展开,前无悬崖,后无追兵,孤独和苦痛,莫非都是幻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当初,何必又如此。心思就这样随车颠簸,把前世今生都翻腾个遍。

  母亲头顶的白发,父亲眼角的皱纹,妹妹抚慰婴儿的眠歌,此刻,统统化成浪子心头的无言。无言啊无言,非是无言,乃是不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有大苦痛而不言,有大喜悦而不言,有大责备而不言,有大宽恕而不言。

  而你只是盯着窗外的那枚月亮。一个叫保罗·西蒙的歌手也坐在那儿,他唤着爱人的名字,可她不曾醒来。我心空虚作痛,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月亮从旷野中升起。

  月亮升起,俯瞰人间,可这人间还有什么好看?你的眼里含了泪吗?你知道泪水并不能代表什么?并且也不能保证。

  甘霖从来不曾降过,大火依然燃烧在心灵。都过去了,埋藏进土地的屈辱和泪水,辗转反侧的夜晚,十五岁的天空,密麻麻的飞鸟盘桓成漩涡,在风雪夜望着你,一条叫黑子的诚实的狗。

  昨天,你还是一个浪子,今夜,你变成一个归人。刚才是谁的微笑,遗落在洗脸池的镜子里?你想诉说,只是找不到最心爱的人。车轮撞击着铁轨,在测不透的黑暗里,忽然一个小站,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没什么比灯火更温暖,除了下一簇灯火。

  你要什么你并不知道,你曾是盲目的,现在你隐约看见,白天所赋予你的,夜晚也不会取走。肯定有一个世界,是你所不曾了解的,肯定有一种幸福,是你所不曾经历的。

  卧铺车厢在沉睡,许多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沉睡,这样的夜晚奇怪而亲切。归去归去归去,列车轻轻一抖,就开到时间之河的那边去了。

  只剩下那个昨天的浪子,那个今夜的归人,在黎明到来之前,踏过深深浅浅的雪霜。

  (初稿于2001年11月,修改于2001年圣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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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看戏之一:山东小戏《三拉房》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近来约稿较少,总算读了点书。我觉得最近读的最好的书是一本从超星图书馆下载的《中国民间小戏选》,看得我真是心潮翻腾,我发现,中国传统的戏剧与现代西方戏剧比,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毫不逊色。

例如:我们山东有出小戏《三拉房》,讲的是丈夫要进京赶考,与妻子告别的故事。妻子郭素真为丈夫张文生收拾完行囊,突然想起一件事--

郭素真 为闺女俺也曾看过戏,
戏中的负义之人记得明白,
宋朝里有个陈士美,
得中了他把香莲害。
相公今天去赶考,
不得中他还能回来,
要是相公得了中,
招驸马,金花戴,
陪公主,笑颜开,
御花园里把花采,
可就苦了俺女裙钗。

郭素真 你可知前朝里有个陈士美?

张文生 陈士美!娘子啊
(唱)我不是忘恩负义的陈士美,
我要学郑元和有情的郎。
到京城中不中来回家转,
决不叫你一人守空房。

郭素真 你说那,俺才不信哩!

张文生 待俺对天盟誓。
(唱)文生跪流平,
上神你是听。
我若不回转,
白马驮尸送回程。

读到此,我心头一震,为了这朴实的忠贞,也为了“白马驮尸送回程”这句唱词所传达的神秘的意象。

一般人认为,民间戏曲是不讲究文采的,其实大错特错。有时候民间戏曲使用的修辞手法,令学院派词曲家们都会叹为观止。还是以上出戏为例。

郭素真 (唱)你可知草房高来楼房低,
楼房低下两只鸡。
野鸡打的团团转,
家鸡不大扑扑楞楞往空飞。
论吃还是飞罗面,
论穿还是绫罗衣,
飞罗面来绫罗衣,
知冷知暖是半路的妻。
人家疼你是真疼你,
为妻疼你是假的。

张文生 (唱)明明是楼房高来草房低,
草房低下两只鸡。
家鸡打的团团转,
野鸡不打往空飞。
论吃还是家常饭,
要穿还是粗布衣,
家常饭来粗布衣,
知热知冷是亲妻。
贤妻你疼我是真疼我,
人家疼我是假的。
辞别娘子上京去,(下)

郭素真 家里撇下俺自己。相公相公!

张文生 娘子,还有什么?

郭素真 没有了!(抽泣)

张文生 (偷看没人,为郭拭泪)娘子,哭哭啼啼地,大娘婶子见了是要笑话的。

郭素真 笑话,笑话!(向观众)搁您身上也是这样呀!

你看,这一段是多么“间离”啊,简直像得过布莱希特真传似的。

看完这个剧本,我又想起了民风网站上最近登的那个乞丐的故事。那个人带着儿子千里寻妻,不惜流落街头。我想,妻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一切,这是真正的爱情,也是真正的受难。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爱情不是风花雪月的把玩,不是挑来拣去的韵事,而是他们的血和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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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的时候――我看话剧《红星美女》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在中国诗人笔下,月亮似乎总代表着清雅、柔美和宁静,无论是”
月上柳梢头”还是”海上升明月”,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阴柔、恬淡。
但月亮也可以有另一种意义――孤独和战斗。前几天读了爱尔兰剧作
家格莱葛瑞夫人的一个剧本《在月亮升起的时候》,里面提到一首爱
尔兰民歌,描写了游击队员在月下集合举义的情景。歌中唱道:

  那么告诉我,肖·俄法瑞
  我们在哪儿集合
  就在你和我都熟悉的老地方
  河边的那个角落

  还有一点,作为信号
  要吹起我们的进行曲
  把长枪扛在肩上
  在月亮升起的时候

  当我看完话剧《红星美女》的彩排,立即想到这首歌。在张广天
的这出新戏里,月亮成为一种象征,孤独与苦难交织,反抗与幸福相
随。

  少女周萱就是这轮月亮,她干净得象如水的月光,空灵得象不曾
存在过。父母双亡的她,经常陷入梦游,在空幻中,红军送给她一枚
红星,这枚带来希望与温暖把她送到北京,送到一群热爱摇滚的年轻
朋友中间。北京毕竟不象韩国音乐剧《地铁一号线》描写的汉城那样,
是”投机家的金矿,不劳而获者的天堂”,她在那里找到了理想,找到
了爱情。然而,恶梦总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热爱生命的人,一次
在迪厅,红星丢了。厄运缠上了她,她的爱人死了。在随之而来的梦
游中,红军把丢失的红星再次轻轻放回她的手心,这时,月亮升起来
了,干净的歌声把人们的心熨平。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把你包围。
  大海茫茫无边,你躺在海底安睡。

  灵魂升起来了,灵光把你包围。
  道路茫茫无边,你走在路上陶醉。

  《红星美女》是一曲理想主义的颂歌和悲歌。在这个沉渣泛滥的
泡沫时代,它指出了一种干净的生活方式的可能。

  常常跟朋友们说起,自进入九十年代以来,理想主义遭受到空前
的围剿。仿佛一夜之间,再也不见人民,只剩下一群”股民”和”彩民”
。不是没有人寻找突围,但路仿佛从四面堵死,只剩下头顶井口一样
的一角天空。也许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们还有月亮和歌声。

  可那又是什么样的月,什么样的歌?

