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们都叫他老张,其实他并不老。就像老徐的博客不是半老徐娘写的一样,老张的套套也不是老男人用的套套。我为了贪博客一晌之欢,把老张拿出来说事,其实有点 不厚道,因为这个故事牵扯了好多人。好在,他住在另一个城市,而且前年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不会上网。所以,我就大胆假设他看不到这篇博客吧。
多 年以前,老张、小冉是一对金童玉女。他们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在单位食堂里偶然相遇,挤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彼此不敢看对方。这时闲得发慌的工会主席孙大 姐,看到他俩,惊为绝配,知道自己虽然不能成为爱情故事里的男女一号,但可以做一个完美的导演兼编剧,于是端着盘子挤过来,眉眼笑成一朵花。两人见到她, 急忙停箸招呼。孙大姐不愧是月老再生,丘比特变性,不到一顿饭的,竟让这俩人熟识得跟老朋友一样。
孙大姐的导演理论属于无师自通,与斯坦尼斯拉夫暗合。她相信演员依靠自我修养就能创造角色,而导演的任务就是帮助演员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孙大姐从她可支配的员工福利中拿出两张游泳卡,分别送给老张和小冉。
在 一个炎炎夏日正午,两个人在游泳池里开始了第一次约会。老张看着小冉近乎完美的身体,差点看呆了。小冉说不会游泳,老张说我教你吧,先从仰泳开始。小冉平 躺到水面上,蓝色的泳装露出两座若隐若陷的小岛,普吉、皮皮二岛跟它们相比,不过是两个垃圾堆啊。老张托着她的腰,像一个饥饿的服务生托着一盘丰盛的大 菜。
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天上有一弯月亮。两人散步到运河。两个血气方刚、含苞待放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夜晚,看着这样的月亮,还能做什么 呢?老张主动试探,排除了警告,再向下一个目标摸索。就在老张微颤的手,靠近一座丰美的岛屿的时候,他遇到了橙色警报,被毫不留情地推来了。老张微微喘着 粗气,如果再伸出舌头,就是一条盯着麋鹿的猎狗。
麋鹿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忽然问:”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吗?”老张被这个冗长西化的句子问愣了,经过认真分析句子成分,他清楚了她的意思,于是坚定地点点头,把小冉抱到怀里,开始进行未完成的探索和发现。河畔的
灯火像欲望一样明明灭灭,老张很快找到了。圆的源,生命之源,虽然没有外壳包装的那么大,但他的心忽然踏实澄明起来,仿佛飞上了秋后的云端。谁叫他小时候是个抱着坚硬的奶瓶长大的苦孩子呢?
一个礼拜后,两人初试云雨,从老张吱嘎作响的床上转战到二手市场买来的沙发上,从天色蒙蒙亮战斗到三杆日上。就这样彼此的身体里都留下对方疼痛的痕迹,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将不断发生。两个月后,老张准备向她求婚了。小冉让
他 答应两个条件。第一、结婚之后,女不卖淫,男不嫖娼。老张已经繁华阅尽,正需要返回主流,就干脆地应承。第二条件有点奇怪。男女双方必须坦诚相见,都视对 方为唯一。男方一年可有一次外遇,但事后都应当知会女方,只是不必陈述细节。老张以为小冉跟他开玩笑,枕边话,不必当真。但第二天在自己的钱包里,发现了 一个套套。
两人很快举行了婚礼,刘大姐无疑是婚宴上的笑得最开心的人,这个作品无疑是她最得意的。
虽然在真皮沙发上找不到二手沙发的激情,虽然有些因生活细节造成的磕磕绊绊,但总体而言,老张和小冉的新婚生活还算顺当。结婚一周年那天,老张把套套交到老婆手上,说你收回去吧,我不会去用这个额度。小冉微微一笑,把套套
扔到垃圾桶,第二天,老张发现钱包里又放了一个套,生产日期是当年的。
老 张有一次差点用上这个套套。出差在外地,他去了一个酒吧,黑灯瞎火地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清纯的女子。几杯洋酒后,两人四条腿绞到了桌子下面。买酒时,老张伸 进钱包摸了那个套套,软软地还在。欲望的闸门在他心里冲撞。是泄洪的时候了,反正这也不会违背对老婆的承诺。这时,对面的清纯女孩开始瞎谈,老张听到了好 多”钱”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假装没听懂,支支吾吾,依然调情。清纯女终于忍耐不住了,说,500,去你那儿?老张酒醒了,对,婚约第一条,女不卖 淫,男不嫖娼。老张把腿收了回来,像少年啦飞一般逃离。
整整三年,粉红色的套套一直躺在老张的钱包里,跟一堆透支的信用卡放在一起。老张一次都没用过他,至少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丰满性感的女孩子出现在老张面前,她一笑起来,空气都会摇晃。老张下意识盯着她的胸牌,想象水面上两座奇伟葱郁的岛屿。
上次说到哪儿了?懒得回头再看,换个口气再喷吧。
有人怀疑我的这个系列博客是短篇小说,真把我乐死了。随便找个做书的朋友问问就知道了,这年头谁还写短篇,谁还看短篇?我不过把朋友的故事取其筋骨,改名换姓,加上一点口水,放在博客上而已。至于,我的朋友同不同意,朋友的老婆会不会看到,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老张,确实不姓张,他老婆也不姓冉,但是他老婆允许他每年有一次外遇,决不是我编的。他老婆从小历史学得特别好,尤其喜欢大禹治水的故事,知道与其堵起来等待决堤,不如主动留个小缺口泄泄洪,反而更安全。