  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因为厌倦了都市生活,经常露宿野营,当
他们谈起在荒山野岭过夜的体验,总是眉飞色舞,仿佛找到了生命的
支撑。我问,你们围坐在篝火旁唱些什么歌?他们说,我们高唱――
傻B了吧,结婚了吧,从此挣钱两个人花了吧……

  这个时候,我想起那枚丢失的红星……

  红星是什么?红星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种迷失中的寻
找,苦难中的反抗,绝望中的憧憬。

  红军走远了,格瓦拉走远了,朝霞已变成如血的晚霞。黑夜吞噬
了一切,轻佻的霓虹再亮,也只能粉饰半个都城。在广袤的大地上,
是一片黑魆魆的青纱帐,黑魆魆的甘蔗林,黑魆魆的大河奔淌,黑魆
魆的峰峦叠嶂,还有在黑魆魆的山路上摸索着的我们。

  还好,月亮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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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 3·15晚会”情景史诗剧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CCTV 3·15晚会”情景史诗剧

(舞台演出剧本)

编导:张广天 王佩

演员表

男演员:若干
女演员:若干
歌队长:长者,领唱
歌队:若干

第一场 仪式

  [情绪提示:大河,日落或日升之际。磅礴的气势,随着圣咏般的音乐排山倒海地压下来。明朗,热诚,光明,昂扬。]

  [舞台:仪式感很强的队列从几个方位、按几个层次鱼贯而出。以歌队长为中心的一列最后亮相,推到高潮。要有神圣庄严的气氛。
  [其后是全体演员在前区的一个仪式性形体组合,随着音乐发展,走向诚信的大主题,以颂扬的调子结束。
  [以现代形体艺术为基础,舞台方面要提供空间支持,或投影、或装置、或行为环境,基本形体运动应是几何型的,块状的,大幅度的,简洁而明确的。]

  [弦管齐鸣下的合唱]

 《天地之间有真心》

  天地之间有真心,
  赤诚如火焰,
  播撒希望光芒,
  传递信念!

  天地之间有真心,
  公正似利剑,
  斩断欺瞒锁链,
  从义向善!

  披戴着阳光前行,
  哪怕你孤独无奈。
  得道多助,前路无限,
  你们定将澎湃!

 天地之间有真心,
  体现你尊严,
  言行为你见证,
  永恒不变!

  天地之间有真心,
  智慧如闪电,
  判别是非曲直,
  别无他选!

  (重复)
  披戴着阳光前行,
  哪怕你孤独无奈。
  得道多助,前路无限,
  你们定将澎湃!

  [若干演员从各自的形体队列中走出,朗诵《开场白》。]

  甲:两千五百多年以前,孔子的学生子贡问孔子――
  乙:兵强马壮、粮食充足、民众诚信。如果不得已,只能选择一种,应该留下什么呢?
  丙:孔子说――兵马可以不要,粮食可以不足,民众的诚信却不能丢弃。
众: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甲:二十一世纪的一天,一个孩子问他的父亲――
  乙:人为什么要撒谎?
  丙:父亲回答:撒谎是怯懦的表现,勇敢的人,不需要撒谎。
  丁:那诚实有什么好处呢?
  甲:诚实是力量的象征,它能给我们带来尊严和智慧。

  歌队:(重复副歌)
  披戴着阳光前行,
  哪怕你孤独无奈。
  得道多助,前路无限,
  你们定将澎湃!

第二场 冲突

  [情绪提示:史诗剧基调,杂剧因素,亦庄亦谐,幽默,批判,发人深省]

说书人:在遥远的大海中有一个小岛,那里的人们朴实诚信,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欺诈、隐瞒。忽然有一天,小岛上来了三个人,要给他们洗洗脑。

 [情绪提示:史诗剧基调,杂剧因素,亦庄亦谐,幽默,批判,发人深省]

说书人:在遥远的大海中有一个小岛,那里的人们朴实诚信,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欺诈、隐瞒。忽然有一天,小岛上来了三个人,要给他们洗洗脑。

反甲:没听说克隆人连体啊?
反乙:没听说潜水艇上天啊?
反丙:没听说火星上也有厄尔尼诺现象啊?
反甲:怎么居然还有人提“诚信”?
反乙:怎么居然还有人写“诚信”?
反丙:怎么居然还有人粉墨登场演“诚信”?!脑子进水!
众反:给我洗!

  反甲:诚信不就是脑子进水么?“人心比万物都诡诈”,欺诈是人的本性。
正A:诚信就是真心实在!“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讲人性,这也是人性。
反乙:诚信不就是讲谋略么?杀死人偿命,骗死人不偿命。天底下,骗子手最聪明。
正B:诚信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诚信的人最智慧。
反丙:诚信不就是讲大话么?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正C:假充真来终是假,虚作实来毕竟虚。谎言就是重复一万遍,也是谎言。
反甲:诚信不就是混个好名声么?好的声望,是永远找不开的钞票。
正A:诚信就是珍惜做人的名誉。坏的名声,是永远挣不脱的镣铐。
反乙:金玉其外人人都瞧得见,败絮其中几人能看穿?我就是不诚信,你能怎么着吧?
正B:你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某些人,也能在某些时候欺骗所有的人,但你不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所有的人。
  
反丙:我看诚信就是自甘堕落,把自己的伤疤亮给别人看,典型的暴露癖倾向。这年头,不吹大点谁相信你呀?
正C:只会说空话的人,还不如一头畜生。
众反:骂谁呢,你们?(摇滚说唱)情况太复杂,现实太残酷。如果不欺诈,就不会有出路。不服行吗?你们诚信一个,我就诈骗一个。还反了你们了?

正A:没有诚信,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么?!
反甲:我们喜欢,互相骗着玩,没事偷着乐,你管的着吗?
正B:没有诚信,社会能发展么?!
  反乙:没有欺诈,你能把亲戚朋友同事老乡的钱,装到自己口袋里吗?没有欺诈,去年的月饼,今年还能卖出去吗?

  正C:没有诚信,人生能幸福么?!
反丙:(激动地)幸福!只有欺诈,我们才能如鱼得水,如牛得草。没有胸,咱们隆一个;没有鼻梁,咱们垫一个;没眉毛,咱们纹一个;没眼皮,咱们拉一个;没睫毛,咱们种一个;没酒窝,咱们挖一个;没文凭,咱们造一个;没大脑,咱们偷一个。公司业绩不振,咱可以买通会计师造假帐,球队成绩不好,咱可以买通裁判吹黑哨啊!

正A:如果商店里卖的都是毒大米,你们还敢吃饭么?!
众反:(歪头)嗯!我们就不吃饭。
正B:如果火车都不按路线开,你们还敢出门旅行么?
众反:(侧脸)嗯!我就不出门。
正C:如果医院里用的都是假药,你们还敢生病么?
反甲:(扭胯)我们就不生病。
正A:不吃饭,不出门,不生病,这还是人么?

[众反面人物在正派人全体的歌声中,逐渐被正派人的形体队伍所淹没。]

正派人全体:(唱)

  没有人能够永远隐藏,
  无论依靠软弱、刚强。
  一切都会暴露在阳光底下,
隐藏的日子不会太长。
(重复)

第三场 忏悔

  [情绪提示:孤独。]
  [舞台: 净场与集体场面交织。
  [以朗诵为基础,结合重唱、齐唱与合唱,角色可以跳跃性置换,调度与舞台方面结合,确立一个活动的基本状态。风格:凝重的。]
  [定点光中,女演员某上,唱一首动听的歌。]

  歌曲《春天第一缕阳光》
  (女声独唱)

  春天第一缕阳光,
  鲜花欲燃似火,
  你的透明的眼睛,
  还有我热烈的歌。

  冰雪融化的野地,
  秋天收割的稻,
  河底分明的石头,
  河面上坚固的桥。

  地上笔直的大路,
  人们直率的心,
  四季不变的风雨,
  青春美丽的人。

  [灯灭,其他演员上。]

 故事一:陌生人

我听说有个人天还没亮就去浴池洗澡,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朋友。他对朋友说:“你能陪我去洗澡吗?”回答说:“不行,我还有事。不过我可以陪你走到浴池门口。”但是还没到浴池时路过一个岔口,他的朋友也没打招呼,就拐向另一条路走了。而恰在这时,过来一个陌生人,想伺机偷他的东西。由于这时天还没亮,他并没有看清这是谁,还以为是他的朋友。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袋金币,交给了陌生人,并说:“好兄弟,替我保管一下,等我洗完澡出来再还给我。”陌生人接过了金币,便等候在那里,直到他从浴池出来。这时天已经大亮。他穿好衣服,径直走去。这时陌生人叫住了他,说:“年轻人,把金币拿回去吧,你快走吧!今天我为了给你保管金币,已经耽误了自己的事。”这人问:“这是谁的金币,你是什么人?”回答说:“你不认识我,这金币是你给我的。”于是又问:“既然咱俩不认识,怎么不把这金币拿走呢?”答道:“这个钱是你托我保管的,我应当如数交换。因为侵吞受人委托保管的东西,是不道德的。”

  故事二:羊群

据说有个人有一群羊,他雇佣了一个牧人为他放羊。牧人每天挤完奶,便把奶提到主人那里。主人往奶里兑了同样多的水,之后又交给牧人拿到集市上去卖。牧人劝诫主人说:“不要这样做,不该欺骗顾客,欺骗者终没有好下场。”主人对牧人的话置若罔闻。
凑巧,有天夜里,牧人把羊群留在河谷,自己跑到山顶睡觉去了。时值春天,山地一带突然下起了大雨,山洪暴发,将这群羊席卷而尽。
  第二天,牧人来到主人家。主人看他两手空空,便问:“怎么没有带奶来?”牧人回答:“我不是对你说过奶里不能搀水吗!还说过不要骗人!可你偏不听。结果现在那些水聚到一起,把你的羊群席卷而去了。”

  故事三:杀熟

  大伙认识我不?告诉你:网络传销总经理--学名叫做CEO!

  基础差点咱不怕呀,当不了贵族的后裔,咱还不能当贵族的祖先?!大老爷们不好当啊,好汉子不挣死钱,我就搞传销。我先杀熟,后杀生,杀完八戒,杀唐僧。我杀亲戚,杀老乡,杀完同事,杀同窗,就连我老丈人一家也未能幸免啊!几年下来,这存折上少说也有几十万,我终于也混成款了!可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一个不剩全搭进去了!

  如今我一回家,我就发怵。老婆不理我,孩子不认我,爹妈正眼都不瞧我。亲戚老乡,被我骗得狠的,都恨不得掐死我;被我骗得轻的,大老远一见我就躲,能绕出二十里地去。看来,两条腿的已经靠不住了,想交流点感情,只能去找四条腿的去了。

到如今,就算我在舞台上当众上吊吊死,人家还怀疑我诈骗保险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点,我就出去捐款,可人家都不敢收我的钱啊!我就是说实话、做好事都没人相信了。说实话都没人信了,多可怕啊!

女演员: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欺诈呢?
女演员: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弃谎言,过干净日子呢?