我跟老张在一个小饭馆喝到天亮,听他讲到天亮。作为回报,我给他绘声绘影讲了两个报纸上没有公开的情杀案例,这才得到了第一手素材。
老 张把一杯孔府家酒一干到底,说,佩哥,小戴往我我面前一站,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估计自己这次可能严防死守不住了。为什么?因为小戴是个女大学生。我们这代 人,都有女大学生情结。大学里四年啊,手没摸过女生,就摸自己了。所以,看到小姑娘,就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抓紧了,带一程。
我看他醉意朦胧,生怕他睡着,催他快讲。
他 咕隆了一声:靠,你小子比我还猴急。我是小戴的师父,小戴是我的实习生。我们经常加班到深夜,倒不是我故意的,单位太黑,没办法。你能想象吗?一个姑娘, 草叶上露水一样的姑娘,就坐在距我半米不到的地方,我甚至可以闻到她脖子上散发出的清香。她纤巧的小手,握着陶醉的鼠标;衬衣下弹起的胸部,贴近幸福的键 盘。
于是,你赶紧握住他的小手,故意按空格键,无意中碰到她的胸……我哈哈地笑起来。
老张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那是你,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是情场上的老手,我信仰规则和秩序。我知道,面对小姐,可以恣意调笑;面对轻佻女人,可以单刀直入。但我实在不了解一个工作十年的男人追一个大学女生的流程。
但 是那个致命的晚上终于来临,我带了她陪领导喝酒,你知道我们这个烂城市有个规矩,请人吃饭一定要带上良家妇女,这样才够规格。刚开始,酒是冲我来的,我是 饿虎难敌群狼,一斤白酒,就有点打晃了。朦胧中,我看到小戴站起来,说,别让张老师喝了,我敬大家一个。这一敬坏了,所有的色狼都举起杯向她扑过去……我 有心想护他,但是舌头打结,动作变形了。最后把领导送出门,我发现小戴睡在包厢的沙发上。
老大,公关课就不要给我上了,快说后来。从送她到家门口开始讲。
靠,你怎么知道我送她了?
我是巫师。
她跟一个女同事合住,我想如果这样把她送回去,影响会不好。于是,我把她领到了宾馆,四星级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平常很节省,关键时候不疼钱。在这之前,我们打了辆出租,我怕她吐人家车上,就让她躺在我怀里。但是,一点杂念都没有啊,你要相信我。
我说,这个时候有杂念是畜生。
对,老张显然很欣赏我的话,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是畜生。我差不多把她抱到房间里,给她铺好床,帮她盖好,又沏好一杯红茶,把一个垃圾桶放到她床下。万一半夜吐呢?正准备转身走,听见她发出一阵哭声。我以为她在梦里哭,再一看,她眼睛居然睁着。
她死死拉住我的胳膊,边哭边喊妈妈。
我尽量安慰她,把一辈子的疼人的话都说了,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个性铃声,我老婆录的“老公,接电话了,老公,接电话了……”,你说换了你,怎么办?
跑到厕所里接呀!
靠,你不知道她拉我拉得多紧。我一横心,算了不接了,关机。
我说,老大,你惨了。
佩哥,你说的太对了!
但是,至少你们曾经拥有过。
拥有个屁呀!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嘛。我一直陪小戴坐着,看她睡着。我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梦半醒。
早晨小戴醒了吗?怎么样了?
别提小戴了!精彩的在后边呢。我天亮后回到家,跟老婆解释昨晚喝多了,睡朋友家了。她倒没说什么,过了一个月,我正在厨房洗菜呢?她推开门,直勾勾看着我。
啥事?
啥事?我也是这么问她。
她说,没事,我就是问你,我给你钱包里放的东西,你用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
套。
我说,钱包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
不用看了!她说完就把门摔上了。
我靠,我这才明白过味来,她是怀疑我用了那个套套。我跑出厨房,冲向桌子,把钱包里的套套取出来,扔到她面前。问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XX大酒店,住的舒服吗?
我一下子就蒙了,她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我赶紧问老张,老张说,靠,我傻,不该用信用卡,她看了我的帐单。
那个长头发,白衣服的小姑娘是谁?
她又怎么知道的,老张?老张说,至今仍是一个谜,估计是诈我。
老 张说,别打断我了。我继续跟你说,我说,跟你说实话吧,那天是如何如何。我拍着良心发誓,我没做对不起你,对不起任何人的事!你调查我,明显不信任我!咱 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动过花花肠子吗?再者说,即便我花心了,我们不是有协议吗?你不是鼓励我一年外遇一次吗?原来都是假的,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秘密 试探我,监视我!你把我当成了一个犯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肯定青筋暴露,唾沫横飞,但她一点都不着急,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之间最大的约定是彼此坦诚相待,你心里没有鬼,为什么那天早晨回来,对我撒谎?