  众人:(合唱)

  我们也把自己责怪
  丢失了内心的实在
  多么希望时光倒流,
  让一切都从头来。

  歌队:(唱)

  让一切都从头来,
  未来有无限宽怀,
  诚信甘霖洒满大地,
  人间必将友爱。

  [第三场开头时上场的某女演员又出来,在定点光中独唱]

  女演员某:(唱)

  春天第一缕阳光,
  鲜花欲燃似火,
  你的透明的眼睛,
  还有我热烈的歌。

  集体:(唱)

  一颗心是真心,
  岁月天地可鉴;
  一句话是誓约,
  多少年一直不变。

第四场 誓约

  [情绪提示:誓言、颂歌、号召,全体进入圣咏状态安宁、号召、喜悦、无邪]

  [舞台:开阔,澄明,生机盎然,舞蹈朴实、干净、有力。
  [由个别演员的独诵进入部分演员的合诵,再到全体演员的集体朗诵,配合分发印有《诚信守则》的传单,使现场人手一份,工作人员、观众、专家、导演、剪辑师都朗读起来,以致场外朗读,以致沸腾。第一节的形体大活动和大合唱可以融在里面,以首尾呼应,结构完整。]

  《诚信之约》

我们谨以一颗炽热之心,立下《诚信之约》:

我们祝愿,诚信的种子,播撒荒芜的心田;
我们期盼,诚信的利剑,斩断欺瞒的锁链。
我们牢记,古往今来,那些诚信的教导;
我们神往,茫茫人间,那些诚信的榜样。

我们呼唤,彼此诚实,一清如水;
我们呼唤,与人和睦,言行相称。
我们承诺,对家庭尽心,对社会尽责;
我们承诺,对朋友忠诚,对世人关爱。

行动起来,我们依靠智慧,释放光明;
行动起来,我们珍视生命,热爱荣誉。
行动起来,我们留下美好,传递希望;
行动起来,我们担起道义,创造幸福。

披戴着阳光前行,我们看似孤独,却充满力量;
众多心灵汇成江河,涓涓细流,我们必将澎湃!

  [主题回归,弦管齐鸣下的合唱:]

  《天地之间有真心》

  天地之间有真心,
  赤诚如火焰,
  播撒希望光芒,
  传递信念!
   
  天地之间有真心,
  公正似利剑,
  斩断欺瞒锁链,
  从义向善!

  披戴着阳光前行,
  哪怕你孤独无奈。
  得道多助,前路无限,
  你们定将澎湃!

  天地之间有真心,
  体现你尊严,
  言行为你见证,
  永恒不变!
  
  天地之间有真心,
  智慧如闪电,
  判别是非曲直,
  别无他选!

  (重复)

  披戴着阳光前行,
  哪怕你孤独无奈。
  得道多助,前路无限,
  你们定将澎湃!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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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版《三字经》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网之初,性不善,阿帕网,为冷战。苟不用,性乃迁,实验室,始相连。昔黑客,爱钻研,只图名,不为钱。反复试,日夜干,互联网,终出现。

网之性,曰平等,倡免费,不记名。戴假面,网上走,无人晓,汝是狗。话虽粗,理不谬,隔着网,看不透。

上网者,曰网虫,分大小,不相同。最高级,是大虾,不明白,要问他。次一等,是小虾,建主页,有个家。初学者,叫菜鸟,水平低,态度好。

网上交,是网友,聊上瘾,不想走。网友见,叫面掐,酒喝完,不想他,是美眉,送回家,以后事,不说吧。

网上想,网下盼,没几日,成网恋。谈网恋,有争议,幸运儿,言其利,相识快,相知易,相见欢,甜蜜蜜;上当者,言其弊,终身事,当儿戏,以乱始,终遭弃,后来者,当警惕。

大而全,是门户,从摇篮,到坟墓。小而全,叫垂直,不用它,不相识。卖东西,叫电商,货到门,不用慌。

管理者,分等级,在其位,司其职。CEO,执行官,权力大,管得宽。COO,运营官,千万事,一肩单。CFO,管财务,全靠他,铺财路。C AO,管艺术,没有他,站不酷。

留学生,海外回,有外号,叫海归。写计划,拉投资,招人马,建公司。写字楼,亮堂堂,几百人,各自忙。有设计,有编辑,写程序,做专题。财大者,气必粗,两三月,网站出。

网站成,做广告,注意力,很重要。刷车身,贴地道,广告商,拍手笑。一时间,网站冒,拉大旗,吹气泡。众媒体,网络靠,网建成,财神到。众人才,网站跳,钱包鼓,美眉绕。众写手,夸网妙,谁说不,土老帽。众财团,排长号,你敢卖,我敢要。

新经济,新模式,高风险,高收益。盼并购,盼上市,肯坚持,就胜利。钱如水,东流去,都不信,会倒闭。狠烧钱,猛炒作,富斗富,阔比阔。玫瑰梦,莫道破,富贵日,我且过。

忽一日,钱告急,月工资,凑不齐。投资商,齐撤退,还欠着,水电费。裁员工,减月薪,弄潮儿,泪沾巾。扑通通,网站倒,绣花枕,一肚草。创业者,撒手跑,乘波音,西去了。

网络股,曾辉煌,一夜间,身价涨。梦正好,夜正长,谁承想,枕黄梁。泡沫破,神话完,吆喝易,赚钱难。股价跌,股民怨,股票抛,天下乱。垃圾股,讨人厌,C EO,团团转,COO,赶紧换,CFO,不吃饭,CAO,别处骗,凄凄惨,声声慢。

冬天来,春不远,你唱罢,我开演。后来者,不服气,重打锣,另开戏。说宽带,道无线,新游戏,新概念。幸存者,笑嘻嘻,对手死,我第一。不赚钱,我着急,新广告,大如席。伊妹儿,要收费,网友们,别怪罪。西风恶,行情薄,对不起,我要活。

做网虫,真轻松,波澜阔,我不惊。花艳艳,草青青,引流觞,笑西风。一醉后,写下这,网络版,三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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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11-12)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十一
  
  当校园里的情侣们不再为找不到空闲的石椅而发愁,当洗刷间里不断传来冲凉的人们饿狼般的嚎叫,当食堂里男生们专注的目光从女生转移到红烧肉的时候,聂小旭就知道冬天已经来临了。
  
  他呆呆地立在窗前,想把凌乱的思绪理出头绪来。进入大学才四个月了,他觉得已经历尽繁华和沧桑。洛夫有句诗:“夏也荷过/秋也蝉过”,而自己呢,也曾湖畔过,也曾海滩过,图书馆过,联谊宿舍过,扑克过,啤酒过,托尔斯泰过,叔本华过,齐秦过,里查德·克莱德曼过——而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全是一场梦!”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度过了多少个狂欢之夜。”
  
  他想起同闻莺的宿舍结成联谊宿舍的那个晚上,他们在宿舍里唱歌、表演小品、相声,脱掉鞋子整夜地跳舞;还有海边的露宿,因为点起篝火惊动了巡逻的解放军;在一个大潮涌动的晚上,只因为闻莺说了句“现在谁要是游泳,那才算是勇敢。”就纵身跳入黑漆漆的海水——然而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我在浪费着自己的生命,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对不起我的生命、我的青春、我的上帝,也对不起我的爱情。吕锋说得对,跳海并不表示勇敢,真正的勇敢是敢于正视现实,战胜自己。恺撒三十岁的时候想到自己一事无成就大哭了一场,而我马上就要十九岁了,依然一事无成。也许明天我就要死了,那么世界上有谁会相信我的才华呢?”
  “但是成就了事业又有什么意思呢?恺撒当上了皇帝,最终还不是被人刺死吗?人为什么活着?”他开始在屋里来回地踱步,却找不到答案。“人是为活着而活着。这是毫无意义的蠢话!那么生命就是无意义的,象他们所说的那样——
  鸡是一个鸡蛋复制另一个鸡蛋的工具。”
  他盯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对自己说。
  
  “瞧瞧吧,这些男男女女,他们象猎犬一样找寻着自己的快乐,找到了就立即享受,一分钟也不愿耽搁。为什么我要想这些苦恼的问题?我并不比他们更优秀、更聪明。”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向玉泉楼走去,玉泉楼是A大六座女生宿舍楼的总称。中国的大学有两个地方的戒备是可以与五角大楼相媲美的,一是图书馆,二是女生宿舍楼。
  
  但这里却是个例外,除去中午和夜间,允许男生们自由出入。
  
  小旭敲了敲门,直到听见请进的声音才走进去。屋里只有吴晴柔一个人在练书法。
  
  “闻莺出去了。”没等小旭开口,她抢先说。
  
  “你怎么知道我来找她?”小旭不高兴地说,“难道找你还不行吗?”
  晴柔笑起来,放下毛笔。“怎么不行,只是我怕闻莺回来找我算帐。”
  “求你别开这样的玩笑,你知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小旭认真地说。
  
  “我也没说你们是特殊朋友啊。好吧,那你请坐吧。喝水吗?用你普通朋友的杯子。”
  小旭觉得,那次辩论赛使他和晴柔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他愿意坐下来同她聊聊。
  
  “她们都干什么去了?”
  “跳舞,老乡聚会,还能干什么。”晴柔拉过一把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变了,都变了。”小旭摇摇头。
  
  “你说谁?”
  “你们宿舍的人。你看,刚入学的时候就象是一幅墨迹未干的字画,现在呢,象刚刚装裱过一样。”
  “包括我吗?”晴柔乌黑的眼睛盯着他问。
  
  “不包括你。你是刻在石头上的字,不需要裱。”
  “你这是在奉承我,还是在骂我?”
  “都不是。”沉默了一会儿,小旭问:“哎,你那位北大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怎么,你关心起他来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优秀。”
  “目前来看,还算得上优秀。”
  “你们宿舍的人,是不是都找到了优秀的男朋友?”
  晴柔笑起来。“看你费得这劲,你直截了当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不就得了。”
  小旭的心提到嗓子眼,“那她有吗?”
  “没有。”晴柔说,“据我所知,还没有。”
  “不过,她经常和那个新闻系的研究生在一起,对吗?”
  “你是说那个‘神农氏’吧?”
  “‘神农氏’?”
  “那个研究生的外号,因为他谈过很多女朋友,我们女生就给他取了这个外号。”
  “那为什么叫‘神农氏’呢?”小旭不解地问。
  
  “亏你还爱好文学,连‘神农氏’遍尝百草,最后中毒而死的典故都给忘了?”
  “太妙了!太妙了!”小旭哈哈大笑起来,忽然他想到自己面临的挑战,热笑变成了冷笑,说:
  
  “这可不太好,她家在新疆,应当找个‘有巢氏’才好。”
  “不,她什么氏也不会去找。她知道只有一个人真正地喜欢她。”
  “她知道吗?”小旭望着她的眼睛。
  
  “她知道。”晴柔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她更应当知道,那个人喜欢她,就象高尔基喜欢读书一样。”
  晴柔没有听清,等他将原话重复了一遍之后,就开怀大笑起来。小旭也跟着一起讪讪地笑。他知道只有晴柔这样聪明的人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幽默。若是对别人,他必须加上解释:
  
  “高尔基说过:‘我喜欢读书,就象饥饿的人扑到面包上一样’。”
  
  十二
  
  树叶上还挂着雨滴,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孤零零的路灯将银白的光投射在路面上,静得只听到雨水的“滴答滴答”。忽然,空中传来“滋滋拉拉”的噪音,几秒钟后,一个清澈的女声响起。
  
  “同学们,再过半个小时,1988年就要过去,崭新的1989年就要来临了。……
  
  下面,把费玉清的这首《珍惜来临的一年》奉献给大家,千言万语都在歌中!”
  有人说岁月太匆促,转眼又一年从手掌中溜走。
  是不是没有做什么,就这样让时光留不住?
  年轻的岁月也许不曾感觉,生命是如此短促。
  如果你期待有收获,不要犹豫,不要错过。
  过去的岁月已不会再回头,未来的路仍然要走。
  在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请你接受这一份祝福。
  
  在校园里一块僻静的高地,聂小旭和闻莺轻轻拥抱着。时光早已停止了流动,只有幸福,神秘的、深邃的、不可期待的幸福。
  
  “你的心跳得好快,好重。”
  这话如果出自一位大夫之口,小旭肯定会紧张万分。但由心爱的人说出来,他觉得快乐无比。
  
  来到了物理系的宿舍楼下,闻莺拉住他的手:“对不起,小旭,我们宿舍还有联谊宿舍的人都在等着我。我还是去一下的好。”
  “为什么不呢?”小旭快乐地说。对于八六物理系的憎恨早已无影无踪,他感觉象送妹当红军一样高兴。
  
  迈着轻捷的脚步回到宿舍。途中一个酒瓶在身边爆炸,他敏捷地跳开,抬头朝楼上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分子送去一个快活的微笑。宿舍里的人竟然都睡着了!不!他们真傻,他们怎么能睡觉呢,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幸福的夜晚。
  
  “只能听听北岛是怎么说的了。”他翻开那本诗集。
  
  如果明天
  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
  逼我交出
  青春、自由和笔
  我也决不交出这个夜晚
  决不交出你
  站在楼顶上,远处的灯火一片辉煌,大海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奔流,低低地咆哮。
  
  几颗星星从云层里挣脱出来,洒下寒冷的光辉。聂小旭高高地举起双手,心里一遍遍喊着:
  