我说,我怕你误会。
告诉你,我已经误会了!她说话从来没这么大声音过,有点刺耳,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事瞒着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找过那个小姑娘了。
你,你竟然这样。我气的直哆嗦,后来我才知道是老婆诈我的,她根本没有找过小戴。可是当时我不知道啊。我就铁青这嘴唇,看着老婆。
我老婆冷笑着说,她说的跟你差不多,只是喝醉酒那一段她说不记得了。
我真的愤怒了,也用高分贝的声音说:难道我趁她喝酒把她干了?那么做,那不成畜生了!
老婆也用更高的分贝,欺骗老婆,欺骗女学生,就是畜生!
靠,我今天还就畜生一回给你看呢!走走,我俩找小戴去当面对质去。小戴还是处女你知道吗?
我靠,我惊叫了一声,哥们,你怎么自己招了?
老张放下酒杯,苦笑着,我他妈说完这句话,就知道坏菜了!我老婆忽然不喊了,用看蛇一样的眼睛看着我。那目光真可怕,真他妈的可怕。老张拿起酒瓶,把酒根咕咚咽下。
第二天,工会的刘大姐就找我了,把我抢白了一顿,然后问,你怎么知道小戴是处女?我靠,我老婆什么事,都跟大姐说了。
我对大姐说,我也不瞒你。小戴这个孩子把我当成亲哥哥一样,她有什么烦心事都告诉我。这不吗?她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小伙子吧,很想那个什么。但是她很犹豫,就跟我说了。
我对老张说,你骗鬼去吧!你们大姐大风大浪的,这么拙劣的谎言也能信?
别着急,大姐也是你这个眼神,看着我,问:她这都跟你说?
此 时的老张眼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他继续说,我又那么面瓜吗?我多聪明的人啊。我赶紧跟大姐说,我为什么知道她是处女?因为一次同事们玩“实话还是冒险”, 小李子问小戴,你是处女吗?小戴拒绝回答。然后小李子又换了个问题:你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间?小戴坚决地摇头,说只跟三岁的小外甥亲过嘴,除此之外,再也 没有。大姐,你想想,如果连吻都没接过,那还不是处女吗?
大姐听了我的话,开始低头琢磨,越琢磨我说得越对。就又把我批评了一顿,后来又把我俩单独叫着吃了顿饭,两个人都劝了半天。
我说,你小子是撒谎吧?
老 张说,当然了。那次喝醉酒之后,第二天,小戴见到我就脸颊绯红。但是我们俩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就不再一般了。有一天清醒的晚上,我送她回家,楼道是黑 的,我抱了她,然后,我们躺在一起。我刚想脱下她的衣服。她忽然跟我说,她还是处女,我说,那算了,穿上衣服,走了。你知道吗,走下楼梯,我感觉我自己太 伟大了!简直就是一个圣人!
我问:你看过一个电影《美国丽人》吗?
他说:没看过。
我说,你要是看了,就知道当圣人是什么结果了。
这么写估计天亮也写不完,我还是换回第三人称叙述吧,哪怕被人说成是短篇小说。
老 张果然是圣人,他告诉我一个细节。跟小戴脱衣之前,他取出钱包里那个套套,像故宫博物院的老教授打开国宝一样,塞到枕下。当他得知小戴是处女后,就起身穿 衣,当然还没忘了把套套拿走。一路上竟然忘了丢弃,回到单位,一摸兜才发现,就把套套和外包装,丢到厕所的马桶里。放水,那套偏要浮在水面上,怎么也冲不 走。
从那以后,老张和小冉就和好了。但是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从任何生活的细节里,都能够感受出来。小戴也离开了老张的单位,另找单位。
直 到有一天,他到游泳池游泳,在无数横陈玉立的白肉中,看到了小戴,破碎的水花溅到那两座神秘岛上,老张看得有些反应。他想起了那个套套,想起了三年没有使 用的外遇配额,想起了跟小戴冷战和热战,甚至想起了致命的琐事,甚至晚餐小戴多放的味精和酱油……凡此种种,最后变成了出征的勇气,老张向神秘的岛屿游过 去了。小戴看到了老张,向他挥出了手臂。老张奋力地游过去,游过去, LOST,LOST,哪怕在这一刻坠毁,迷失。
忽然,老张的腿被人抱住,一根水柱冲起来,随即跳出一个小伙子:”我抓到你了!”一见是老张,那人忙说抱歉,然后一把把小戴揽到怀里说:”跟我来,亲爱的!”
两人相拥而去,只剩下老张浮在水面上,像一个盘旋在马桶里冲不下去的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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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欲望闪电 2.老张的套 […]
感慨啊,写的好
奶奶的,这个故事写得太牛逼了!!!