  “快来吧,新年!快来吧,幸福、痛苦、未知的命运!一切的一切,都来吧,我拥抱你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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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9-10)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九
  
  沈虹兰的汇款让小旭苦恼了好几天。他太需要这笔钱了,但是他不能接受施舍,尤其是一个曾经暗恋过自己的姑娘的施舍。他想起闻莺那神秘的笑容,觉得背叛了她。
  
  现在的希望是能够收到一封沈虹兰的信,声明这钱是借给他用的,那样的话,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暂时用这笔钱。但是,沈虹兰毕竟不是七仙女或狐狸精,能够洞悉穷小子们的心事,或者是故意,竟始终没有信来。家信倒是来了,父亲问他是否缺钱。
  
  小旭慌了,知道自己那封求援的信家里没有收到。再寄快件至少需要五天时间,等收到钱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当然发电报是快的,但他不想那样去做,因为在他故乡的小城里,人们永恒的话题不是天气,而是他人的隐私,一封要钱的电报肯定会引起街坊四邻的笑话。最后是闻莺的生日使他下定了决心,这是闻莺在A大的第一个生日,他必须要送她一件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他到邮局取出钱,羞惭得象做了贼一样。
  
  经济危机虽然过去了,但他的思想却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对自己的状况越来越不满。他所学的会计专业并不是他所爱好的。尽管A大的这个专业在全国的名大学里技压群芳;尽管本系的每位老师都深信,他们所传授的知识能拯救人类除去灵魂之外的一切;尽管国外许多企业的经理都是会计出身,国内许多企业的会计都攥着经理的把柄;尽管在我国的汉代就有了相当于会计的小宰,《狂人日记》中所载“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证明会计制度在我国封建社会举足轻重的作用。尽管有以上种种值得自豪的理由,聂小旭还是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难道我一生的道路就这样注定了吗?可是我那些少年时代的梦想呢?我真正的爱好是文学,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我在鲁迅纪念馆前所说的那番话并不是玩笑。我相信自己的才华,我到现在还没有写出出色的作品是因为还没有创作的冲动。”这些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搅得他没有心绪看书和听课。
  
  他时而呆呆地盯着窗外的凤凰树,时而呆呆地注视着黑板。
  
  忽然,一个新鲜的念头爬上脑海——转系!对了,原来他并不需要烦恼,他可以转到中文系。原来一切是这样简单,原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小旭想着,脸上不禁泛起微笑。
  
  讲台上一位瘦小的苏老先生正在给大家讲述一个费解的政治经济学难题——
  不同的产品为什么能进行交换。他在黑板上写下两行算式:
  
  1把斧头=5斤大米
  2把斧头=10斤大米
  “哪位同学可以回答一下,为什么一把斧头可以换五斤大米?”苏老先生目光灼灼地问。
  
  大家纷纷低眉顺眼,不敢正视老先生的目光。
  
  遥记释迦牟尼当年在西天讲经时,曾手捻莲花一朵,众弟子不解其意,惟独迦叶会心一笑。佛祖大喜,就将衣钵传授与他。苏老先生在讲台上来回踱着,看到众弟子皆作躲避敌机空袭状,惟独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遂心中大喜。于是停住了脚步,左手食指顶到自己的太阳穴上,右手向下一指:
  
  “那位穿白夹克衫的同学,对,对,就是你。请问尊姓大名。”
  “聂小旭。”
  “聂小旭,好,你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好吗?”
  聂小旭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根本不知道老先生提过什么问题。他望了望黑压压坐了二百多人的合堂教室,向周围发出了呼救信号,身后响起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许多人回过头来看他,小旭茫然间遇到了闻莺的目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干咳了两声,开口道:
  
  “一把斧头能换五斤大米,两把斧头能换十斤大米,这说明三把斧头能换十五斤大米。”
  教室里先沉寂了一下,既而发出当量相当于五级地震的哄笑。连苏老先生都笑起来。他待笑声平息下去,点点头,诚恳地说:“你的数学学得不错。”
  一听这话,大家又笑起来。聂小旭忽然觉得这笑声里充满了恶意。他愤然坐下,心想:
  
  “让你们笑,让你们笑去吧!我要改学中文了。去他妈的一把斧头和五斤大米!我要去投入李白和杜甫的怀抱了!”
  
  十
  
  胡春明是A大小有名气的人物。他学的虽是中文,但却发表了十多篇经济论文,其中有一篇论述发展外向型经济的文章还引起了A市决策者们的兴趣。据说,他搞不清楚《卖油郎独占花魁》的作者是谁,但谈起如何稳定粮油价格却头头是道。
  
  聂小旭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吼道:“进来!”
  他推门进去,差点被地上滚动的酒瓶绊倒。
  
  “请问胡春明在吗?”
  没人回答。屋里有五、六个人,一个脸色煞白的人在跳舞,一高一矮两个人举着啤酒瓶对饮。床上有个人反弹着一把吉他,象壁画上的飞天。还有一个人在拼命地击掌,把床摇得吱嘎作响。仿佛没人注意到小旭进来。顷刻,那个矮个子把酒瓶重重磕在桌子上,嘴里吐着白沫。那个脸色煞白的跳舞的人,赶紧拿起酒瓶检查。过了一会儿,那个高个也喝完了,重重地喘着粗气,象一头刚刚饮完的牛。
  
  “怎么样,孬种,拿钱来吧。”矮个子冲着高个子喊。
  
  高个子把矮个子的酒瓶仔细查看了一遍,嘴中骂骂咧咧:
  
  “干你姥!要不是老子今天晚上刚喝过稀饭。妈的,算你小子运气。”
  他用食指和中指从上衣口袋里夹出十元钱,甩到矮个子面前。这时坐在床上的飞天,晃着脑袋,弹起震耳的噪音,唱道:
  
  “好啊好啊真好啊,输了输了又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请问胡春明干吗去了?”小旭又问。
  
  输钱的大个子不耐烦地说:“又一个找他的。他出去了,跟市长共进晚餐去了。”
  “晚上还要在市长的小秘那儿过夜呢!”那个煞白脸阴阳怪气地补充道。
  
  聂小旭转身想走,却被飞天喊住了:“喂,你不是胡春明的小老乡吗?”
  “对。”小旭回过头来。
  
  “咱俩也算是半个老乡,”飞天说,“我老家是黑龙江的。胡春明出去借拖把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小旭在靠近门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你是哪个系的?”赢了钱的矮个子问。
  
  “会计系。”
  “会计系,好哇!人家会计是‘算盘一响,黄金万两’。咱们这个烂系天天他妈的研究孔老二是不是野合而生,杨贵妃同李白是不是有一腿之类的鸟问题。”飞天讲得唾沫星子乱飞。
  
  “你是大一的吗?”另一个坐在床上的人问,他看到小旭点头,就语重心长地说,“大一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玩,趁着有时间,趁着年轻。当然,当务之急是搞一个女朋友,大一的姑娘最好骗了。”
  “不过也得讲究方法,”脸色煞白的人插话,“比方说,你是攻击上三路,还是下三路,这都有学问。”
  聂小旭被这刺耳的下流话激怒了,他拉开门向外走,正好遇到手拿拖把的胡春明。
  
  在楼下的空地上,小旭简短地说出自己转系的打算。胡春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你喜欢文学,这很好,你将受益终生。但是我个人认为,还是不转系为好。
  第一,你现在还是大一,对许多问题的看法难免片面。你对你现在所学的专业,一点都不了解,不了解哪来的兴趣?第二,中文系并非象你想象的那样,是作家的摇篮,它不过是一个培养文秘、教书匠和活打字机的地方。想想吧,世界上的大文豪有几个是科班出身的。你如果真的爱好文学,就应当去读世界和社会这部大书。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转系的手续非常麻烦,求爷爷告奶奶不说,而且按规定你只能转入下一年级。你想在大学里念五年吗?再者说中文系学生什么素质今天你也领教了。听我一言吧,回去好好想想。先学好你的专业课,荒废了专业那可就糟了!”
  小旭唯唯诺诺地听着,转系的念头已凉了一大半。
  
  “你们班有一个叫闻莺的吗?”胡春明莫名其妙地问。
  
  “有啊,你怎么认识?”小旭警觉得几乎耳朵都要竖起。
  
  “没什么,随便问问。”胡春明回答,他抬起胳膊看了看表,又说,“好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即使帮不上什么大忙,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好吧,时间不早了,我说的话,你回去再想想。记住一句话,你现在拥有的可能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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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7-8)

Friday, August 31st, 2007

  七
  
  聂小旭没有想到他们班辩论赛会失败。
  
  尽管他们精心准备,尽管吴晴柔等人妙语连珠,尽管对方被驳得哑口无言,尽管满场喝彩不断,会计班还是以三票对四票神差鬼使般地败给了审计班。当裁判宣布结果时,全场一片嘘声。全班群情激昂,嚷着要上诉,陈建军说,即使告到德奎利亚尔那儿也不怕。
  
  最后系领导、班主任都来做工作。
  
  “你们的辩论水平很高,从技巧上讲是你们胜利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舆论导向的问题。”会计系的宋书记呷了一口茶,耐心地开导吕锋和吴晴柔,“如果说,当代的年轻人都不学习雷锋精神,那政治思想工作还怎么开展?我们的高等教育就要犯路线和方针的错误哩!”
  侥幸获胜的审计班却没能幸运到最后,他们刚进入复赛就抽到了“大学生谈恋爱利大于弊”这个倒霉的论点。尽管使尽浑身解数,把“和尚、女人、老虎”的传说都用上了,也无济于事。
  
  最后他们的辩手几乎声泪俱下:
  
  “朋友们啊,连和尚都需要爱呀!何况我们号称是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呢?!
  亲爱的辩友,请你们拍着自己的胸脯问一问,难道你们不需要爱吗?难道你们还不如一个和尚吗?对方的主辩朋友,如果你真的认为‘大学生谈恋爱弊大于利’,为什么大家经常看到你和一位女士形影不离呢?”
  如同经济过热后是通货膨胀一样,紧张忙碌过后是空虚。聂小旭觉得这辩论赛失败后的失落与空虚只有一个人能填补。
  
  自从那次湖边深谈以后,聂小旭和闻莺只单独在一起过两次,相加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足一个小时。小旭听说,她近来非常忙。打网球、学跳舞、听讲座、参加老乡会、学生会、义务献血会等等团体组织的活动,晚上回来还要背一首宋词、画一会儿国画。聂小旭觉得即使是约一位好来坞的明星出来,也不会比约她更难。
  
  小旭摸了摸上衣口袋,那票软软的还在。今晚要举行校庆周最后一次大型的文艺晚会,不但校园里的小星星们尽数登场,而且还邀请到以前只在电视中见过的大星星。可惜这样隆重的晚会却是凭票入场。聂小旭既非学生会干部,也不是校园知名人士,只好用两包健牌烟从一个熟人那里换来两张票,高兴得象杨白劳卖豆腐换来二斤面一样,赶紧跑到楼下给闻莺打电话。
  
  闻莺的声音淡淡的,小旭可没有听出来。他兴高采烈地邀请她去看晚会。闻莺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找别人去吧。”
  小旭就苦劝道:“去吧,去吧,你不知道这台晚会有多么精彩。况且,大家都出去了,只留下你一个人多寂寞呀!”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个陌生而尖利的声音:“你愿去就自己去,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小旭被这声音惊呆了。他默默地放下话筒,感到血沸了,又凝成了冰。整整一个晚上,同宿舍里的人看到聂小旭的床头烟雾缭绕,象魏晋时代的人们焚炉炼丹一样,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试图用烟雾驱散这人世间的烦恼。
  
  下起了雨,铅块一样的天沉沉地压下来。上课的人们组成了一支杂乱的队伍,雨声、踩着泥水的脚步声、自行车铃声汇成一片,使得这支队伍象被红军追击的还乡团。
  
  这是一次哲学课,上课的是一位老教授,声如洪钟,鹤发童颜。他说今天要进行一次小测验,就作为期中考试了。大家可以自由翻书,但是不准抄袭他人。
  然后,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道题目:
  
  一、用哲学的有关原理论述民主和法制的关系;
  二、围绕“什么是哲学的基本问题”写一篇不少于2000字的小论文。
  
  聂小旭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努力忍住不去看坐在前排的闻莺,但内心的却象有一把钝刀在轻轻地割。
  
  “命运是多么奇怪,就在昨天我还把她当成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而现在,我们两个人却被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民主、法制、哲学,这些东西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听见周围哗啦啦的翻书声,“我也应当写点什么。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开始奋笔疾书,用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关于民主和法制的关系,他写道:所谓民主不过是一群会投票的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刑不上大夫就是法律。民主和法制不但相互联系,而且简直分别是一间牢房的门和窗。法律如门,将人关进去,不许逃脱;民主是上了铁条的窗,让人看到外面的一角天空,让人幻想自由高飞,但却充分保证人不会逃出去。“总之,”他引用了北岛的一句诗,“‘自由不过是猎人到猎物之间的距离。’而且此距离可以通过子弹急速地缩短。”
  关于哲学的基本问题,他写得洋洋洒洒,文思泉涌。他赞同《读书》上的一个观点:哲学的基本问题不应是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而是人生值不值得过的问题,是存在还是毁灭的问题,是活下去还是自杀的问题。他象某些国家的政府动用外汇储备购买外国货一样,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知识,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萨特、加缪,从俄底莆司王到等待戈多,从庄生梦蝶到宝玉出家,从杞人忧天到彗星再现。若不是老教授敲桌子催他,他也许会写六、七千字。当他把厚厚的一叠纸交上讲台,下面响起了窃窃私语:
  
  “真厉害啊!”
  “写得可真多!”
  就连轻易不夸奖学生的老教授,也笑吟吟地说:“很好,这才是正确的治学态度嘛!”
  经过短短的休息,第二堂课开始了。只见哲学教授气喘吁吁地跨上讲台,脸变成了邮电局一样的颜色。他手里挥着一卷纸,用经过克制的声音说:
  
  “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篇非常出色的哲学论文,在我宣读之前,首先让我们来认识一下这篇文章的作者。聂小旭同学,请起立。”
  小旭从容地站起身,两眼直盯着老教授。
  
  “很好,原来你就是聂小旭先生。幸会,幸会,请坐。”教授伸开左臂在空中画了一条优雅的弧线,老教授访问过马克思的故居,其言谈举止很符合文明社会的礼仪。
  
  “本来,我应当把朗读这篇大作的荣幸让给您,但是原谅我替您分享了这个荣誉。”他用译制片中的语法说。
  
  大家知道即将发生很有趣的事,都竖起耳朵听着,有的已经集合好了脸部的肌肉,准备随时开怀大笑。
  
  果不其然,老教授刚念了没两句,全班就发出哄堂大笑和稀稀落落的掌声。
  忽然,大家意识到这位可怜的作者的命运,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闻莺一直低着头,她已经为昨天晚上的事后悔了很长时间。
  
  “我确实不该用那么重的话伤他,可是,他也应当明白女孩子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啊。”
  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她的心里既惊讶,又有些隐藏不住的欣喜。
  
  “瞧,他是多么卤莽,完了,这下可闯下大祸了。但他又是多么勇敢啊!他说出了别人想说不敢说的话。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她想着想着,鼻子忽然酸起来。
  
  结果不出大家所料,聂小旭的哲学得了零分。由于这次期中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为了期末能得八十分,以便拿到宝贵的两个学分,聂小旭以后的每堂哲学课都坐在最前排,笔走龙蛇,恨不能把老教授的每一声咳嗽都记下来。老教授有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不要总是记呀记,关键是理解。”
  “小旭,什么是哲学的基本问题?”自那以后,常有人同聂小旭开玩笑。
  
  “还用问吗,”他淡淡地回答,“是考试及不及格的问题。”
  
  八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开始是怯生生的几滴,看到大家都不在意,它恼火了,开始肆无忌惮地连绵起来。
  
  小旭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望着窗玻璃上迸溅的水滴发呆了很久。
  
  从上个星期开始,他陷入了一场经济危机。开学时带来的钱还有父亲汇来的100元都已按照热力学第二定律变成了饭菜票、书、磁带、两件新衣服还有小饭店里的呼酒买醉,而且不可能再变回去。虽已向家中发了快件告急,但至今仍无汇款单的影子。
  
  “当学生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需要别人寄钱。”他叹了口气,“我并不喜欢钱,可是,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必有死蚌啊。”
  于是他拉开抽屉,象历史学家清理清宫大内档案一样,认真地寻找隐藏在里面的毛票。
  
  响起了敲门声,很轻,响罢第二遍他才听到。
  
  “进来。”他喊道,急忙把一张五角的塞进兜里。
  
  门口站着闻莺,头发已被淋湿了,面颊冻得发红,黑亮的眼睛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钟,最后笑起来。
  
  “好啊,你竟敢逃课,看我明天不告到系里去。”她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接过小旭递过来的水杯捧着。
  
  “那你先去自首好了,你也没上课。”
  “我请假了。哎,你猜我买了什么?”
  小旭望了一眼那个塑料袋,“是衣服吧?”
  闻莺打开袋子,露出一台崭新的收录机,同小旭的一模一样,不过颜色不是深蓝,而是红色。
  
  “为了找一台红的,我跑遍中山路所有的商店。”
  “可是你说过你并不喜欢红色。”
  “对呀,我是说过,但这种机子只有两种颜色,我不能和你一样。”
  “为什么非要和我不一样呢?”小旭微笑着问。
  
  “就是要和你不一样!”
  他们把这台新机子插上电,宿舍里充满齐秦嘹亮的歌声。闻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脸上现出很神秘的笑。
  
  “你得请我客。”
  “好啊。”小旭快活地答应着,问去哪儿,但是兜里的那几张毛票象水蛭一样把自己吸没了底气。
  
  “哪儿都行,今天我拿信去了。”
  “有我的吗?”小旭急切地问。
  
  “很抱歉,没有。”
  小旭有些失望,转过身给她的杯里加水。他回过头,发现闻莺的手里捏着一张汇款单。
  
  “我的?”
  “你的。”
  小旭眼里放出一道奇异的光芒,这样的光芒在历史上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葛朗台临终看到镀金十字架的时候。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接过那张纸,看也不看就扔到抽屉里,嘴里嚷着:
  
  “又汇款,我说过不要给我寄钱的。”
  闻莺笑起来,转头看陈露明贴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经常给你寄钱吗?”她转回头笑着问。
  
  “没有,临来时给我不少,这是第一次寄。其实,我花不了多少钱。”
  “你真幸福。”闻莺临走的时候留下这样一句话。
  
  将闻莺送下楼去,聂小旭急忙拉开抽屉,当“贰佰元”这三个字跃入眼帘,他高兴得象河蚌落到水里一样,但这却是一锅滚开的水,在汇款人那一行,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字:沈虹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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